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凛冬》六谷君

30、我的初吻

　　“楚董。”
　　章廷反手关上门，眼含笑意地看向不远处的两个女生，轻声打招呼。

　　楚夏脚步微顿，微微眯眼，过了几秒，楚夏才舒展眉头，大大方方地走向前。
　　楚夏颔首，算是与章廷打了个招呼，随即她握紧林玖玥的手，神色自然走向电梯。

　　章廷挑了下眉，左手插兜，视线稍偏，堂而皇之地落在林玖玥的身上。
　　“你……”章廷顿了顿，迟疑中透着丝欢喜，“你是不是林玖玥？”

　　正好走到电梯口，三人停下脚步。
　　林玖玥听到这话，登时瞪大眼睛，诧异不已，下意识看向楚夏。

　　楚夏蹙了蹙眉，目光不善地瞥了眼章廷，若有所思。
　　躲避并非她的行事风格，除了林玖玥的事外。

　　既然章廷三番五次地出现在她们身边，相比虚虚实实的试探，不如坦然应对。
　　“是她。”楚夏回头，直直地盯着章廷，“有事？”

　　学生时代的暗恋，时隔多年，难道要再次表白？
　　楚夏微不可察地打量章廷的神色，嘴角紧绷，她十有八九猜对了。

　　得到肯定的答案，章廷面露喜色，侧身正对林玖玥，声音微颤，忐忑不安。
　　“你还记得我吗？”章廷低头，定定地看着林玖玥。

　　林玖玥简直摸不着头脑，这个人不是楚夏的高中同学吗？怎么问她还记不记得他？
　　林玖玥盯着章廷的脸，仔细地看了好一会，完全没有印象。

　　“我们，见过吗？”林玖玥迟疑问道。
　　楚夏轻笑出声，面无表情的脸上，终于浮起淡淡的笑意，好整以暇地看着章廷。

　　章廷愣了一瞬，似乎预料到林玖玥的反应，面色不变，依旧眉眼含笑。
　　“我叫章廷，文章的章，宫廷的廷。”

　　章廷垂眸，一眨不眨，直勾勾地盯着林玖玥的眼睛，嗓音微沉，郑重且认真。
　　“高考结束后的那天晚上，我在慎思楼楼下，向你表白过。”

　　“叮——”
　　电梯门开，宁岚捧着手机，低头从里面出来，走了两步，发现不太对劲，抬头就看到三个人站在电梯外。

　　宁岚往后退了半步，立即反手按住电梯按钮，徐徐关上的电梯门，再次缓缓打开。
　　“等电梯下楼？”

　　楚夏牵着林玖玥率先走进去，章廷紧随其后。
　　宁岚按住电梯门，笑道：“下午四点，在露营区烧烤，集体活动，不能缺席啊。”

　　楚夏点头表示知晓，宁岚松手，电梯门关上，楚夏按下一楼的按钮，随即往后退了半步。
　　林玖玥愣住，还有点没回神，视线在楚夏与章廷之间游移。

　　楚夏的相亲对象，竟然曾经暗恋过她。
　　所以……

　　林玖玥扯了扯帽檐，低头避开章廷的视线。
　　所以，章廷出现在这里，是冲着她来的，还是冲着楚夏来的？

　　电梯门开，不等章廷开口，林玖玥拉着楚夏快步走出电梯，头也不回地直奔大门。
　　不管是冲谁来的，林玖玥都不想这个人接近她们。

　　闷头走了两三分钟，林玖玥才放慢脚步，稍稍抬高帽檐，转头瞥了眼身后。
　　章廷并没有追上来，林玖玥轻舒口气。

　　“你，你之前是不是知道他、知道他其实有可能是……”
　　林玖玥莫名有点心虚，小心翼翼地抬头看楚夏一眼，又快速低头看脚尖，“在大厅的时候，你好像不太愿意让他看到我。”

　　楚夏挑了下眉，嘴角微微上扬，坦然承认。
　　“嗯。”楚夏顿了顿，眼里的笑意越盛，“在小区里初次见他，我就怀疑他是来找你的。”

　　秋日悬于天际，群山环抱，落在山脚的日光弥足珍贵。
　　日光不足，山风寒凉，木头栈道上满是飘落的枯叶，枯叶随风飞舞，在空中打几个滚，落在湖面上。

　　“他看到妈妈的女儿是我，也知道妈妈有意撮合我们两个，却不急着加我的微信，反倒先问你的去向。”
　　楚夏神情如常，“后来加了微信，他会旁敲侧击地打听你。”

　　林玖玥眨眼，竟然是这样？！
　　当时她隔着电话，听到楚妈妈的话，得知楚夏要和男生相亲，她只有委屈和难过，没有细想太多。

　　现在回头看过去，楚夏加了相亲对象的微信后，似乎好像确实没有太多联系。
　　白天上班，楚夏忙于工作，晚上在家，她陪在楚夏身边，从来没看到楚夏和章廷聊天。

　　“章廷的成绩不错，年级里的大型考试，我们经常在同一个考场。”
　　楚夏左手牵林玖玥，右手搭在栏杆上，“每次考试结束，你来找我，他都会看你。”

　　楚夏屈起右手的食指和中指，指尖点在栏杆上，一前一后模仿踱步的样子，手臂伸长。
　　“次数多了，自然就发现他对你有好感。”

　　“高考结束后的晚上，我去接你下晚自习，看到章廷向你表白。”
　　凉风拂面，楚夏牵着林玖玥，沿着栈道往山里走，树影婆娑，“只是没想到，过去多年，他还是对你有好感。”

