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属他不是人》净染

43、第 43 章

　　被顾与鸳领养回家好几年以后，顾庆安才第一次见到被跟在所谓爷爷奶奶身后小姨，那时她还叫于夏，顾与鸳也还没改名叫于鸳。

　　也是那个时候开始，顾庆安才意识到原来顾妈妈还有别的亲人。

　　同卵双胞胎妹妹于夏有着与长姐顾与鸳完全不同的朝气和叛逆，经常一条破洞牛仔裤和一把吉他搭配，让人觉得这就是她的天空。

　　小小的顾庆安察觉到自己的顾妈妈很在意这个妹妹，所以他也一个劲儿地逗于夏开心，哪怕他察觉到于夏似乎并不喜欢他的顾妈妈。

　　他们从来没有想过，于夏早就长歪了。

　　顾与鸳虽向往妹妹的生活，却不得不背负起自己作为顾家掌权人的责任，她从懂事开始就知道自己会是未来的西江掌权人，生活中充斥着数不清的教导声、训斥声、还有让她难受的奉承声，可她只能笑着一一接受。

　　与之相对的则是父母对于夏无限度的宠爱，仿佛把所有的爱全都倾注在妹妹于夏一人身上，顾与鸳安安静静地看着，不哭不闹，在没有人关注的顾家老宅独自生长。

　　顾与鸳羡慕过于夏，也曾哭过闹过，换来的是父母和妹妹的远游，后来她认命了。

　　顺利地接手企业，然后继续做大做强，与国家领导人接洽并建立研究小组，最后被国家指派加入国际研究所……比父母期望的要成功得多，却也没能换来一点点作为家人的关怀。

　　自己的顾妈妈自己心疼，顾庆安心里不平，终于瞒着顾妈妈跑到国外质问所谓的爷爷奶奶，直到现在，顾庆安响起他们的回答还是忍不住觉得可笑至极、愚昧至极。

　　那个上了年纪的老妇人端坐在用顾妈妈赚来的钱买的豪华庄园里，面上带着悲悯：我们的爱很小，只能放到一个孩子身上，多一个都负担不起，顾与鸳既然做了姐姐就该有当姐姐的觉悟，我们的爱给不了她，所以已经把西江赔给她了，顾与鸳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吗？

　　顾庆安想说，顾妈妈不过早出生一刻钟而已。

　　顾庆安想说，顾妈妈想要的从来就不是西江。

　　顾庆安想说，顾妈妈也是你的女儿，和你放在手心里宠的于夏同岁，可她没有做过摩天轮，没有吃过生日蛋糕，没有弹过喜欢的吉他，没有满世界地游玩，甚至没有放肆大笑过……

　　顾妈妈是温和的，笑起来永远是轻轻柔柔的，却会在受到伤害以后固执地阻拦顾庆安，她说：安安，别伤害你小姨。

　　安安，以后别老招姑娘，陪陪林珊，好好教我孙子。

　　安安，我的顾三思太傻了，帮我保护好他。

　　安安，别伤害你小姨。

　　“林珊死了，毛毛长大了，比我要优秀得多；您的顾三思我护不住了，他大概还是会选择去陪您，不知道迟了这么多年您还有没有在等他；于夏……小姨挺好的，我听您的话没伤害她，只是小姨大概是年轻时候玩得太疯，老了脑袋有时候不太清醒。”

　　“华子达……您还记得华子达吗？就是那个为了和您谈姐弟恋蹉跎了挺久的猴子，我后来才知道原来他结婚隐居还改名了，还是娶的那个小青梅，我就说他喜欢小青梅吧。不过他也可怜，老婆死了，儿子死了，费劲巴拉弄了个假儿子没过几年吧，自己也死了。”

　　黑夜的风偏冷，一阵一阵的毛毛雨落在寂静的墓地，激不起半点响声。

　　“毛毛大约还是走了您的老路，对象是个挺帅气的小伙子，额……就是华子达的假儿子，不过他和顾三思一点都不像，聪明的很，大概也是个觉醒的，不知道华子达和覃老爷子从哪儿弄来的，毛毛就被骗了。毛毛那孩子像您，比较死心眼儿，认准一个人就是一辈子的事，顾家大概又要换一换血脉了。”

　　“我干了那么多混事，唯独您说的话我都好好地去做，您最后的三个愿望我都有好好地去遵守，一眨眼就过了这么多年。”

　　往日风流不在，只剩下满目沧桑的顾庆安跪坐在空白的石碑前，声音已然带了哽咽。

　　“顾妈妈，我想你了。”

　　……

　　侯新扬救不了顾三思。

　　记忆不像代码，不是想删除就能删除的。

　　侯新扬无法共享顾三思的记忆，所以他一直以为顾与鸳是生死不知，可是顾三思很清楚，顾与鸳早就死了，死在于夏和冉江新的算计里，所以顾三思后来才会愤怒到控制不住自己，提前把研究所炸了。

