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立后，臣自荐》颜一隅

7、没用吗

　　“陛下厚爱，臣定不负君意。”

　　顾祁南满心满眼透露的，全然是欣喜。

　　宣嘉逸古怪的看了他半晌，随意招呼着他回房了。刚关上门，整个人便松懈下来。到桌边倒了杯水，口中滋味越品越是感觉到了奇怪。

　　“那家伙又哪根筋不对了？”

　　隐匿在暗处的商青玄叹息一声。

　　师兄哪里是不对，而是自我感觉太好了。陛下分明没有那个意思，师兄非得一厢情愿的往那方面曲解……可笑可叹。

　　宣朝皇帝年幼而无为，但有一点是让全天下都喟叹的——这个小皇帝虽然没本事，但的确是受到上天的眷顾。

　　先不说朝堂上的几位股肱之臣有多忠心，就论小皇帝南下治水，刚到达清河郡的第二天，连下了月余的雨竟然停了。

　　天气放晴，修坝的官兵和百姓也都看见了希望，连续多日的疲惫也都稍有减轻，干着手底下的活计也越来越有力气。

　　远在京城洛城的顾明儒，听闻清河郡快报，连连点头：“天佑我大宣朝，陛下果真是真命天子。”

　　早年，因为先帝并未纳妃立后，突然就抱回来还是婴孩的陛下，声称是自己遗落人间的皇子，还遭受了一群朝臣的质疑。多年来，一直风言风语不断。

　　如今的天之所向，更让曾经耿耿于怀的人多了分信服。

　　清河郡。

　　宣嘉逸醒的时候，便听见外面熙熙攘攘，好不热闹，全然不似自己刚到清河郡的冷清。

　　水患之事刻不容缓，连他都是骑马连行多日，更不用说随行侍女之类了。

　　纳兰被他留在了宫里，他也不是个废人，穿衣洗漱自己都能解决。

　　“小青，替朕束发。”

　　商青玄应声而现，熟练的为宣嘉逸梳理长发。

　　宣嘉逸坐在桌边，右手托着下巴望向窗外，屋檐上滴答着雨滴，显然是细雨将歇。

　　窗边突然出现了一个人，遮住了宣嘉逸的视线和初晨的光亮，那人看到屋内一黑衣男子仔细为少年束发的情形，如同墨染的画卷，带着一丝夏日特有的慵懒之气。

　　顾祁南微怔，下一刻，破窗而入。

　　“我来吧。”

　　商青玄知道师兄在窗外对自己虎视眈眈，但没想到师兄夺过自己手中木梳的时候，自己会完全没有知觉。

　　师兄看他的眼神，虽然只是漫不经心的一瞥，却也盛满小心眼的嫉妒和敌意。

　　真是可怕的独占欲。

　　顾祁南在陛下身边，商青玄也微松一口气，到隔壁偏房暂歇，养精蓄锐。

　　宣嘉逸并不是矫情的人，对于是谁给他束发原本不该有所在意，只是身后人的目光灼热，烫的他整个背都开始发热。

　　这种感觉有些不自在，更让他脸上一热。

　　“爱卿能否收敛一下自己的眼神？”宣嘉逸伸手拿过一只瓷杯，倒了杯水，“朕……有些不自在。”

　　顾祁南笑笑，也不正面回答：“陛下，您看臣的手艺如何？”

　　宣嘉逸透过手中杯水的倒影，玉冠笔直，耳边有些发丝散落，多了几分年少稚气。

　　“朕是来治水的，不是来郊游的。”宣嘉逸伸出食指，挑起散落的发丝，“这样式……爱卿不觉得太过稚气未脱？”

　　顾祁南低头，那小鬼微微侧仰着头，纤白手指称着手中几缕发丝愈发乌黑，眉眼处几分无奈的低笑……他感觉自己的呼吸越来越乱，有丝不妙的预感升起。

　　他缓缓伸出了手……

　　宣嘉逸诧异的看着顾祁南，那混蛋将将还是面含浅笑，不知自己说了什么，那混蛋的表情严肃正经了起来。想着也许是在关心治水一事，没想到……顾祁南伸手握住了自己的手。

　　宣嘉逸使了些力气，没抽出自己的手。

　　那混蛋手下的力气却重了些……

　　“陛下，臣等想要商议一下修坝之事……”

　　门外传来太守沈谦的声音，宣嘉逸突然回神，他瞪着顾祁南，顾祁南也从那种非同寻常的氛围中回到现实，轻咳几声：“陛下，臣去开门。”

　　沈谦和都尉刘霄恭敬的候在门外，不曾想，开门的竟然是镇国将军，浅行一礼，进门后看到侧坐在桌边的小皇帝，大施一礼。

　　“不必拘礼，爱卿先讲讲现在的情形吧。”

