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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9、大获全胜 ...

  •   是夜,沈砚命人将那涂杉探子引开,吩咐手下向营后运送物资。树林虽宽,纵深却不长,如今天气干燥,只怕大帐一烧起来,林木也会着火。

      萧索不等十一领命而去,先拦住他问:“那探子叫什么,你和他熟悉吗?”

      “熟啊,爷早就让我跟他套近乎了。”十一扬眉道,“他说他叫李三,真名就不知道了。”

      “你去引开他罢,莫叫别人去了。”萧索看看沈砚,转过头说,“你功夫好,又会轻功,人也机灵。届时火烧起来,你将他救出去,放他回涂杉营中报信,必定来得及。换了旁人去引开他,恐怕两个人都要葬身火海,那样不仅白白折损一个将士的性命,而且我们也无法利用他去传信了。”

      沈砚点头道:“萧大人说的有道理,你就去吧。我这里有从家带来的两坛酒,原是要得胜时启开喝的。你拿去与他同饮,只说无事可做,和他闲聊解闷。还有那只剩下的鹿,你也烤一烤与他分了吃。等火着起来,你再救他出来。”

      十一领命而去,沈砚急忙奔进内帐打点行李。萧索的东西不多,他下午已让人悄悄装上了大车,沈砚的衣物和兽皮却还在里面搁着。

      萧索将地图卷起收进竹筒中,又将桌上的东西一样样归拢进箱子,转眼瞥见上面摞着一本《左传》,随手一翻,朗声问道:“文玉,这书是你的么?”

      他竟有书。

      沈砚听见,匆匆跑出来道:“是我的,快给我收起来。当年我初入军中时,我朝的名将晁大将军曾与我说,打仗宁可不看《孙子兵法》,也不得不看《左传》。”

      “此言不虚,昔日关云长作战,也是一本《左传》不离手。”萧索说着,回身见他正偷偷摸摸藏匿东西,皱眉问:“你拿的什么,为何不给我看?”

      “啊?”沈砚一个激灵,负手道:“没有啊……没、没藏。”

      张口便说“藏”,可见心虚。

      萧索嘴巴一努,伸手到他面前,只拿那双含情脉脉的眸子定定望着他,逼得沈砚心里一汪水似的,恨不能立刻化了才好。

      “给我看。”萧索手掌又向前伸伸,目光中透出些做官后才磨练出的威严。

      帐中烛火摇曳,沈砚脸上仿佛沾染了蜡油之色,居然微微地泛红。他磨蹭半日,颇难为情地将藏在身后的一叠纸递了出去,搁在他手心。

      “就、就是……瞎写的。”

      萧索打开一看,纸上密密麻麻写的原来都是他从前作过的文章,与当初沈砚大婚时他在将军府的小书房里见到的那叠纸相同,只是那时的字歪歪扭扭瞧不出章法,而眼前的字分明是自己的笔迹。

      虽无十分像,却也有三分神`韵了。

      “你……”萧索看了一眼挠头的人,微笑道:“嗯,写得……不错。”

      沈砚愈发不好意思,一把捂住他眼睛,夺过那叠纸丢进箱子里,催道:“去去去,快收拾东西去。”

      “你害羞了。”萧索噙着嘴角戳他脸颊,“你害羞啊?”

      “谁、谁害羞了,我又不是你!”沈砚老羞成怒,强行转过他身子,“还不快去,来不及了,耽误军情么!”

      萧索鼓着脸道:“你就是害羞了,你还偷亲我。你偷亲我,我都想起来了。”

      “再不去揍你啊。”沈砚舞着拳头威胁,“害害害,害什么羞!我的人我想亲就亲,用得着害羞么?”

