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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拒之千里 ...

  •   “恭喜你。”

      “多谢将军。”

      二人默默站着,一时都有些语塞。

      沈砚理理心绪,放缓声音说:“那日是我说话太冲了些,我跟你道歉。”

      “不必——”萧索话刚出口,便被他打断:“听我说完。我的意思是,那日的话都是气话,作不得数,你别放在心上。”

      “好。”萧索垂手站着,目光不闪不避地看着他。

      “那……”沈砚一反常态,小心翼翼地问:“既然你不将那些浑话放在心上,能否就当之前那些事都未发生过?我是说,我想过了——欧阳旭,你若真喜欢他……我可以当作看不见、不知道的。”

      萧索一怔,冷冷道:“你这样没有底线,我最不喜欢。”

      “那我该怎么做,你才能喜欢?”沈砚垂下头,极尽卑微地问他。

      “我不喜欢欧阳旭,”萧索说,“我也不喜欢你。我与你们来往,只是因为……为什么不呢?可现在已经无趣了,我不想再那样。何况……”他抖抖手里状元戴的大红飘带,“我也不需要那样了。”

      沈砚神色一黯,道:“你需要。你日后为官,朝中无人必然步履维艰。我可以帮你,我一定会帮你,你需要我。别的我都不在意,只要你愿意,咱们还可以像从前一样。你来——”

      “将军,”萧索截住他后半句话,叹了口气,徐徐道:“咱们永远不可能再像从前一样了。”

      沈砚头晕目眩,手抵在墙上,额抵在手上,慢慢回过头,红着眼问他:“那你想要什么?只要我有,我一定给你;若我没有,我也发誓必寻来给你!”

      “你有。”萧索点点头,“我要你离我远点儿,别挡我的路。”

      沈砚踉跄几步,沉默半晌,终于侧身让开了去路。

      萧索也不知怎么走回家的,只是走着走着,大门便出现在自己面前了。欧阳旭先一步回来,八宝没瞧见萧索,正急着找他家公子,听见敲门声,一把拉开道:“状元老爷回来了!”

      状元却连笑也笑不出,只说:“进屋罢。”

      “公子怎么哭了?”八宝见他家新状元满面泪痕,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不禁将心悬了起来。

      “何曾哭?”萧索抹抹脸,一面向里走,一面道:“不过是想起父母,一时情难自抑罢了。你不要声张,太丢脸了。”

      八宝笑嘻嘻说:“公子也怕丢脸,我还以为只有我们才怕呢!”

      萧索扯出一个苦笑:“吃饭去罢。”

      今日经历的事情太多,心情跌宕起伏,又见素日骄傲的沈砚那般低声下气、委曲求全,他心里烦躁异常,又酸又涩,根本没有胃口。

      他高中状元,欧阳旭也跻身二甲之列,当真天大的喜事,善姑早已烹了一大桌菜,想要给他们庆贺。

      萧索无奈,只得陪着吃酒,听见善姑笑吟吟说:“今日游街时,大家都在外面凑热闹,我一见你们两个,喜得什么也顾不上了,指着队伍就说,‘那俩是我们家的’,谁知竟没一个人信!这可闹了笑话,这辈子的老脸都丢尽了!。”

      “姑姑说的原没错,”欧阳旭凑上前百般揉搓善姑的肩膀,“我俩可不就是你家里的,没闹笑话,哪里有可笑之处!”

      萧索也在一旁附和,真像两个儿子撒泼打滚赖在母亲面前。

      次日信局有他一封信,八宝拿来时,萧索还未反应过来——他从未有过信,任何信。接过一看,却是他那从无来往的姑父、姑母,请他去家中有事相商。

      他姑母嫁与京郊安乐县中一户姓周的人家,距涿阳万水千山,从未归家看过。之前他母亲殡天时,沈砚曾命人给他姑母发过讣告,但从未收到过回信,不知今日忽然会有什么事找他。

      萧索将马车与沈砚相赠之物——除了那柄匕首和珍珠王——都一并退了回去。如今要出门,还需买一匹脚力才好。

      他和八宝逛了半日车马行,从千里良驹到伏枥老骥全部看遍,最终还是决定买头驴俭省些,左右他也不会骑马,实在浪费。

      老板先时还笑脸相迎,殷勤地与他介绍马匹,后来渐渐不耐烦,听他说要买驴,更是拿出十分的抱怨之气,鼻子里哼了一声,指着街对面一间窄小的铺面说:“那儿是买驴的,没钱,往我们这儿看什么!”

      八宝刚要上前与他理论,却被萧索拍拍肩说:“罢了,咱们去对面就是了。”又对老板道:“劳烦掌柜,对不住,晚生这便告辞。”

      出来时八宝仍旧忿忿:“公子也太好性了,这般软弱,不是由着人欺负嘛!”

