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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登门探望 ...

  •   萧索回去时,时辰尚早,还未到午膳时分。

      欧阳旭给他开的门,一见面便冷脸问他:“你去哪儿了?”

      “我……”萧索不善扯谎,又不知该如何回答,抬眼看看他,又垂下头去。

      一瞥之间,欧阳旭瞧见他惨白的脸色,眉头立刻蹙了起来,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萧索摇摇头,默默进了院子。用过膳,他回房看书。欧阳旭似乎有话要说,在他门外徘徊半晌,终究没有说,出门向茶馆去了。

      秋日的下午已褪去褥热,萧索一向畏凉,可他今日坐在清风习习的窗边,却觉得燥热非常。手里的书也如同蒙上了一层云翳,看在眼里模模糊糊不分明。

      他搁下书,到院中的井台边接了一碗生水,喝下几口仍是觉得烦躁。善姑在厨下瞧见,拧着眉毛出来数落:“这孩子怎么喝生水,你这身子骨的,哪禁得起如此糟蹋?快别喝了,屋里有你王叔父的梨水,你先喝那个罢。”

      萧索端着剩下的半碗水,进屋洒在砚台上,想要磨些墨写字。谁知墨汁溅出来,反脏了袖子。他胡乱一擦,提笔写下几个字,只觉得心乱如麻,根本定不下心来。

      书读不成,字写不成,萧索越性去睡觉。枕头刚一挨后脑,耳边便嗡嗡叫起来,像有一只蝉趴在那里,实在不得安宁。

      他翻腾一阵,总是难以入眠,连安安静静坐着都不能够。从小到大,他都安分从时,平生最擅长的便是一个“静”字。即便在最潦倒失意的时候,他也不曾这样过,今日不知着了什么疯魔,忽然如此浮躁,实在是大违本性。

      萧索定定望着窗外的一塘枯荷叶,忽然觉得自己无药可救。明明下定了决心,想着以后再也不对他用真心的,明明都已经做好准备,日后只做他的陪侍,再不痴心妄想的。可事到如今,心却不由人,总是要往那里飞。

      今日沈砚救他,电光火石间的那一转身,便将他抱在了上面。萧索毫发未伤,他却摔得不轻。既然没有真心,又为何如此待他。既然愿意舍命相救,当日在刑部地牢,又为何弃他于不顾。

      萧索脑中乱成一锅粥,他自己也剪不断、理还乱,思来想去,终于还是决定去看看沈砚,自己也好心安。只是以他如今的身份,也不知如何进得去高墙大院的将军府。

      他给善姑留下句话,便出门去了。顺着最宽阔的街道,一路向东行,愈走人愈少,愈走房屋愈气派。这里他曾来过的,当初十一驾车带他去找欧阳旭,便是走的这条路。

      萧索凭着不甚清晰的记忆,一路打听着,竟也寻到了将军府。铜钉大门依旧巍峨,朱红灯笼仍然耀眼,一切都是那么熟悉。

      唯一不同的是,他已不是从前的他,如今凭着这张脸再也进不去了。将军府外来来往往,门庭若市,比之平日更热闹许多。大约那些达官显贵,听闻沈砚受伤,都来问候送礼罢。

      萧索站在角门边的树影里,看着远处的香车宝马、华服云鬓,竟不敢上前去搭讪。他的灰布袍子在阴影笼罩下,似乎更黯淡了几分。

      如此枯站到掌灯时分,门前的客虽还是不散,倒比先时少了许多。萧索这才从树下走出来,寻到一个门子,道:“这位小哥,烦你进去通禀一声,就说学生萧索求见将军。”

      话一出口,他又后悔起来,只觉得无地自容、尴尬万分。“萧索求见将军”,萧索是什么人,如何敢堂而皇之地站在偌大一座将军府前,将这不值钱的名字报出口来。

      那门子却并未难为他,笑道:“萧公子,您不认识小的,小的可认识您。当初您在府上住着时,小的见过您的。您先在茶房里稍待,小的这就进去传话。”

