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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如何证明 ...


  •   言浚自与沈砚别后,便马不停蹄赶回了御史台。方一踏入府衙大门,谭昭荟便凑上来密奏:“大人,今日上午又审过赵返了,他还是老样子,油盐不进,一口咬定那几封家书没了,而他自己毫不知此事内情。”

      “他不招,难道我们就没法子了?”言浚冷笑了一声,吩咐他:“你派人去小莲蓬巷,找他妻弟张远的房东来问问,看能不能查出什么线索。再有,这么一个大活人,又在京城住了这么久,不可能毫无痕迹。你去查,看他在京中都接触过谁、做过些什么事。”

      谭昭荟揖手笑道:“大人恕罪,下官前日自作主张,已叫人去查了,如今还未有结果。本想等查出端倪再报知大人,不想大人先问了,只得如实禀告。”

      “谭大人聪慧机敏,做事又勤谨周到,这是你的好处,又何来罪过之说呢?”言浚登堂落座,擎起茶杯顿了顿,又慢条斯理地说:“现下御史台人手不足,右都御史一直空着,本官升迁之后,御史中丞一职又出缺,正是选拔人才的时候。本官早年虽出身监察司,但行事绝无偏颇,对督察院与监察司一视同仁。似谭大人这般兢兢业业,他日本官自然会为你上表进言,一来不使人才凋敝,二来也能有个人帮衬帮衬本官。”

      谭昭荟忙拱手:“多谢大人提携,下官感激不尽,定当追随大人左右,唯您马首是瞻。”

      “谭大人不必多礼。”言浚笑笑,“为朝廷推举人才,原是你我之本分。皆因大人行得好,本官才会保举你,若大人是混账惫懒的,本官也不会如此了。因此,大人只须时时勉励,感谢自己便是。若说追随,咱们自然都是追随皇上左右。毕竟这江山社稷,只有一个主人,那便是皇上。你说是吗,谭大人?”

      谭昭荟弯弯腰,笑道:“大人说得是,下官自当铭记于心,唯皇上与大人马首是瞻。”

      正说着,外面忽有人禀报,说派去小莲蓬巷查案的衙差回来了,此刻正候在前衙,等待传召。言浚正找他们,谁知说曹操曹操到,便命谭昭荟将他们带进来回话。

      那三个衙差的姓名也巧,一姓阎,一姓罗,一姓王,凑在一处恰是阎罗王。阎肃、罗荃、王正三人素日交情甚好,因此办差也常在一处。此时进来回话,仍旧是三人并行,倒像长在一起的连理树。

      言浚当年登科后直接发来了御史台,从监察司最末等的侍御史做起,一路平步青云,年纪轻轻便已成为御史台之首。

      他从未待过旁的衙门,一直是在御史台办公,因此对这三人也颇为熟悉,平素都是玩笑惯了的。只是他升迁后位高权重,主掌御史台大小事务,他们便不敢造次了。

      阎肃同三人下拜叩首,恭恭敬敬道:“小的拜见大人,前日之事已有进展,今特来复命。”

      言浚抬抬手,命他们起来说话,又问:“可查到那张远的下落了?”

      “回大人,”阎肃拱手道,“下落倒是没有查到,但却查出了些别的事。原来那张远赁的房子,正是隔壁巷子里王永业的宅子。这王永业小的极熟,此人是个桥头说书的艺人,他还有个艺名,叫王铁嘴。”

      沈砚在草地上躺了一时,觉得有些凉,又怕萧索冻着,便将他抱了起来:“咱们该干正事儿了,你再赖一会儿,太阳就下山了。”

      萧索躺在他怀里揉揉眼睛,软着嗓子说:“方才问你还查不查那裂隙,你说睡觉才是正经事,不查了。现在又说我赖了,左右都是你的理。”

      “嘿,小没良心。”沈砚大手一挥,“啪”地打了他屁股一记,“我还不是怕你累着,才这么说的。”

      “你——”萧索立刻清醒,“你怎么……你口无遮拦。”

      “我怎……”话刚出口,远处草丛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沈砚一把扯过散落地上的外袍,将他怀里的人蒙住,喝问:“谁?”

      萧索压根儿没听见动静,但仍抱着他脖子藏住半张脸问:“有人吗?”

