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T的光荣岁月》在下宫羽

18、关于饭前偷跑

　　于是，魏一诺和叶宿雨各自拿着尺子，好好地规划了一下全息按摩椅买回来之后应该摆在哪个位置。有了“一家之主”的参与，这个计划显然就不需要顾虑那么多了，魏一诺量了半天，最后还是直起腰把手一挥，给无辜的单人沙发下达了宣告：“到时候这个单人沙发就不要了！给按摩椅腾个地方出来。”

　　爽快！

　　叶宿雨眼前好像已经出现了那个美好的画面，不过她也没忘了自己已经是个高三生，在兴奋过后，她小心地向魏一诺提起：“要不你监督监督我，限制我玩的时间？”

　　“我也觉得应该这样。虽然吧，你高三了，但你又不是那种彻底不让你玩你就能不想玩的人……”魏一诺为自己的决策找到了合理的解释，“而且你刚才不是说，还有睡眠模式吗？反正你觉总是要睡的，用睡眠模式玩还可以顺便按摩……”

　　叶宿雨拼命点头。

　　忙活了这么一大圈下来，魏一诺和叶宿雨都已经毫无困意，两个人对视一眼，飞快地达成了统一：“去外面走走？”

　　她们在凌晨时分决定的“去外面走走”，基本上只会有一个目的地。

　　深夜十二点的时候，步行街上还有不少店是开着的，或黄或白的灯光照亮着这条小街，远远看去颇有几分意境。不过到了凌晨两点多，这些灯差不多也都灭去了，还开门迎客的只有鹿我明家的哈尔滨水饺，以及不远处摆着的烧烤摊。

　　魏一诺叫了一声烧烤摊老板，指了指还亮着灯的哈尔滨水饺：“老板，麻烦帮我烤三串鲳鳊鱼、五串平菇送过来。你这儿还有盐水毛豆和盐水花生不？”

　　老板熟练地把三串鲳鳊鱼和五串平菇架到炉子上，朝魏一诺摆摆手：“那你直接进去吃吧，我这儿的盐水毛豆和盐水花生现在是直接问老鹿买的。”

　　入了夜之后，为了省电和省钱，哈尔滨水饺就不会把灯全开着，恰到好处的留那么几盏灯，不至于铺张浪费，又不至于让路过的人分辨不了这家店到底有没有在营业。

　　即使是凌晨两点多，哈尔滨水饺的店面里也是坐着客人的。

　　鹿我明的父亲老鹿曾经作为创业成功的业内人士在这方面分享过经验，像这种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店会在深夜迎来什么客人，取决于你把店给开在了什么地方，开在电影院和剧院旁边的店，到了夜里当然就有刚看完深夜电影深夜话剧深夜演出的人来吃，带着刚欣赏完表演的兴奋，消灭掉一份热气腾腾的夜宵，然后赶着地铁末班车回家。

　　有的店旁边大公司大企业云集，于是就经常要迎接疲惫的上班族，他们在漫长的加班之后前来抚慰自己疲惫的身躯，然后回家睡觉，准备好接着面对第二天的疲惫。

　　有的店旁边什么都没有，但到了晚上还是客如云来，那就要留意一下来的到底是不是人了。

　　魏一诺也算是哈尔滨水饺的半个老板，一进门就认出了那个正埋头吃加了鸡蛋的卤肉饭的常客，她据说是个网络小说写手，经常大半夜的穿着拖鞋神情恍惚地来吃一份盖浇饭……

　　今天夜里在哈尔滨水饺值班的刚好是鹿我明，她听见店面里的动静，从后厨探出头来，看见是魏一诺和叶宿雨，就朝她们两人笑了笑：“你们俩我就不出来招待了，坐吧，桌上茶刚泡好的，自己倒。有什么想吃的没？”

　　魏一诺摇头：“不饿，而且我还叫了烧烤。你出来陪我们坐会儿呗。”

　　叶宿雨其实也不饿，但她馋了。馋和饿是两回事儿。

　　看见了叶宿雨那“我的胃不寂寞，不过我的嘴巴很寂寞”的眼神，鹿我明转身去厨房里端了一盘子刚卤好的鸡爪，又舀了一大勺盐水花生米扣在盘子边上。

　　魏一诺主动往里面让了一个位置，鹿我明放下装鸡爪的盘子，正好就在她身边坐了下来。魏一诺枕在鹿我明的肩膀上，拿了个花生剥开，抬手把花生仁喂给了鹿我明。

　　“要不要我回避一下，你们好继续夫妻夜话。”叶宿雨坐在靠墙的椅子上，头挨着墙壁，伸手剥盘子里的花生，“我简直是吃狗粮长大的！”

