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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0-1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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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斯的计划是先将影安置在安全屋。莫罗那歌境内还有其他的行动据点,他必须携带着「影」,寻求值得信任的探员的协助。
与影同行,是始料未及的,简直就像在身边埋下一颗定时炸弹,秒针还滴答滴答跳跃着。
他也可以选择联系合众国总部。
但方才的爆炸中,滚热的焰火不仅从地面冒出,蓝斯分明看到,直升飞机的计数表瞬间涨到高位,原油炸裂喷射,演变成熊熊烈火。
重案部门的飞行设备,一直是蓝斯亲自负责监修的,特别是这次特殊任务,不可能出现运行故障。
「影」的手再长,也不足以够到蓝斯的眼皮底下,合众国的本部。
若真如「影」所言,这场爆炸并非他所为……
那证明有谁人的爪牙,早已渗透了本次行动,扎根在国家的腹心。如同一条心怀不轨的黑蛇,寄宿在树的根下,静候着某个时机。
一旦时机成熟,它将动摇世界的根基。
蓝斯的拳头握紧,内心不安的种子破土而出。
也许这趟行动,一开始就从哪个步骤错漏了,像是被推倒的棋子,一个接一个地倒下,直至满盘皆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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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故现场处于荒地,按地方警的行动速度,接下来一两个小时内会抵达。
蓝斯的身份是国际联合刑警,如今身在混乱之国莫罗那歌,和地方警不处于联合行动关系。若是让他们逮捕「影」,可能会拒绝转交给合众国,这是蓝斯最不想看到的局面 。
不得不承认,他和影有些相似,都仅为自己的目标行动,有自己独到的行动准则。
蓝斯回头。
青年一言不发地跟在自己身后。
他们已经徒步走了十五公里以上,为避开警方的巡视,还特地绕了远路。
时间接近正午,柏油路面越发炽热,干裂的沙土冒着热气。
青年的脚已经停止流血,越发肿胀,只能依靠木棍挪移着。柔软的脚皮被砂粒划得鲜血淋漓,青年一声未发,始终没有求助。
所有的衣物在最初被逮捕的时候,就被没收了,自然没有穿鞋。
“我记忆过这附近的地形版图,不远处有个落脚的城镇。”
蓝斯润润干燥的嘴唇,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和青年解释。
仅看在神明的颜面上,若是有心赎罪,连凶恶的罪犯也可以获得救赎。
青年的移动速度不快,相较以前,可以算是很慢了。
由于合众国的法律规定,押送期间嫌犯禁止与事务官对话,青年的唇舌被粗糙的麻布束缚着。粉嫩的舌尖因为缺水,已经变了颜色。
“……”
蓝斯有些不忍,示意他将麻布取下来。
布料上有一块小小的湿渍,很快被阳光吸干了。
影抬起头,遥望着火热的烈阳。
“我们这样,像不像老人与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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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斯一愣。
他将绳索的一段绑在自己手上,另一段绑在影的腰际和腕骨,两人的距离大概一米。绳索晃荡,就像主人在遛一只不听话的宠物。
作为一位信仰人文主义的高阶军官,这样的行为的确是不人道的。
蓝斯干咳一声。
“你累了的话,允许休息。”
影斜斜撇了他一眼。
“不必了,探员先生。”
他被束缚的双手举起,笔直地指了指前方。
“请您先想好怎么和民风淳朴的村民们解释,我们这幅模样吧。”
蓝斯猛地回头,眼前正在努力开荒的大叔啪地扔掉了木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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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了。
蓝斯第一次面对如此尴尬的局面。
两人的装束邋遢,被烈火烧毁得破破漏漏,几乎没有一寸能看的地方。
别提自己还牢牢握着绳索,身后还像情趣play般束缚着一个成年男性。
蓝斯觉得这几十年塑造的良好品性和精英生涯要毁于一旦。
“请您不要慌乱。我们并不是恶人。”
蓝斯努力将村民安抚下来,但村民口中是罕见的地方性用语,发音繁杂晦涩。蓝斯仅是略有学习,资料过少,无法悉数掌握熟练。
见探员先生慌乱的样子,影清声开口。
本地用语几乎是出口成章,顺利地打消了村民的疑惑。
蓝斯在交谈中捕捉到一个词
“阿曼提是什么意思?”
“窃贼,刑犯的意思。我解释说你是到此游玩的旅人,我窃取了你的东西,而引致你的怒火。我们发生了口角,现在你正将我移送至警务所。”
蓝斯将这个词记在心底,探员的本能让他不禁怀疑。
“你仅仅说了这个……?”
“我还问他请求了热水。”
影无悲无喜的黑色瞳仁看得人无处可躲,蓝斯觉得自己的耳根有些灼热。
“多学一国语言吧,探员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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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落很小,几乎没有外来人口的光临,更没有预备下榻的地方。
蓝斯和影只能寄宿在好心村民的牧场里。
金黄的牧草很松软,还在特有的牧畜的气味。
影用热水洗去面部的污浊之后,舒坦地每根神经都放松了。剩余的水被用来泡脚,鲜血的味道刺得蓝斯微微皱眉。
蓝斯不建议青年的行为,毕竟他的脚部创面过大,血刚刚才凝固。他可不想自己的嫌犯还没送到监狱,死于细菌感染。
影的眼皮抬也没抬,简单地用华国语解释。
“清洁、热敷。”
四个短促的音节,也不在意是否探员先生听得懂。
蓝斯无奈地叹口气,华国的用语与莫罗那歌地方语不同,他很熟练。
“你清洗完了过来,帮你做临时处理。”
他问村民寻来了简单的医疗器具,自己的手上也打上了固定绷带。
“你确定要帮我做伤口处理?”