      静默片刻无人答话,沈砚手中的刀紧了又紧,忽见对面冲出一个矫健的身影,却是他心爱的御驰马,不禁大松一口气:“小畜生,吃饱喝足回来吓唬我了!”

      经此变故,萧索再不敢这般裸躺着,忙忙地扯过衣服来穿好。沈砚也穿戴一番,上前顺了顺马鬃,回来道:“我都跟它说好了,叫它在这儿待着,咱们上前面看看去。”

      “他能听懂你说话吗?”萧索一面问,一面费力地从领子里往外拉头发。

      沈砚走到他身后,轻轻帮他拉出来,像方才理马鬃一样理了理他的黑发,笑说:“你不知道,马儿是最有灵性的。只要你和它亲,它也和你亲。它们也最忠诚,你纵然待它不好,它也不会弃了你。好马即使远隔千里,也能寻回它的主人。我说话,它自然能听懂。”

      萧索蹬上烤干的鞋子,被他牵着手顺着湖泊一路向西走,愈走愈觉得鼻端窜进阵阵恶臭。前面是一堆乱石,旁边灌木生得极为茂密,只是此时已至深秋,那上面的叶子都变成了明黄色,将枯未枯,倒也别有一番景致。

      沈砚轻轻巧巧一跃,身手敏捷地踱了过去。萧索却是满面为难,只得挽起袖子,甚是笨拙地爬过去。

      “别,小心摔着!”沈砚忙跨上前,两手一提将他抱了过来。

      再向前走恶臭更浓,猛然间只听一声长嘶,御驰马飞奔而来,四蹄腾空作个马踏飞燕之势,一下赶到了它们前面。

      “它怎么不听你的话?”萧索抿嘴一笑,“你不是说它能听懂吗?”

      沈砚也不解,这马素来听话的。它向前走两步便回一回头,走两步又回一回头,倒向在给他们指路一般。

      “走,”沈砚晃晃手,“跟它去瞧瞧,看有什么猫腻儿。”

      萧索一只手掩着口鼻,一只手由他拉着,走不多时,见前面地上赫然一道狰狞裂口,足有五六尺宽,旁边泥土还泛着湿润的褐色,对面却是封死的山壁。

      御驰马奔到近前,前蹄一跃,一面嘶鸣,一面在山壁上刨了两下。沈砚松开手,一步跃过沟壑,摸摸马头,奇道:“这家伙今日疯魔了不成,对着山石头撒欢儿!”

      萧索想要过去,却又不敢迈步——那沟又深又宽,一个不甚便会掉进去——只得站在原地说:“许是山壁后有什么东西。你不是说它极有灵性,马不比人,大约能察觉到我们察觉不到的东西,不如待会儿去看看。”

      沈砚点点头,又去看那沟底,方一蹲下便被恶臭熏得几乎晕过去,忙捏着鼻子说:“呸呸呸,这里面是什么陈年老泔水,怎么臭成这个样儿,闻着就想吐!”

      萧索也捂着口鼻凑上前,仔细瞥了瞥,道:“你看,那水是从侧面流进去的。地底下都是土,本不该有什么臭气,比如井水就是最甘冽的。这恶臭大约是侧面流进去的水带来的。”

      沈砚低头道:“我来看看。”

      “你要下去吗?”萧索讶然,“那你可就成了沈臭了!”

      沈砚身子一撅坐倒在地,抱着肚子笑道:“你真是,你怎么这么……”实在没想出合适的词来形容,只说:“放心罢,你这么爱干净,我为了怕你嫌弃我,也不敢变成沈臭啊!”

      萧索红着脸嗫嚅:“没一句正经话。”

      沈砚从旁边的歪脖树上折下一根木枝,伸到裂隙之间,沾了些侧壁上流出来的水,举着凑到萧索鼻端:“你闻闻看,是不是这水臭。”

      寻常人此时大都会躲开,骄矜做作些的只怕已大惊小怪地叫起来。然而萧索偏偏是个老实的,竟真的乖乖去闻。

      沈砚本是同他玩笑的,却见他脑袋听话地低下来,忙收回木枝嗅了嗅,皱眉道:“哪里还用闻,臭到外公家了!你也忒听话了,让你闻你就闻,怎么这么傻!”

