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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夜话五更 ...

  •   萧索没有问言浚的事,不敢问,怕自取其辱,又怕令他为难。如此含混着,至少还留有一种可能——比起言浚,他也许更爱自己。

      沈砚不放他走,硬是要他陪着才肯睡。萧索无法,也颇舍不得走,便留了下来。只是他心内仍然不安,宽衣后还躺在身旁问他:“我今日就这样冒冒失失地来了,也未考虑后果。倘或被人看见,又报与宫里知道,可怎么办?”

      他的担心不无道理,之前沈砚刻意远着他,防的便是这个。好容易皇上的气消下去,此刻他们又你侬我侬起来,只怕又要点火。

      沈砚默了默,还是安慰他:“你放心,我心里有数,不会有事的。其实之前皇上针对你,也并非单为着我的缘故,不过是捎带手出口气罢了。正经还是因为涿阳之事,你在那件案子里做了他用来打压祁王的棋子。事成之后,他自然想要除掉你这只手套。到底还是我没顾得周全,擅自把你拖进此事中来,却忘了帝王心术,最是无情的。自古敌国破,谋臣亡,何况是你一介平民,于他而言,更无足轻重了。”

      萧索抬手盖在他唇上,嘘声道:“别这么说,那件事并非你强迫我牵涉其中,而是我主动求你拉我进去的。要怪也只怪那些作恶的人,没他们,我母亲也不会死,我也不会卷进这些纷争了。”

      沈砚握住他的手,笑了一声:“我倒感谢他们呢。他们虽然可恶,但若非此事,我又怎会遇见你。可知福祸相依,果然不错。皇上说的话,真有些道理。”

      这话里的意味格外深长,萧索微微笑道:“这么说,遇见我,算是福了?”

      “明知故问。”沈砚捏捏他腰侧,引得他一阵颤栗,直躲着说痒。“你过来,别躲那么远,我不闹你了还不成?”

      萧索蹭蹭,他还是不满意,但因身上有伤,不能似往日般任意妄为,只得伸手拉他:“快过来,好容易见一次,怎么还不让抱了?”

      “净是乱说。”话虽如此说,萧索依旧蹭了过去,窝在他怀里乖乖地躺着。

      沈砚心情舒畅,抚着他清晰的脊骨说:“你太瘦了,摸着都硌手,该多吃些东西,好好补补。”

      萧索不言语,沈砚又低低笑道:“所幸不该瘦的地方没瘦!”

      “你——”萧索大窘,“没正经!”

      沈砚收住笑意,忽然正色道:“还好,没落下残疾,否则……”说着叹了口气。

      他曾经那样信誓旦旦地说,绝不让他受廷杖之苦,终究还是食言了。也因如此,他才知道不离开他、执意和皇上做对的后果。他固然能承受得起,可萧索不能。

      “都是过去的事了,我不放在心上了,你也别放在心上了。”

      沈砚未置可否,隔了半晌,换上一副轻松的语气道:“马上便是中秋了,外面桂花开得正好,你来陪我吧,给我做些桂花糕、桂花藕的,尝个鲜儿。如何?”

      萧索踌躇道:“那自然好,只是……中秋我若与你过,万一被人知道,那就不好了。”

      沈砚心里不是滋味儿,连与他共度中秋都要顾虑再三,当真是不痛快,更觉得委屈了他。可也没有办法,纵然再抱怨也无法改变事实。只恨上天给他一副好皮囊,偏偏就入了皇上的眼,总也称得上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罢。

      他在心中胡乱感叹几句,捉起萧索细细的手指凑在唇边吻了两下,道:“八月十五,天下都要团圆。皇宫里有家宴,皇家也要聚天伦之乐。大家都忙着团圆,谁有闲工夫来管我们的事!我亲自去接你,悄悄来再悄悄走,料也无妨。”

      萧索被他一怂勇,胆子也大起来,心头一时激荡,点头道:“那好,我等你。”

      沈砚心满意足,搂着他道:“时候不早了,睡罢。”

      他背后的伤虽未触及内脏,但也颇重,今日上药按揉过,才勉强好些。只是到了夜里便发作起来,影响睡眠,加上他一直维持着侧趴的姿势,难免身子僵硬酸痛,因此睡不多时又醒了过来。

      不过醒着的却不只他一个,萧索也是张着眼睛。沈砚醒来看见,不禁吓了一跳:“大半夜的,你怎么不睡?”

      “我……不想睡。”萧索撑起身子给他按揉肩膀,“是不是背上疼得厉害,要不要再敷些药?”