　　那年初夏，林玖玥渐渐长开，窈窕娉婷，爱慕者只多不少。
　　十七八岁的男生，站在香樟树下，拦住下晚自习的女生，耳尖泛红地递上情书，诉说自己的心意。

　　面容姣好的女孩子，仰头看着男生，认真听完男生的话，最终摇了摇头，婉言谢绝。
　　楚夏看着女孩子，在暖黄路灯下，一步步朝她走来。

　　林玖玥咬着下唇，细细品了品楚夏的话音，停下脚步，甚至反手抓住楚夏的手心。
　　楚夏感受到手上传来的力度，停下脚步，转头看向身侧。

　　“你清楚他的目的，为什么不让他接近我？”
　　林玖玥上前半步，身子微微前倾，笑脸盈盈地直视楚夏的眼睛，“你不是应该将我的微信告诉他吗？”

　　“把我的微信给他，才比较像你会做的事。”
　　林玖玥定定地看着她，眼眸清亮，不似在说玩笑话，她继续往前靠了靠，近乎鼻尖抵着鼻尖，“为什么没有给他？”

　　这座山不高，来这里游玩的人几乎都会沿着山道上山，山脚的栈道甚少有游客。
　　目之所及的整条栈道，仅林玖玥与楚夏两人。

　　有欢呼声从山顶传来，山脚的栈道越发寂静幽深。
　　林玖玥的眉梢眼角满是笑意，指腹贴着手腕，脉搏的跳动比平常更快些。

　　秋风寒凉，然而鼻尖却隐隐有细汗。
　　林玖玥不闪不避，甚至还有一丝咄咄逼人，“为什么呀？”

　　“说话呀。”
　　林玖玥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明显，她抬起另只手，搭在楚夏的肩头，“为什么不给他呀？”

　　群鸟飞过，啾啾鸟鸣。
　　山风穿林，簌簌作响。

　　楚夏垂眸，眸光幽深。
　　林玖玥从她的眼眸中，看到自己的身影，清晰分明，甚至透着一丝危险的气息。

　　林玖玥愣了一瞬，下意识想要往后退，然而，不等她行动，腰上传来力道。
　　楚夏的手腕一转，反客为主，攥住林玖玥的手腕，稍稍用力。

　　林玖玥近乎跌进楚夏的怀中，身子紧贴，杂乱快速的心跳，不知是谁的，还是两人均是。
　　林玖玥屏住呼吸，双颊泛红，一分钟前的理直气壮与咄咄逼人，尽数烟消云散。

　　“为什么不给他。”楚夏扬唇，轻笑出声，“你难道不知道？”
　　林玖玥愕然，有些回不过神来，既欢喜又难以置信，心里隐隐有所猜测，却没有勇气问出口。

　　林玖玥很紧张，无意识地舔了舔唇角，她深吸口气，看着楚夏的眼睛，微微仰头，作势要去亲她。
　　距离一点点缩短，呼吸交融。

　　出乎意料，楚夏并没有躲，而是看着她的眼睛，不闪不避。
　　林玖玥不由自主地抿了下唇，稍稍垫脚，不等她继续向前，阴影落下，唇间传来温热湿润的触感。

　　楚夏主动亲她。
　　在大脑接收到这条信息前，林玖玥已然双耳通红，手指不安地攥紧衣摆。

　　一触即分，最多三秒。
　　林玖玥却过了近三分钟，才慢慢回神，她抿了下唇角，视线稍偏，看了眼楚夏身后的湖泊，飞鸟掠过水面，涟漪波动。

　　林玖玥的手还搭在楚夏的肩头，五指握成拳。
　　“为什么亲我？”急速的心跳渐渐平缓，林玖玥涨红着脸，“这是我的初吻，亲了要负责的。”

　　楚夏挑了下眉，将林玖玥整个搂抱住，下巴靠在林玖玥的肩上，微烫的呼吸扫过林玖玥通红的耳廓。
　　“我负责。”楚夏低声喃喃。

　　欢喜来得太突然，林玖玥定了定神，才小心翼翼地回抱住她，帽檐被撞歪，随秋风掉落在地上。
　　林玖玥却顾不得帽子了，忐忑不安中夹杂满腔喜悦，“真的吗？”

　　散乱的发丝拂过楚夏的脸颊，带来些微的痒，楚夏莞尔，抬手揉了揉林玖玥的后脑勺，无声的安抚。
　　“真的，会负责。”

　　漫山红枫，阳光洒在清澈湖水中，波光粼粼间，锦鲤跃出水面。
　　楚夏起身，歪头再次落下一吻，笑靥如花，“女朋友。”

　　女朋友……
　　女朋友！

　　林玖玥登时笑弯了眉眼，环抱住楚夏，在她的脸颊边轻轻蹭了蹭，话音带着淡淡的哭腔。
　　“盖了章的女朋友，不能轻易反悔。”

　　十八岁的生日，她主动向楚夏表白，收到的却是去国外留学的通知。
　　在国外的这几年，她日夜苦读，专心学业，期间没有见过楚夏。

　　回国前夕，她站在机场，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她也会害怕和茫然。
　　她清楚自己的想法，却不知楚夏的心意，更不知这么多年的分离，楚夏是否会对她生疏。

　　瞒着所有人，近乎孤注一掷，进入这场毫无胜算、没有筹码的赌局。
　　万幸，她赌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