      “多谢。”萧索随他走进角门,在二门外等了许久。那门子终于回来,低眉顺眼道:“萧公子进去罢。”

      萧索重又谢过他,轻车熟路地向里走去,穿过花厅,绕过影壁,方走进重重障碍隔着的内院。沈砚并不在正房,而是在东边假山挡着的书房里。许是来探病的人太多,他不胜其烦,便躲在别处,只命沈三待客。

      东边院子虽小,却收拾得清雅齐整,从前萧索也时常在此月下纳凉。如非今日那里跪着一人,略微有些煞风景,秋日里的景色想必也不会差。

      萧索进去时吓了一跳,只见院中的青灰凿花砖上跪着一人,身着宝蓝衣裳,头戴羊脂发环,袍子里透出的大红中衣格外刺目。他低垂着头,看不清面目,但也猜得出是阮桐。

      十一守在门外,脸上一丝表情都无,仿佛他只是空气。又或是此等情形,他已司空见惯,绝不会因此而受到干扰。

      萧索向他点点头,见他给自己推开门,又低低道了一声谢,方走进屋去。沈砚正趴在床上,半合着眼养神,见他来下意识地挺身,不料牵到背后的伤处,禁不住闷哼了一声,只得又老实趴回去。

      “你怎么来了?”他伸出一只手,示意萧索过来。

      萧索也从善如流,走到近前握住他手,顺势坐在榻边。“我……我没事做,想来看看。我知道我不该来的,我只是……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沈砚见不得他这般卑微的样子,忙紧紧他的手,安慰道:“道什么歉,我正无聊,没个人说话,你就来了,可不是正好!”

      “外面那些人,还不够么?”萧索站这一下午,将军府的铁门槛都要被探病之人踩烂了。

      “那些人虚伪客套,和他们说话死得更快了。总得你来和我说话,才能给我解解闷,岂能和他们相比!你瞧,你一来,我都不疼了。”他一面说,一面奋力动了动身子。

      萧索忙按住他,苦口婆心道:“你惯会说这样的话。如今受了伤,还这么不着调,哪里能好?还不快安静一时,好好养病才是正经。”

      沈砚敷衍地点点头,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全不将旁人劝他的话放在心上,只拉着萧索的手问:“手怎么这样凉?你瞧,我不在你身边看着你,你连自己都手都捂不热了!对了,你这个时候来,晚饭吃过没有?”

      萧索摇摇头,沈砚便迭声唤十一,命他吩咐厨下速速备膳。萧索本想说不用,但沈砚执意不肯,他也只得由着。

      一时小厮送上饭来,萧索默默走到桌边,刚拿起筷子,又想起外面还跪着一人,便问:“外面……我是说阮公子他,将军为何让他跪在那里?”

      沈砚摆摆手:“你快吃,别问这些。”

      他不说还好,一说萧索更食不下咽了:“可是因为今日之事?”

      阮桐跟在他身边也有些时日了,今晨还伴他去射圃纵马,可见平日里是没什么大错的。如今他得罪沈砚,跪在生硬的凿花砖上受罪,想来只能是为着今日没看好自己的缘故。

      沈砚摇摇头,道:“今日之事另有隐情。你就不要管了,快吃饭罢!”

      萧索见阮桐跪在外面,整个人如同霜打的茄子,又像晒蔫儿的花叶,大约是从上午回来便跪在那里,到现在水米不曾沾牙,实在受不住了。

      他不敢求情,也觉得没有什么资本可以求情,但那个人是因为他才遭的殃,他心里难免愧疚,腹中虽然饿,却再也吃不下饭。

      “将军……”萧索试探着问沈砚,“能不能,把这饭拿给他吃?”

      他那就那样,攥着自己的衣角看他。

      沈砚被他柔软的眼神击中,水汪汪的,简直流到心里去,只得叹了口气,吩咐十一:“去叫他起来罢。”

      萧索不作声,端起白瓷碗,暗暗牵起了嘴角。

  •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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