      他一步跨回来:“我看这水是从山壁后面流过来的,估计御驰马也看出来了,才一个劲儿地瞎刨。咱们走,上对面看看。”

      虽说是对面,但隔着悬崖峭壁,穿山甲也过不去,必得翻山越岭地绕路不可。

      萧索早已走累了,却又不好说,只得快步跟上他,只是越走距离拉得越远。沈砚偶一回头,见他还在十几米外奋力奔走,便跑到他身边蹲了下去:“快,上来,我背你。”

      “这不好。”他摇摇头,“你也只有一双脚,背上我更累了,我还是自己走罢。你干什么,啊——”

      沈砚不由分说,微微直起身子,双手在他腿后一抓,直接将人颠在了背上。“这两步路有什么,背你走到京城去,我也不累。哎哎——别晃,别晃,闪了我的腰你可就守活寡了!”

      “你满嘴里说的都是什么!”萧索气结,这人脸皮太厚。

      沈砚故意背着他转圈圈,施展了一下自己的绝世轻功,引得他尖叫连连,自己耳朵几乎不曾被震聋。

      萧索心有余悸地搂住他脖子,想想又怕勒得气闷难受,便改为抓肩膀。他将脑袋搭在沈砚颈侧,心下一片温柔,又禁不住问他:“我是不是很没用?”

      “你手心又痒了!”沈砚打不到人,便只能威胁恐吓,“再这么说,我就再给你展示展示轻功!之前你在将军府住着,天天帮我拟奏折,是不是也觉得我没用来着?”

      “当然没有!”他语气那样重,萧索本来耷拉着脑袋听教训的,听见最后一句又情不自禁拔高了声音反驳。

      “那不就是了。”沈砚点点头,“这是什么糊涂人说的糊涂话,怎么能从你嘴里说出来?你天生是拿笔杆子的人,我天生是拿刀杆子的人,我比你健壮,你比我会读书。这不是很分明么,你见过谁文武双全了?”

      “有啊,”萧索低低反驳,“周瑜周公瑾。”

      沈砚清清嗓子,强词夺理道:“就是有,我看也多半有他不能的地方,说不定长得丑,说不定性子差。”想想周瑜好像都不是,便又促狭地补上一句:“说不定就是个短命鬼!”

      萧索“扑哧”一笑:“你可别乱咒,万一哪天你的学问有所长进,就不好了。”

      “那绝对不可能!”

      “……”

      “我以后不会……嗯尽量不会妄自菲薄了,你监督我。”萧索两手搭在他胸前搅弄衣带,“我只是觉得……和你差得好远,远得追都追不上。”

      他也不知怎么,心里一松,脱口便将隐藏至今不敢说的话告诉了他。

      沈砚腾出一只手来握握他腕子,温声道:“净是瞎说,等开春你考上了进士,也成了清流,只怕嫌弃我的日子还有呢。那帮老王八蛋,整天憋着坏地想整我,今日一个折子,明日一封密信,恨不能把我参回老家种稻子去!你以后就是他们的人了,唉……”叹了口气,又道:“想想还真是心疼,自己养的白白嫩嫩的小绵羊,就这么倒贴给了那群老乌龟!”

      “我不会的!”萧索坚定地宣誓。他说话时,气息扑在沈砚后颈,像只毛绒绒的猫爪在挠他,“我若能中,一定做拥沈派,永远站在你这边。”

      沈砚听见“拥沈派”三个字,吓得顶梁骨走了真魂,忙道:“可不敢乱说,可不敢乱说!什么拥沈派,叫人知道还以为我结党营私,这可是立斩无赦的大罪!你这么一说,别人先要整你,我也护不住!”

      萧索笑说:“我知道。这里不是没有人,我只同你说,又不和他们乱说去。”

      “那也不行,”沈砚正色道,“你没混过官场,不知道里面的厉害。隔墙有耳,听者多心。今日睡觉说一句梦话,明日就能要了你的小命。这些话对着谁,都不当说的,哪怕是最亲近的人面前,知不知道?”

      萧索不答话,他叹了口气,又道:“你这么傻,将来可怎么入仕?看来我廉颇大将军不能老啊,还得继续护着你!”

      “哦。”萧索闷闷不乐地答应着。沈砚听他语气便知道他神色必定恹恹,大约被这番话说得有些不高兴,遂变换花样地逗他:“你方才说要做拥沈派,可当真吗?”

      萧索用力点点头,又想起沈砚看不见,便道:“当真!”

      “那我可不信,你得证明给我看。”

      “如何证明?”

      “你亲亲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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