      萧索神态自若,温声道:“区区小事,犯不着大动干戈,又不是关乎是非的大节。出门在外,多忍一分闲气,便少添一份麻烦。前日教你背的书可还记得?‘匹夫见辱,拔剑而起,挺身而斗,此不足为勇也。古之所谓有大勇者,猝然临之而不惊,无故加之而不怒。此其所挟持者甚大,而其志甚远矣。’书中自有黄金屋,你要用心记下,学以致用才好。”

      八宝耷拉着脑袋闷闷道:“是。”

      萧索最终买了一头长睫毛的小黑驴,看样子甚是温驯,体型较马矮小许多,令人安心。

      那老板生得一副如簧巧舌、灿莲之口,将这蔫驴夸得人间有一、天下无双,真是上能飞天降妖龙、下可入海镇狂蛟,琅琊诸葛尝相伴,当年曾随张果老。

      八宝是街面上混大的,才不信这等花言巧语,与他掰扯半日,终于折价买下来。老板又趁势推销驴拉的车板,萧索心一软,便又给他几个钱买了。

      谁知这头稀世罕见的神兽,出京门还没走二里地便发起邪来,“哼哧哼哧”地叫唤着不肯挪窝儿。八宝使出浑身解数也未能拉动纹丝,气得照着它股上扬鞭便是一下。

      它不仅没走,反倒退了两步。

      萧索神思一晃,忽然想起年前沈砚激他学骑术时,曾以赶着不走、打着倒退的邪驴揶揄它,心中发苦,眼眶泛酸,几乎不曾落泪。

      书生已骑驴,将军安在哉?

      他忙收回神思,从怀中拿出一包善姑烤的豆子给它。那小蔫驴吃下后,又歇息半日,才终于肯起行。

      八宝在前面赶车,萧索便在后面坐着晒太阳。一路行一路问方向,待走到安乐县时,已是日薄西山、暮色四合之时。

      这里倒也繁华,街市热闹,房屋齐整。八宝到底年纪小,伸着脖子四处张望。萧索却没有看新鲜的心思,同几个路人打听一番,直奔他姑母家里去。

      及到周宅,便有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女子牵着一个灵秀的小童儿迎出正堂来,口里只说:“哎呀这是独宝啊!我那会儿见你时,你才这么高。”说着向自己膝盖上比划了一下,又指着身边小童说:“还没容儿现在高呢!一晃眼都长这么大了,真是认不出来了。快进来,快进来,给姑母好好瞧瞧,好个俊俏孩子!”

      萧索忙行礼,又将八宝引荐给她。

      他姑母也不理会,只点点头,又说:“你这孩子也真可怜,偏生娘也过世了。你来的信我都看见了,只是你也知道,身为女子不好随便出门的,因此我也未能去发送发送嫂子,真是惭愧。”

      “姑母说哪儿的话,即便姑母要来,也是不敢劳动的。”萧索淡淡道。“姑母今日唤侄儿前来,可有何要紧事?”

      他姑母眼睛一眯,笑道:“可是呢,说了半天,竟把正经话忘了。姑母闻得你中了状元,高兴得了不得。叫你来一是为给你庆贺庆贺,你又没个父母,不是我们谁还能办这事儿?二来也是有个好话跟你说。”

      萧索不明就里:“姑母之言,侄儿不敢当。不知是什么好话?”

      “你如今多大了?”他姑母不答反问,“这终身大事,可都了结了?”

      “侄儿二十四,尚未娶妻。”萧索摇摇头,听她这话里话外的意思,似乎想要与他说亲。

      果然他姑母拉着他的手,长篇大论说起早日成家立业的好处来,又说:“如今,我有一个女儿足堪配你。那孩子生得温柔大方,模样也自不必说。不是我做母亲的夸口,只怕再难找一个更好的。我心里就看你们两个郎才女貌,般配至极。如今竟说了与你做媳妇儿,你看好也不好?”

      萧索吓得忙将手缩回去,一面告罪,一面说自己早已定下了亲事,无论如何也不肯松口说愿意。

      他姑母见是这个光景,便不好再问,只道:“既是如此,日后再说罢。今日既然来了,没个匆匆就走的理,还是吃了饭再去罢。你姑父今日不在家,正好咱们两个吃。”

      萧索忙摆手:“姑母自去用饭便是,侄儿京中还有事,万万耽误不得,因此只得先告辞了,请姑母恕罪。”说着唤过八宝,又作别一番,匆忙驾着驴车去了。

      原来不为别的,只为招他做女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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