      “就知道凶人。”萧索不情不愿地走进内帐,一面继续打点他刚收拾到一半的行李,一面咕哝道:“害羞还不承认,我都承认的。就凶人,凶我。”

      沈砚隔着屏风听见他念叨,揉揉太阳,抄起那叠纸便要撕烂,想想又舍不得,最后展平边角,重新收了起来。

      一时整理妥当,众人的东西都偷偷运到了后面,沈砚推着萧索说:“你和他们穿过林子,去外面那个山坡下等我。等仗打完了,我再过去接你。”

      “我不要去。”萧索抱着帐幔不肯动,“你留下我吧,我不会给你捣乱的。我就站在旁边的坡上,看你们打仗,行不行?别赶我,我可以帮你,我挺有用的。”

      “不成。”沈砚一根根掰开他手指,夹着人往外走,“是谁说要听话来着?昨儿是谁跟我保证,以后都好好的,乖乖听我话的?你知不知道,刀剑无眼?打起来谁还顾得了谁,万一不小心伤了你怎么办?听话啊,跟着他们上后面等着去。”

      “我不去,就不去。”萧索一路走,一路够身边的东西,此刻又抱着营帐前的旗杆不撒手,“我会保护好自己,只趴在坡上看,不跑出去添乱的。求求你,求求你了,别赶我走。”

      “怎么还说不听了呢?”沈砚将他放在地上,握着双肩道:“你是存心让我不安生是不是?你也不想想,你在这儿待着,我能放心打仗么?我还得时时看着你,若是一个分心,让人杀了,你就不怕?”

      他提到“杀”字,萧索顿时吓得打了个寒噤,低着脑袋诺诺道:“那我……我只是想看着你,想和你在一起,见不到你不放心么……对不起。”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这些。”沈砚抱住他,顺着后背安慰,“你放心罢,多么难打的仗我也都经历过了,这区区小战,根本不怕的。而且我不想让你看那些画面,一打起来尸山血海,我的独宝胆子那么小,看上一眼,夜里定会做噩梦。再说,我也要你帮忙啊。这么多粮饷,就被仆从伙夫们运到后面去了,没有你看着,我怎么能放心?我来问你,你能不能帮我看好东西,想不想帮我避免后顾之忧?”

      萧索泪盈盈地点头:“想……我能。”

      “那就好,”沈砚捧着脸亲亲他,“我们独宝最乖、最能干了。”

      “你也要好好的,”萧索紧紧攥着他手,“我等着你,你要过来找我,不然我就生气了。”

      沈砚笑道:“好,我速战速决,很快就去找你。你就只会小猫装老虎,几时学会生气了?”

      “我会!”萧索强调,“我现在学会了,你不能惹我生气。”

      “行,我答应你。”沈砚举起他左胳膊,右手“啪”地拍在他掌上,“击掌为誓,绝不食言。”

      萧索揉揉拍红的手心,慢慢踱着步子,眼巴巴地看着他,终于恋恋不舍地随车去了。

      沈砚目送走他,舒了口气,回来指挥军卒分成两队,登上大营左右的山坡,居高临下设伏。当年吕子明白衣渡江,今日他沈文玉便要黑衣突袭。

      大敌当前,副将宋棠倒也没有生事,带着一队人在营中泼火油,很快便漫湿了大半的帐篷。

      无数双眼睛在坡上熠熠生辉,都等着一声令下往外冲。沈砚站在半腰,见乌云遮月、寒风骤起,静默片刻,打开火折子,丢手扔了下去。

      滔滔烈焰“轰”地一声燃了起来,猎猎火舌吞天噬地,所到之处,无不化为灰烬。黑沉沉的荒原上蓦地点起一盏炽灯,整片戈壁都被点亮了。

      长夜犹如墨纸,渐渐烧卷了边。

      众军见状,七嘴八舌地鼓噪起来,人人高呼:“走水了——快救火——”

      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十一咳嗽着从帐篷里钻出来,拽着手里的人一阵急奔,跑到大营外,迭声道:“你快躲开,去水泡里打水,我去救火!”

      那人顿了顿,见他复又冲进军营,拔腿向涂杉军中跑去。

      沈砚在远处看着,慢慢勾起了嘴角——独宝,当真聪慧;旁人,当真愚蠢。

      十一从烟熏火燎的大帐外攀上来,抹着一脸的黑灰道:“爷,都妥当了。只是这么个烧法儿,很快就烧没了。一会儿火灭了,他们还不来,咱们怎么办?”