　　沈谦看了一眼小皇帝，又看看身边的同僚，这才道：“清河郡五年未有水患，本以为此次不过是正常的梅雨，臣也依据先帝定下的规矩定期修缮河道和大坝。不料第二十日开始，河水隐隐有决堤之势。臣瞧着情势不妙，同都尉刘大人商议之下，决定疏散百姓……不想还是晚了一步，才造成如今的局面……”

　　宣嘉逸未置一词，都尉刘霄道：“此事怪不得沈大人，清河郡安逸了四年，自然忘记了曾经的大灾，各部署都有所懈怠。若不是沈大人，白浪中的浮尸必然要翻上数倍。”

　　历朝历代，很多官员怕自己的绩效成绩因为天灾而有所降低，所以慢慢形成了谎报伤亡的潮流。

　　宣嘉逸一路行来，觉得这沈谦虽然太过往自己身上揽事了些，却也是个实诚的地方官，有过也有功。

　　“爱卿勿要多虑，当务之急还是先治水赈灾，让清河郡受灾百姓渡过难关。”

　　治水或许说不算最大事，膳后才是最最重要的。

　　宣嘉逸踏出房门，看到靠在门边的油纸伞，伞尖上还沾染了些泥泞。

　　天空虽然放晴，但空气还是湿漉漉的。

　　堤坝算是守住了，这些人也才敢站着过来回报，不然肯定从门口就开始跪着，哆嗦着担忧自己的生死。

　　宣嘉逸在堤坝前看着来往民兵忙活，天空是透彻而干净的蓝，许久没有在清河郡露面的太阳也探出了头，照在身上又热又烫。

　　顾祁南有些不理解这次的治水之行。

　　说起来，他现在都没搞清楚，自己领着二十万大军以及小鬼御驾的意义。

　　其实派兵五万足够了，小鬼也没必要非来不可，自己的存在也是可有可无。

　　“陛下是想要亲自监督堤坝修筑以及赈灾粮食发放，因此才来的清河郡吗？”

　　宣嘉逸回头看着顾祁南，这混蛋比自己大了四岁，从小到大总是一副比自己大了一个辈分的姿态。此刻倒是老老实实的表现出疑问。

　　刚巧，昨日派出去搜集信息的亲信回来了，带回了一沓资料。

　　宣嘉逸接过来，找了个临时搭建的小棚子，认真翻阅着那些数据信息，随后又拾笔，在白纸上写写画画。

　　顾祁南凭着极佳的眼力……看到了一堆根本看不懂的符号。

　　听商青玄说，小鬼极少亲自动笔，大多都是让别人代劳，最多的就是商青玄。

　　难不成是写出来的字难登大雅之堂，所以才避免留下笔迹？

　　他分明记得年少之时，自己同小鬼一齐在太傅手底下读书，那时小鬼写的字还有几分少年的清新俊逸……

　　宣嘉逸不断的更换手中的白纸，画完一张换一张……如此反复，过了莫约一个时辰才停笔。

　　在那张纸上，顾祁南又看到了熟悉的字体，清隽规整的阐述每段河道应该怎样调整宽度，堤坝应该如何加固。

　　“拿去让都水司照图纸修筑，你再拨十万兵马过去帮忙，找个亲信督办，有不懂的可以来问朕。”

　　顾祁南只涉及过治水的皮毛，一时看不懂这薄薄的几张纸中蕴藏的玄机。

　　他让商青玄好好护着宣嘉逸，亲自去了趟都水司。

　　都水司的郎中韩硕握着那几张纸，越看越激动。

　　“五年前先帝领兵来了清河郡，不出十日解决了水患，原本下官还在可惜先帝一去不复还……不料今日看到了当年相似的笔迹，相似的治理方案……”

　　顾祁南表情越来越凝重：“韩郎中能否细说其中一二？”

　　那韩硕从身后的书架上翻出几张泛黄的宣纸，上面的笔迹明显不是出自先帝，反倒像是个孩童，笔力不够，锋脚也不够凌厉。

　　“敢问将军，此物出自何人之手？”

　　顾祁南怔怔道：“是陛下……”

　　他从第一面见到宣嘉逸时，就觉得这人胸无大志，安于享乐。

　　不料自己越是相处，越是在意那小鬼，到最后对于那小鬼的每一个情绪都极其在意。

　　尤其是小鬼看着郑尚书家的小姐出神的样子，让他无法不在意。

　　他也曾想着，那小鬼这般没用，继承大统了也必定是他，护不了江山，小鬼便是亡国君，受敌国外辱不说，还得遗臭万年。

　　你那番没用，我不努力守家卫国，又怎么护得了你？

　　可如今发现你如此聪颖……我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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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Ps:透露一下，给小宣安排了一个专业……给排水。专门供水排水，哈哈哈，所以小宣不是万能的，只是刚好专业对口。相关内容大多是根据资料，也有资料找不到作者君自己头脑风暴出来的，考据党……求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