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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百鬼夜行 ...

  •   清晨,云暮初开。

      晨光从雾霭里垂下来,落在庭院里那棵静静随风摇曳的樱花树上。樱粉色的花瓣飘落在树下的青草间,青草上还沾着未干的晨露,庭院里弥漫着沁凉如水的湿润气息。

      此时庭院外有一人缓缓朝这里走来,有花瓣随风飘落于他双肩。

      他走到门前,拂了拂肩上的花瓣,刚欲抬手敲门,门却已缓缓打开,门两旁站着两个小童子,微微颔着首恭敬地向他行礼,“恭迎扶延大人。”

      扶延早已习以为常,每次他来找偃生,偃生都会料到他的到来。

      扶延是户部的一个侍郎,他与偃生相识,说起来是在两年前一天月圆之夜。

      那时,他还未在朝中任职,只是来赴京科考的一个白面书生,因为没了盘缠,只能露宿于城角的一个破庙里。

      那庙子因已荒废多时,十分破旧,惨淡的月光从破碎的瓦片上照进来,刚好便打在那破旧的佛像上,原本慈祥的佛像,因支离破碎,面部的漆也掉落得斑驳不堪,神情显得十分狰狞,一双铜铃般大小的眼睛在月光的映照之下仿佛还泛着青光,似乎因无人造访而变得幽怨恐怖。

      扶延原本胆子就小,如果不是没了盘缠,他也绝不会跑这儿来借宿一宿。

      他进去便被那骇人的佛像给吓了一跳,赶紧双手合十拜了两拜,嘴里念叨着,“佛祖恕罪,佛祖恕罪,小生无意冒犯,无意冒犯。”

      拜完了才捂着眼尽量不去看他们,找了个稍微亮堂点儿的地方躺下,但窗外的风吹得那快掉落的窗不停的“吱吱”作响,但分明听不见风声。

      扶延看着无风自动的破旧窗户,只觉背上一阵阵的冒冷气,吞了吞口水赶紧缩起来将自己紧紧抱成一团,闭上眼睛将脸埋进膝盖里。

      但直至子时那窗子还是自己响个不停,让扶延根本无法入睡,却又不敢睁开眼睛,唯恐一睁眼便能看到窗外一双眼睛盯着自己。

      子时刚过,扶延忽听到外面传来了嘈杂之声音,他自是疑惑这大半夜的会有什么人路过这里。

      起初他想可能是路过的商队,但再仔细一听,这嘈杂声里既似有女人的哭声,又似有诡异的笑声,还有一些分辨不出的,像是某种兽类的声音,总之这声音都有些不像是人可以发出来的。

      想到这里,扶延不禁打了个哆嗦,因为不敢睡在太昏暗的地方,他就睡在离门口较近的地方,这时他想,若外面真的有鬼怪之类的邪物,定然轻易便能看见他。

      这么想着即使他有一万个不愿意还是紧紧眯着眼一点一点将眼睛睁开,匍匐着挪到了大门旁的墙后边,将自己藏好,但这样一来,外面的声响他便听得更加清楚了。

      人就是这样,越是对未知的东西害怕,越是想要一探究竟,扶延心底虽万分恐惧,却还是忍不住将头一点一点探了出去。

      而渐渐出现在眼前的场景,他这辈子都无法忘记,甚至直至今日还无数次梦到当日场景而惊醒。

      庙外,被惨白月光铺了一地的街道上,有一长长的队伍在月光中缓缓向前移动,他们之间有的披散着头发,一直拖到地上,看不见脚,浑身上下仿佛只有一团黑黢黢的头发,有的没有头颅,就露着一个血淋淋的脖颈向前走着,像是刚被斩了头脖子还往外喷着血的犯人,还有一些人首兽身的鬼怪,脸长的与常人一般无二,身下却拖着条长长的蛇尾,一路蠕动着还会留下一些恶心的绿色粘液,直看得扶延心底发毛。

      他不自觉地便开始往后挪,一双眼睛瞪得如同铜铃般大小,嘴不停打着哆嗦,他不断地往后挪着,忽然,他的身子像是撞到了一个什么柔软的东西,他反射性地便想要张嘴尖叫,一只手却却迅速紧紧将他嘴捂住。

      “不要出声。”身后传来清冷而稚润的声音。

      扶延缓缓转过头,身后是一华衣锦袍的少年,肤色白皙,如墨晕染的长眉之下,有着一双极深的眸子。

      他将手收回,一只手靠着膝蹲下来,墨色的长发垂到他胸前,他半眯着眼看着他,嘴角浅浅勾着抹似有若无的笑容,“你看得见他们?”

      扶延看着他,声音还有些哆嗦,“你,说的是那些……”他说着手指向外面还在缓缓向前走着的百鬼。

      少年轻轻勾了勾唇,“今日是百鬼夜行之时,不管听到任何声音,你都不该往外看。”

      “百……百鬼夜行?”