      “说得是。”沈砚沉吟片刻,破釜沉舟道:“这样,你另带一队人,等会儿去底下捡点儿草木灰抹在脸上,再将头发扯乱、衣服撕烂,下去号丧诱敌。若是他们还不来,就把后面那林子也给我点了,到时候黑烟就够隐蔽的了,他们那边隔得远,黑灯瞎火也瞧不清怎么回事。昨儿探子说他们晚上集结军队,应当是可以赶过来的。”

      十一应了一声,随即率人去布置。

      坡下传来阵阵焦糊气息,军营烧得“哔剥”作响。坡上却安静异常,众军皆敛声屏气,都在等待接下来的大战。

      不多时,十一准备妥当,奔到大营外,隔着烈焰半丈远,开始哭嚎。沈砚又传令将士们随声附和,刹那间哀鸿遍野、声震九霄。

      沈砚趴在坡上听动静,不一会儿,只闻得地心传来“隆隆”的轰鸣声,立刻吩咐手下人:“有人来了,咱们看准来的人马多寡再动手。若无命令,不许擅自暴露行藏。”

      恰在此时,营后的树林也着了起来,两处火焰凑在一处,其势若天道降惩、海啸泛滥。

      萧索在林后的山坡下等着,忽见大股浓烟滚滚自林中飘了过来,一颗心立时提到嗓子眼,只恨不能前去一观。

      他两只手揪着袖口缠缠绕绕,将那雪白光滑的云锦揉得褶皱不堪。

      阮桐上前握住他手,温声道:“大人放宽心,将军一定不会有事的。”

      “我知道,我知道。”萧索慌乱地点着头,又不安道:“只是火怎么烧到这里来了,会不会……会不会?”

      “不会,不会的。”阮桐拍拍他肩膀,“昔日汉高祖夺得天下,论功行赏,定安抚百姓、筹措粮草的萧何为首功,而非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张良,也不是能征善战、攻无不克的韩信。可见军需供给才是行军打仗最重要的一环。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将军把这么要紧的任务交给您,足见他对您的信任与依赖。您现在最重要的是守好军饷,前线的事,就放心交给将军罢。”

      萧索闻言,讪讪道:“你说的很是,是我不够镇定,不如你看得明白了,当真惭愧。”

      “不过是关心则乱罢了。”阮桐笑了笑。

      沈砚候了半日,只等来一队散兵游勇。那一伙人拉着马在远处东张西望,似乎是来探查实情。他忙命众军不许动,又令他们悄声。

      喊声过大,反而有诈。

      宋棠按捺不住,面红耳赤道:“将军,冲罢!他们都来了,难道咱们还不动么?再不冲他们就走了!”

      “本将军说了,不许动!”沈砚沉声说,“谁若敢下去,依‘违抗军令’罪论处。”

      那一伙人窥探片刻,调转马头,又奔了回去。眼看龟缩不出的敌兵从面前溜走,众军都油然而生愤懑之情,胸中一口气几乎要炸开心肺。

      沈砚却迟迟不下令追赶,气得宋棠一拳捶在地上,生生砸出碗大的一个坑。他眼里怒火中烧,简直要将沈砚灼成焦炭。

      很快,地面又传来响动,这一次声音格外大,震得沈砚的耳朵都微微发麻。

      他捂着右耳,严声道:“做好准备,敌军来了。前军勿动,两翼包抄,将他们给我困在火海里。”

      “人都走了,哪儿还有人!”宋棠忿忿嘀咕。

      沈砚未理他,握紧手中刀柄,汗如雨下地等着。须臾,只见大队人马自前方奔来,带起漫天尘土飞扬,火光照映下格外清晰。

      众将登时振奋,随着沈砚一声令下,千军万马红着眼冲杀了下去。

      一时兵戈相碰声、厮杀声、呻`吟声、哭喊声……沸反盈天。众人盼这一刻盼了几个月,都已忍耐不住,与涂杉军杀得昏天黑地,不知今夕何夕。

      沈砚带着十一赶到前面,绝顶轻功一跃,纵身跳到敌军帅座之上,一刀结果了那番将性命,抽出纛旗挥舞两下,甩臂掷进了火海中。

      众军见状,士气更盛。

      对方原本已措手不及,慌乱如逃窜奔突之彘,眼看主将送命、纛旗被烧,纷纷气馁,如强弩之末,再不能穿鲁缟矣。

      十一挥刀斩下斜刺里送来的敌兵头颅,侧脸问:“爷,要不要乘胜追击、直捣黄龙?”