影嗤笑一声。
若是自己的脚伤好转,第一个逃离的,定是这位麻烦的探员。
“……”
“别不相信我。和语言学不同,我的急救项目可一直是满分。”
蓝斯紧张地解释道,又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他掩面。
为何要和一个嫌犯解释那么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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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的脚踝很细,足底修长而有韧性,揉弄起来有种绵软的滑腻感。
漂浮在水面,就像两只在春江戏水的天鹅。
蓝斯内心又产生了深刻的不确信。
眼前那位青年,真的是那位传说中的杀手吗?
若非杀手,他又是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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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究竟是谁,一直是个谜团。
他应当更高大些,更强壮些,是个硬汉风格的武斗派。在数据库中有DNA面部模拟,和青年的长相完全不相似。
蓝斯揉了揉眉心。
恨不得争分夺秒,将青年带回总部做血型配型。
青年似乎一眼看穿了他心底的迷惘。
“你没找错人。”
“我的名字是白落影,华国人。既是匿名网站的主人,也是蝉联第一的雇佣杀手。”
蓝斯握着青年的脚踝,上伤药的手一抖。
有些失神。
直到青年垂下那极尽乌黑的发丝,飘荡在他眼前。
“探员先生。”
青年套上白色鞋袜,一举一动优雅地像英格利亚王国的贵族。
“您为什么完全看不出高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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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轻易了。”
蓝斯喃喃自语。
自己追寻了十年的目标,突然出现在眼前,并承认就是自己。
这种感觉,虚幻而不真实。
哪怕一切的证据都指向了眼前的青年,真正将其捕获的一瞬,还是犹豫了。
以「影」的威名来说,企图冒名顶替之辈比比皆是,青年可能也是被鬼迷心窍了。
蓝斯沉吟片刻。
“一切的定夺等返回了合众国。介时,真相就会揭晓。”
白落影轻轻地摇了摇头。
真相啊……
他着实无法理解。
每每追寻真相之人,有多少为其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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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落影的确是真正的「影」。
身为雇佣杀手,他现任的雇主是南美地域中的毒枭之王。毒枭的势力遍布多个国家,拥有不容小窥的私人军队,甚至连莫罗那歌国家元首也在他的操纵下 。
「影」的私人网站封闭后,外界再也无法联络到他,除非白落影自身有意愿现身。他有相当的黑客才能,几乎抹消了电子网络中的所有踪迹。
那天,白落影正在浏览暗网。
熟识的中介屋突然交给他一条订单,内附相当夸张的金额。
订单内容是:希望「影」杀死自己的雇主。
对毒枭怀有仇恨的人过多,白落影不在乎这门订单的发送者是谁,出于何目的。恰好那时毒枭吩咐他跟港湾的走私线,结尾未清算,他自然不可能在金钱未到账之前对自己雇主动手,所以「影」无视了。
但是在几日后,毒枭还是死了。
像是命运开的玩笑,一切的证据指向了「影」,那封请求「影」杀死毒枭的订单也神不知鬼不觉地不见了。
□□团伙的怒火烧到了「影」身上。失去了首领,这群嗑高了的瘾君子也不知从哪寻来了「影」的部分情报,四处围追堵截,为恶作乱,这也是「影」选择主动落网的原因。
和合众国的特工一起行动,总好过被惹恼的黑手党寻到真身,削掉半个脑袋。
可想而知,影被人设局陷害了。
白落影完全不恼火,他只觉得有趣。
青年收拾了一下行囊,给自己后头盯梢的特工发了个定位。
近来的生活太过闲逸了,恰好需要一点调味剂。
19
不过这话可不能如实地告知探员先生。
探员先生那边似乎也遇上了麻烦,正紧张兮兮地寻找落脚的安全屋。
观望探员先生忙得焦头烂额的样子也很有趣,白落影决定静观其变。
他俩正坐在矮脚马背上,磨磨蹭蹭的走着。
那匹矮脚马一辈子都没负担过这么重的重量,前蹄颤颤巍巍的,似乎要支撑不住。
“我不应该坐在这里。这是虐待动物。”
蓝斯板着脸,从马背上翻下来。
他顾及影的伤势,怕其无法快速移动,便向牧民借来了一匹闲置的马。
没想到是苏格兰矮脚,牧民又盛情难却,真是始料未及。
为防止影逃逸,蓝斯将青年绑在马背上。不知为何演变成了诡异的姿势,影的双手束缚在马的脖颈,面部贴着马的脊骨,双腿像条死鱼般绷直。
重心不稳,几次还差点滚下来。
影打了个喷嚏,动物的毛发戳得他很难受。
“探员先生,老实说……您的捆绑技术真的不怎么样,有待加强。”
蓝斯讪讪地摸了摸鼻子,似乎有些懊恼。他用军刀将麻绳割开,解放了那匹可怜的马。
“你下来吧。”
他提拎着影的衣领,像揪着一只捣乱的幼猫。
白落影揉了揉酸痛的手腕,被束缚太久,指节都有些失血了。
“哦?您这次不怕我逃了?”
嘲讽的语气宛若箭矢。
蓝斯微微点头。
他们身处于一片宽阔的荒野,视野良好,能隐蔽的地方不多。
这匹牧马会带领他们前往邻镇,经济稍微发达一些,也许能借到像样的交通工具。
蓝斯放开手,手指无意间穿过了青年的黑发,后颈上赫然一个环蛇咬尾的图腾,蛇纹的中央刻录着古老的华国文字——
「影」。
那是毒枭组织宣誓效忠的标志,内部人员每人都会拥有一个相似的纹身。
蓝斯的眼神暗了暗,猛地扼住了青年的咽喉。
“你若是敢逃,我就折断你另一条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