      少年看他一脸惊魂失魄的样子,轻笑了一声,“只要你不出去,就不会有什么事,但千万要记住,不要对上他们的眼睛。”

      说着他似就要往外走,扶延心底本就害怕,眼见着好不容易来个人却要丢下他走了,立即便爬了起来想去留住他,可他刚没跑两步便踩着块破碎的瓦片直接摔在了地上,他反射性地便大叫了一声。
      走在前方的少年听到他的叫声,猛然回头,扶延从地上抬起头来,便对上了无数双血淋淋的眼睛。

      下一刻那些鬼怪张着血盆大口便朝这边扑了过来,他甚至清楚的看到一个鬼怪巨大的嘴中还藏着一张苍白的人脸,而那张人脸正笑得诡异万分的盯着他。

      他吓得还没来得及反应,身体便已经悬空,耳边传来那少年略带责备的语气,“被你害惨了!”

      血月出时乃一年之中阴气最甚之时 ,也是鬼怪力量最为强大的时候,但人类的力量却最为衰弱。

      那少年将他护在身后,迅速咬破自己的手指在空中画出一道血符,不知从哪儿冒出柄扇子出现在他手里,他用扇子将那血符一扇,血符便朝扑来的鬼怪飞去,只见红光一闪,在他们面前立即出现了一道红色的结界,将那些可怖的鬼怪阻挡在了结界之后。

      扶延惊讶的看着他,“这样他们就过不来了?”

      “只能拖延一段时间。”

      他说着将两指并拢放于额前,双目闭合,嘴里碎碎念着什么,片刻之后,他又抬起头来,眉心紧皱地望着夜空上方的那枚血红的圆月,神情有些不妙,“今夜是月圆之时我的法力被限制了,无法转移两个人走。”

      扶延虽不知他说的什么,但眼看着结界变得越来越薄,他慌得跺脚,“那,那我们怎么办。”

      “怎么办?跑啊!”

      少年拉着扶延向前跑去,而这时结界刚好破碎,成百只模样诡异的鬼怪便跟着他们追了上来。

      少年拉着他一直跑,目光却一直注视着上方,眼见着鬼怪就快要追上来,少年却是丝毫不予理会。

      而此时夜空里那轮血红圆月,正渐渐被乌云所覆盖。

      一只无脸鬼突然出现在男子肩头,苍白如死人一样的脸上没有眼睛鼻子,只有一张血盆大口,模样甚是骇人。

      那无脸鬼对着男子的肩头便一口咬下去,少年却只是吃痛地微蹙了蹙眉,就在最后一缕月光被乌云挡住时,男子立即双手交叉,目中冒出冷光,“就是现在!”

      说着扶延只觉眼前华光一闪,白光晃得他睁不开眼睛。

      待强光渐渐闪去,扶延缓缓睁开眼睛,却惊愕地发现,周身场景竟不知何时便成了一间竹屋。

      一名女子突然破门而入,看到屋内受伤的少年,惊呼着扑过来,“大人!”

      看着少年肩头浸出的血迹,女子柳眉深蹙,“大人您受伤了?”

      少年却似十分不悦地皱起眉头,“我的事不用你管,出去。”

      “可是大人……”

      少年却只是冷冷地再次开口,“出去。”

      女子垂下头,似乎十分受伤,“那阿离便退下了,大人保重身体。”

      说着便缓缓退了出去,临走时目光还不舍的停留在那男子身上。

      扶延又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个少年,他虽相貌俊美,身姿挺拔,可看他这细皮嫩肉的样子约莫也就十六七岁,他不禁感叹小小年纪竟待人如此冷淡。

      这时那少年目光幽幽的扫了过来,扶延立即将眼睛移向别处。

      “今晚在此过一夜,明日你便走吧。”少年淡淡开口,说完他似转身欲入里屋。

      扶延叫住他,“还不知恩人姓名!”

      少年微微侧头,“再过两月,你便知我是谁了。”

      说完便走进了里屋,留下一脸茫然的扶延。

      第二日,他醒来还未见着他影子,便被两个小童子引出了屋子,屋子外是个庭院,不大,庭院里一棵樱花树正开了一树的花。

      两个月后,他科考的成绩出来了,他虽未及榜首,但也是一名探花,恰巧当时户部有一人告病,侍郎这位置便空了出来,一时找不到什么人顶替,他便被选了上去,也算是上天眷顾,有了个好去处。

      就在他任职之后的第二天,便逢上了一年一次盛大祭天典礼。

      这一天,所有朝廷文武百官都要出席,到了祭坛,国乐一奏,百官皆拜。

      一名身着华服的男子从他们身旁缓缓走过,登上祭坛,将一漆牌递与主持祭祀的老者。

      “起!”

      文武百官起身,扶延也跟着站起来,一抬起头便愣住了,祭坛之上的那人,广袖华衣,有一双极深的眸子。

      那时他才知道,原来救下他的人,就是京都里最负盛名的少年阴阳师,偃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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