      “自然。”沈砚左砍右劈,似切西瓜一般毫不犹豫,“快去传我军令,后翼扫尾,左右回收,趁其帐中空虚不备,直取敌军大营。”

      “是。”十一豪气干云地答应一声,迅速带领骑兵向前疾驰而去。

      沈砚心里还牵挂着林子后的萧索,但当此之时,又无法优柔寡断,狠狠心,一声呼哨唤来御驰马,还是奔涂杉大营去了。

      萧索安顿好粮饷,随便指着身边的一个护卫道:“你去,到前面看看怎么样了。若无事,咱们赶紧回去。”

      那人从袍角撕下一缕衣巾,拨开水囊塞子,沾湿布条、捂住口鼻,应声钻进了烟雾弥漫的林子。

      片刻后,他又跑回来道:“启禀萧监军,将军和将士们都不见了,前面只有满地的番子尸体,看来咱们赢了。”

      “胜了怎会无人?”阮桐蹙眉问。

      萧索略一思索,道:“应该是攻打涂杉大营去了,他们后面有座乌云城,这里一破,攻陷城池也就如探囊取物了。咱们这就过去,他们大举来犯,营中必定空虚,沈砚这一去不会耗费太多时间,应当能速战速决。”

      阮桐听说,吩咐人赶着粮车,从西面空旷之地绕路过去。

      众人开拔前行,很快便赶到了原来的扎营之处。入眼只见尸身遍地、黑烟滚滚,一片焦山灰土,许多人连形状都看不清,烧得面目全非。

      萧索从未见过此等场景,鼻腔飘进浓浓焦臭,胃中如有七八只蝴蝶在翻腾,俯身干呕起来。

      大约半个时辰,或是一个时辰之后,沈砚带人纵马赶了回来。彼时萧索正软在车辕边犯恶心,见到他急急扑了上去。

      “好了好了,我来了,都没事儿了。”沈砚顺着他背道:“都说了不叫你过来看,就是不听话,到底怕了罢。”

      “我……我以为你们胜了,不知道是这样的景况。”萧索气喘吁吁问,“你有没有事,战况如何?”

      沈砚裹紧他衣裳、捂住他眼睛,将他抱到马上,一抖缰绳,向前驰去。“大胜,这可是罕见的一场大胜。等明日咱们攻破了他们的城池,这一战的初衷就达到了。接下来要看皇上的意思,他若说继续打,咱们就按计划,将涂杉人一举赶到天山那边去。他若说不打了,咱们可能就要还朝了。”

      “那樊将军呢?”萧索软软趴在他心口问,“你不要救他了吗?”

      “救当然得救,他不在别处,就在前面的乌云城中。”沈砚一手控着马,一手按着他脑袋,“你放心,那城好攻得紧。他们的豹子军还未出,不过既然咱们已有了破解之法,也就不必怕他。”

      萧索“嗯”了一声,温热的呼吸扑在他胸膛,又痒又潮。

      沈砚低头吻了吻他脸蛋,安慰道:“我知道,你今日定是吓怕了,不敢让我再战。可是既然咱们劳民伤财地出来了,就不能半途而废不是?我答应你,绝对、绝对不会有事,一定保重自身,好不好?”

      “好,你说好就好。”萧索脸颊贴在他颈子上,心情跌宕起伏,忽然伸出舌尖舔了舔他下巴,语气委屈中带着三分蛊惑:“……我想你。”

      沈砚浑身一颤,差点抱着他摔下马去,恨恨道:“小混蛋,学会引逗人了!”

      萧索在他身前燥热地蠕动,像只不安分的幼兽。沈砚好容易坚持到刚刚攻占的营寨下,抱起他迫不及待地向里跑。

      仆役正在新帐中给他铺设地图,刚一抬头,就听他沙哑地声音喝道:“都出去,出去!”

      众人懵然退出,顺带拉上了帘幕。

      床是铺好的,沈砚扯过被子给他盖上,又到外间提来热水,投了一块帕子给他擦拭。

      “还未漱口,这就睡了啊?”他端着水摇摇不肯睁眼的人,“来,漱漱口。”

      萧索拗不过,就着他手中杯子漱了漱,两腮鼓鼓的找不到地方吐,只好睁开迷蒙的眼睛看他。

      沈砚讨好地递上痰盂,摸摸他头顶,嗔道:“小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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