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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安格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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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天光大亮,鸟雀站在枝头交谈,叽叽喳喳,时不时有风吹过,晃荡了一截树枝,迎来一片安静,随后又是欢乐的合唱。
光透过通透的窗户,照进了伊利亚特的房中。
房间很大,占了一面墙的衣柜,实木古典制式的梳妆台,角落还不伦不类地摆了一张小书桌。
最显眼的还是中间的床。床上的少女呼吸均匀,还在沉睡,温柔的日光落在她的脸上,像情人的抚摸,一下一下地抚过少女白皙细腻的肌肤,拂动鸦黑的秀发,浸入淡色的血管。
若是有人此时进来,定要惊叹一句——
真像一尊珍贵的瓷器娃娃!
床边,洁白的奥德修花在玻璃瓶里静静绽放。
可惜,如画的美景被一阵敲门声打断。
“咚咚咚。”
伊利亚特猛地睁开了眼,茫然地四顾。
敲门声停了。
于是伊利亚特揉一揉眼睛,像是还没睡醒,翻了个身又闭上眼。
“咚咚咚!”更响的敲门声来了。
伊利亚特又翻一个身,半梦半醒微睁眼,朝床头的钟看去。
只看了一眼,她就一下子坐起来。
“咚咚咚!”
“伊利亚特!”敲门声不停,还带着对名字的呼喊。
伊利亚特跳下床,胡乱地从衣柜里拎一件衣服出来,手忙脚乱地套上。散乱的头发,她随手抓了几下当做梳好。
在下一次敲门之前,连忙打开门。
门外是红发大波浪卷的魔导师,虽然年轻不再,但身材仍凹凸有致,依稀能辨出当年风韵。
此刻她蓝色的眼睛笑眯眯的。
但伊利亚特知道,一般索菲娅这么笑,代表她心情很不好。
索菲娅的手举在半空,上面躺了一支怀表,见伊利亚特开门,她又瞄了一眼时间,合上表盖塞回衬衣口袋。
索菲娅似笑非笑:“伊利亚特,知道你迟了多久吗?”
“……半刻钟?”伊利亚特低下头,声如蚊呐。
伊利亚特不敢抬头。心虚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她发现她开门太急,鞋也忘了穿。
一抬头,索菲娅失去了遮挡,就能看到她光溜溜的脚。
“不对,再猜哦。”
此时,伊利亚特床头的钟开了一个小门,里面伸出一杆木头树枝,树枝上还站着一只小木鸟。
小木鸟的木嘴上下开阖,没有动力源,却能播放出录音:“叽叽叽~伊利亚特~你听到我了吗~听到我,你的早餐就晚了半个小时哦~叽叽叽嘻嘻嘻!”
“叽叽叽!半个小时哦!叽叽叽嘻嘻嘻~”闹钟的声音回荡在整个房间。
空气中顿时充满了一种名为尴尬的气息。伊利亚特在心里安慰着自己脸皮很厚,顺便把腿往后缩了缩。
她报出偷来的正确答案:“半个小时。”
索菲娅故作惊喜的声音在伊利亚特头顶响起:“居然猜对了!要不要给你一个奖励?”
索菲娅的奖励……伊利亚特感觉自己的头快摇成了按秒记的摆钟。
于是她的头顶就吃到了索菲娅“爱的暴栗”。
“你已经成年了,成年人的迟到只能得到惩罚。”索菲娅收回敲击的手,转了转手腕,面色缓和,退几步,露出了另一个人,命令道,“抬起头,看看谁来了。”
伊利亚特在抬头被发现光脚和不抬头被骂之间纠结了半秒,果断选择了前者。
她再怎么抵抗,最后都会屈服在索菲娅的淫威之下的,还不如早点投降求放过。
伊利亚特真是个能屈能伸的孩子。她模仿老人的口气,在心里给自己比了一个大拇指。
伊利亚特慢慢地抬头,边抬还不忘把光着的脚往后再缩一缩。
面前的人是个青年。
伊利亚特第一眼看到的是他的袍子。
那袍子真好看。浅棕色长袍衬了暗金的边,淡色花纹散落其上,及至修长的小腿,典雅又华贵。往上,露出内里淡棕色衬衫,没有半分褶皱,扣子一丝不苟地扣起,包裹住他优美的肩膀和锁骨,不留一点空隙待人窥探。
他的手上捧一本厚重的书,伊利亚特只需瞄一眼,就知道是她花了半年还没学完的《帝国通史》。
伊利亚特的视线再往上,她蓦地怔住了。
一时间,鸟雀都好像安静了。
金棕色头发半长不长,柔顺地贴在他天鹅般优美的颈脖上。墨绿色的眼眸内敛而含蓄,像一汪碧绿的湖水,又像矿山深处宝贵的碧青石。
他浅浅笑着,就像书卷被风翻过,逸出一股水墨的香气。
这个青年,只有一个词可以形容他的长相,那就是美丽!
虽然俗气,但是看了不知道多少诗句的伊利亚特,一时间竟然找不到更加贴切的词了。
他笑了多久,伊利亚特就愣了多久,直到青年眼中露出疑惑的神色,伊利亚特才回过神来,脸上咻地泛起红晕。
盯着别人看这么久,真是太失礼了。
索菲娅好似看不见伊利亚特的害羞,继续问:“你知道这是谁吗?”