　　不过也算是阴差阳错地避免了一场本该扩展到世界范围的混战。

　　只是顾三思胸中的火一直烧着，哪怕被迫休眠又再次醒来之后也没能彻底熄灭，直到再次见到他们的老大。

　　顾三思用自己简单的头脑思考了一下，觉得这大概就是她让自己独自存活那么久的唯一意义。

　　尽管失去顾与鸳的顾三思毫无生机，毫无意义。

　　“老大，顾之昴挺好的。”最后的最后，谈起侯新扬和顾之昴两人关系的时候，顾三思一副“我是过来人”的样子说：“你要把握机会，别像我们一样犯蠢啊！”

　　“顾……跟她……她……真像……”

　　顾三思终于失去所有功能，失去所有珍贵的记忆，变成了一堆无用的废铜烂铁。

　　亲手夺走顾三思所有生机的侯新扬一个人静静地站在那里，很久很久以后才离开地下室，门口有人在等他。

　　顾之昴真的挺好的。

　　见到侯新扬一个人出来，顾之昴没有丝毫意外。

　　“顾董事长想见你。”

　　去见顾庆安的路上，两人沉默了很久。

　　顾之昴丝毫不加掩饰，侯新扬也就很清晰地感受到了他的低沉，侯新扬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若是认真计较起来，他也算是顾之昴奶奶那一辈的人了，当初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很多事情发生的让人猝不及防，比如突然间传出的顾与鸳的死亡消息，比如乔洛的突然失控，比如格格巫杀人事件，比如阮阮的强制重启……

　　顾与鸳那么通透的一个人，怎么可能看不出冉江新的野心，几乎没有人知道，顾与鸳暗自留了一手，给集的“觉醒”留下了无限可能。

　　再怎么样，现在侯新扬感觉很复杂，就跟他真的渣了顾之昴一样。

　　“我从没想过要利用你。”侯新扬开口了，“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我一直把自己当作侯新扬，即便是后来……你对我来说，一直都是意外。”

　　顾之昴：“什么时候意识到自己可能不是侯新扬的？”

　　“很早，遇到阮阮之后才确定。”

　　“果然，”顾之昴道：“她和你一样？”

　　“不一样，她是残次品，脑子不行。”

　　“呵呵。”顾之昴诧异自己居然还能笑得出来，他不明白他们之间到底算什么，这样想着，顾之昴便也直白地问了出来。

　　“羊羊，”认识这么久，他第一次叫得这么亲密，“我一直在自作多情吗？”

　　看到侯新扬纠结的模样，顾之昴自嘲道：“算了，不……”

　　“我不知道。”

　　“什么？”

　　“阮阮说，喜欢一个人的表现是，见不到的时候疯狂想念，见面了之后会心跳加快，靠近的时候、牵手的时候、亲吻的时候……心脏会一直快速跳动。”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侯新扬继续说：“我没有心脏，也不会疯狂地想你，只是偶尔闲来无事才会想起，然后会静不下来。”

　　侯新扬问：“你觉得，这种算喜欢吗？”

　　他说得很认真，顾之昴原本急促的心跳忽然就平静了下来。

　　顾之昴很喜欢侯新扬，吃饭时会想、睡觉时会想、无聊时会想、工作时也会想，他会制造机会和他见面，见面就会很开心，多靠近一厘米他都会心跳加速，简单的一个拥抱就能夺去他所有的冷静……

　　这样一对比，果然是他自作多情了。

　　他是怎么了，居然妄想跟一个作为主脑的机器人谈感情？

　　他们到的时候，顾庆安正悠闲地坐在院子里饮茶，看见他们甚至还颇为热情地招了招手，让机器人小花给他们一人上了一杯热茶。

　　侯新扬浅浅饮了一口，道：“好茶。”

　　“屁！”顾庆安好整以暇地看他，一点都不像爆粗口的样子，“你有味觉吗？还好茶？除了提拉米苏特别点，你能尝出什么特别的味道？臭小子，我可比你想象的要了解你。”

　　“董事长到底是董事长。”

　　顾庆安：“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也不是不能给你，但你总得给我一个能让我心甘情愿给你的理由吧。还是你觉得我这个父亲当得有多么不称职，在你玩弄了我儿子的感情之后还会无动于衷？”

　　“爸！”

　　“我儿子心里眼里都是你，傻了才会什么都不问，我不一样，你总得先告诉我你的目的，是吧，集。”

　　“当然，很公平。”侯新扬道：“董事长应该知道我有个妹妹。”

　　顾庆安：“就昏睡的那个？”

　　侯新扬：“她叫阮阮，现在在M国，在李威勒身边。”

　　“李威勒……李威勒？”顾庆安一惊：“她怎么跑李威勒那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