      沈砚小心翼翼地倒换个姿势,夸口道:“没事儿,刮骨疗伤我也不怕,还怕这点儿小伤么!”

      萧索按着他背上的伤处问:“真的吗?”

      “真……真的。”沈砚咬咬牙,打定主意不要丢脸。

      “那你翻个身吧,免得总是这样睡血脉不畅,坐下病不是玩的。”萧索十分贴心地提议。

      沈砚苦笑道:“翻……翻身?呵呵好,我那个,我先酝酿酝酿。”

      “酝酿?”萧索难得露出狡黠的神色,“只听说写文章要酝酿的,从未听说翻身也要酝酿。你若翻不动,不如我帮你?”

      沈砚撑着身子僵持半晌,突然自暴自弃地趴下去,煞有介事地叹道:“人心不古,世风日下,连你都学会促狭捉弄我了,这日子真没法儿过了!”

      萧索起身去外间拿伤药,回来道:“没读过什么书,口里的话倒是一套一套的,可见伶牙俐齿是天生的,不在肚子里有没有墨水。”

      沈砚捏捏他的嘴,嗔道:“我看你才是牙尖嘴利,到南城市井里待了俩月,竟然也学得口里不饶人了。看来还是我的错,不该放你在那儿待着,都学坏了。”

      萧索将黎洞丸用黄酒研开,扁扁嘴道:“衣裳撩起来,我给你上药。手法不好,南城的手艺比不上东城的贵气,将军别嫌弃。”

      沈砚不再趣他,老老实实撩开中衣,露出一片狰狞的黑紫来。萧索一见之下,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泪上眼梢,泫然欲泣道:“伤得这么重,你……疼不疼?”

      “一点儿都不疼,你千万别哭!”他忙道,“这原本就没什么,只是看着厉害而已。擦上点药,等等就好了。你没见过大伤,所以大惊小怪觉得厉害,其实不然。真的!”

      萧索一介读书人,自然见不惯这等伤处,但也听得出沈砚的强言安慰,不愿令他不安,因而便没有多说,小心翼翼地给他涂过药,重又卧了回去。

      沈砚却问他:“为何不想睡,你还未说。”

      萧索不太好意思说,奈何沈砚两只眼睛紧紧盯着他,令他不得不从实招来:“我……见一面难得,睡过去时间过得快,再醒来就天亮了。天亮……天亮我就该走了。”

      沈砚一愣,随即恍然。他这是想着多看自己几眼,与自己多相处一时,所以才不舍得睡。

      沈将军心疼不已,柔声道:“没事儿的,睡罢。我会叫十一在暗处守着你,以后你想见我,随时叫他给我传信就是。”

      萧索点点头,听话地闭上了眼。

      次日天不亮,沈砚便摇摇他身子,叫他起身。萧索懵然不知所以,看着他愣了片刻神,才想起自己昨日一时情难自抑,跑到将军府来了。

      他揉着惺忪的睡眼,神色甚是困倦,诺诺问他:“可不可以,再睡一时?”

      萧索素日听话又省事,况且多年苦读之人,最是自律,极少露出这般赖皮的神情。可他连赖皮都赖得如此柔软委屈,当真化了沈砚那颗无坚不摧的心。

      “今日不行的,你得早点回去,趁着天不亮才好掩人耳目。”他昨夜上过药,今晨便觉得好些,能坐起来抱他了。“你乖乖听话,回去再安心睡。现在纵然再睡一会儿,也是提心吊胆的难受。”

      萧索点点头,顺从地爬起身,自去摸来袍子穿上,又晕晕乎乎地下床洗漱。待收拾妥当,他已清醒过来,站在榻边与他辞别:“那我先走了,你好好养伤罢。”

      相聚的时光总是短暂,而别离却一如既往来得快。虽不是此去生死别经年,却也有难舍难分之感,更哪堪逢上这冷落清秋时节。

      沈砚捏过他下巴来亲亲,嘱咐道:“天气凉,别吃生冷的东西,平日多加些衣服。以后也别出摊了,街面上的是非多,你这样老实,莫给人欺负了去。”

      “好。”萧索点点头,如今流言蜚语传得难听,他本也不想再出去给人编排了。“十一在外面等着呢,我先走了。”

      沈砚又拉着他的手说:“我伤好了还要去南山查案子的,到时再接你去射圃会面。”

      “嗯,”萧索颔首,“我等着你。”

      沈砚顿了顿,又怕他不信似的补上一句:“中秋定接你过来!”

      “我知道。”

      “那……没事了,走罢,走罢。”

      他摆摆手,目送萧索的身影消失在了花荫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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