伊利亚特本来视线已经移走了,被索菲娅这么一提醒,视线向那青年飘过去,忍不住又愣半晌。
伊利亚特可以拍着胸脯保证,从小到大,她没见过比面前的人更好看的。
她再看一眼,终于适应了眼前人的美貌。
青年胸前的黑骷髅族徽——亡灵术法家族的,还这么年轻,伊利亚特皱起眉头,在脑中思索了一番,用一个作弊的方法找出了一个答案。
伊利亚特规规矩矩地回答:“是安格斯。”
索菲娅露出满意的微笑,回头对安格斯说:“伊利亚特到现在都记得你呢。”
索菲娅的语气半是感叹半是夸赞,颇像骄矜的家长,在与外人谈论时对自家女儿的骄傲。
“我六岁的时候见过你,那时你还只是个牙牙学语的小孩子。你能记得我真是太好了。”安格斯的声音和人一样斯文,此时充满了惊喜。
伊利亚特心虚地点点头,虚伪地附和:“我记得的,我记得的。”
伊利亚特附和完,就更心虚地故意撇开视线,不敢看安格斯了。她要是记得这样的人,肯定每天天不亮就跑过去,卖乖撒欢再加欣赏美丽的脸,怎么会想迟到。
安格斯没有看出伊利亚特的虚伪,仍然是笑着的。
伊利亚特暗地里眨眨眼,心里的尾巴翘起来了,对一个背过全城族谱的人来说,又是瞒天过海的一天。
曾经索菲娅为了塑造伊利亚特亲民的气质,让伊利亚特花了一年时间把全城族谱和所有贵族的特征全背下来。事实证明,索菲娅很有先见之明。
像现在,只要看到家族标志,就能瞒天过海地欺骗对方,让他们觉得她早就牢牢地记住了他们,简直是作弊式地刷好感度的方法。
在这件事情上,伊利亚特真心实意地感谢索菲娅——认出城里所有贵族,简直是居家出行必备好技能!
当然,那些天天脑中画圈圈诅咒背族谱的日子,早已被伊利亚特选择性遗忘。
话说回来,既然知道了安格斯这个名字,伊利亚特便努力地搜索了一下脑内的记忆,终于想起来,她前几天听到城主府侍女的闲聊。
什么刚从海外回来的安格斯,什么家世优秀风度翩翩,什么英俊温柔但对所有女性都保持距离,什么全城适龄女性都想嫁的丈夫……
噢……想到这里,伊利亚特好奇得心里像有个羽毛在挠,一眼一眼地偷瞄着安格斯,想一一把这些标签对上号。
也不知是不是安格斯发现了伊利亚特的想法,他垂眼望着伊利亚特,在她偷瞄过来的时候,报以无奈又包容的笑。
安格斯的眼睛好像会说话,至少伊利亚特就读出了他眼中的潜台词——
好啦,别偷看我了。
对上安格斯碧绿色的眼眸,伊利亚特对侍女的话语表示赞同,并且觉得夸得还不够。
“上一位家庭教师年事已高,前几天来向我辞别,说要回家养孙子孙女。他不让我提前告诉你,怕你在面前一哭,他就走不了了。”索菲娅面朝伊利亚特,朝安格斯那里飞了个眼神,“安格斯刚从海的那一端回来,眼界开阔,学识渊博,正好可以教你。”
上一位家庭教师不告而别了,新任教师是面前的青年安格斯。
乍一听到这个消息,伊利亚特低下头,揉了揉发红的眼眶。
伊利亚特很喜欢那个总是带着眼镜笑眯眯的老爷爷。虽然她被许多老师教过,也喜欢每一位老师,但让她排个名,这位老师肯定能排前三。
突然告别总是让人难过。
伊利亚特低着头,离别的愁绪霎时间溢满了她的胸膛,她一瞬间想到了过去的快乐时光,眼泪在眼眶里止不住地打转。
好了。
三。
二。
一。
伊利亚特在心里默数。
数完,她抬头,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对着面前的青年。
有些东西刻在了伊利亚特的骨子里。比如,不能在其他人面前露出悲伤的情绪超过三秒,不能让他人担心。
面前这个温柔的青年是新的家庭教师,她要好好表现,可不能丢了老教师的脸。
伊利亚特止住了一切对悲伤源头的思考,迅速地转换了情绪。她大大方方地望向安格斯,鞠一个深躬站好,脆生生地喊:“安格斯老师,你好。我是你的学生伊利亚特。”
她一边打量着安格斯年轻的面庞。
明明看起来像是初出茅庐的贵族青年,没想到已经能当她的老师了。要知道伊利亚特以前的教师各个都是年纪上了六的,快一辈子的知识,才能被索菲娅寻来教她。
想到这里,伊利亚特看向安格斯的视线里多了一重小小的崇拜。
安格斯接收到学生的问候和崇拜的目光,眉眼弯了弯,未拿书的手放在胸前墨绿色缎带上,轻轻颔首,行了一个标准的伊利昂贵族礼。
“我的学生,你好。”他的声音和礼节一样温柔。
伊利亚特仿佛听到了花开的声音。
她想,如果安格斯天天在面前对她这样笑,再给她上一年的《帝国通史》课,她也是学不完的。
索菲娅见两人互相介绍完毕,仿佛完成了一桩心头大事,脸色转向灿烂,拍几拍手:“这样就好啦。我们先去用早餐,然后安格斯可以开始上课了。”
“可以是可以,不过……”安格斯墨绿的眼眸中闪动着点点笑意,望向被伊利亚特和索菲娅忽视很久的地方,“我的学生可能需要先穿上鞋。”
完蛋!被发现了!
伊利亚特眼睛瞪大。
“伊!利!亚!特!”索菲娅柳眉一竖,声音像是狂风暴雨,一不小心就要天打雷鸣。
然后是一声重重的关门声。
伊利亚特已经用闪电般的速度逃回房间,顺便关上了门。
“伊!利!亚!特!”外面是索菲娅的怒火。
“索菲娅你什么都没看见!”里面是伊利亚特的自欺欺人。
剩下安格斯无奈地笑着。
作者有话要说: 男配一号出场~
我的女主成年了,可以谈恋爱了【正直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