　　其实十多年来，这种场面叶宿雨早已见了太多太多，她完全可以做到见怪不怪，而来自叶宿雨的调侃和嘲笑，魏一诺和鹿我明也听了太多太多，完全可以无视。

　　鹿我明笑着朝盘子里的卤鸡爪扬了扬下巴：“别光吃花生啊，等会儿鸡爪该浪费了。”

　　魏一诺在桌子底下踢了鹿我明一脚：“你别又把小雨给喂胖了。”

　　鹿我明对这个指控感到非常委屈：“她最胖的时候也没多胖啊，再说了，能全怪我吗，我喂归喂，她也得能全吃得下啊。”

　　叶宿雨对这种推卸责任的方式表示强烈谴责：“如果不是你推波助澜，我也不会发现自己在吃这方面的能力极限在哪里。”

　　“你们两个谁都别说谁，都不是什么好东西。”魏一诺痛心疾首地说。

　　大部分时候都是鹿我明对叶宿雨比较严格，魏一诺对叶宿雨比较纵容，只有在吃这方面是反过来的。

　　魏一诺觉得这就是是她和大她八岁的鹿我明之间存在代沟的明证，同时，也可以作为鹿我明在厨师这一行里落下了职业病的明证。

　　刚开始谈恋爱的时候，鹿我明最大的遗憾之一就是魏一诺因为演员这个职业的特殊性，不能敞开肚子大吃特吃，使得她迫切想把女朋友喂饱的热情无处宣泄。

　　鹿我明知道在魏一诺这儿是实现不了愿望了，于是就把希望给寄托在了下一代身上。

　　小时候的叶宿雨放学回家就冲进房间先写作业，不是因为她有多勤奋好学，是因为她贪玩，想着快点把作业写完就开始玩。她在房间里写了一会儿，鹿我明就在客厅里喊：“小雨！过来！”

　　叶宿雨手里抓着铅笔一溜小跑过去：“叫我干什么？”

　　鹿我明笑眯眯地递过去一个塑料盒子：“我昨天烤的饼干，吃了吧。”

　　鹿我明是不会允许叶宿雨用“我现在不想吃”和“放那儿吧我一会儿就来吃”之类的话来敷衍她的，她会亲自看着叶宿雨打开盒子，亲自看着叶宿雨吃下去至少两片，才会善罢甘休。

　　好在鹿我明的手艺非常有保障，每次递出来的小点心都让本来就有些嘴馋的叶宿雨无法拒绝，这才没有酿成童年阴影之类的悲剧。

　　叶宿雨吃完了饼干或者其他小点心，就继续回房间写作业，过了一会儿，鹿我明就要端着果盘进来了，放下果盘之后还要摸摸叶宿雨的头：“记得把水果给吃了。”

　　削好了皮、切成大小合适的块，又插上了牙签的水果总是具有一种独特的吸引力，叶宿雨往往是一边写着剩下的作业，一边就在不知不觉中解决了鹿我明丰盛的果盘，她把作业本合上，整理好书包，就开始玩着游戏等开饭了。

　　一旦叶宿雨开始玩游戏，鹿我明就不会送零食进来了。她知道无论是键盘鼠标还是手柄，都需要两只手操作，叶宿雨玩起游戏来又很专心，要是端零食水果之类的进来，叶宿雨只会觉得烦。

　　经过研究之后鹿我明发现，叶宿雨写完作业的时候，也差不多是晚饭快要准备好，锅里的菜开始飘香的时候，她根据这一点，制定了新的计划。

　　鸽子汤煮好了，可以上桌了，那么上桌之前先找双干净筷子，把鸽子肫找出来，用筷子夹着走到叶宿雨的房间，送到叶宿雨嘴边去：“来，鸽子肫。”

　　叶宿雨“啊呜”一口把肫整个咬到嘴里：“晚上有鸽子汤呀？”

　　糖醋肉煮好了，可以上桌了，那么上桌之前也得先找双干净筷子，夹起一块肥瘦均匀的肉来，走到叶宿雨的房间，送到她嘴边上：“来，糖醋肉。”

　　叶宿雨呼呼地吹几口气，然后就迫不及待地把还有点烫的糖醋肉给裹进嘴里，用舌头倒腾着那块烫肉，含混不清地说：“好吃！”

　　不负鹿我明所望，叶宿雨被这种方法给培养出了习惯，总是在开晚饭之前就觉得馋。闻到厨房里传来做好的菜的阵阵香味，她就会在肚子里馋虫的催促之下丢了手柄站起来，躲着魏一诺鬼鬼祟祟地溜进厨房，从筷子笼里抽出一双筷子，溜到鹿我明旁边去。

　　鹿我明看见她，就默契地掀开盖子，让她夹一筷子菜走。

　　后来这事儿被魏一诺发现了，魏一诺先是对这种饭前偷跑的行为表达了象征性的抗议，然后就开始了同流合污，鹿我明做菜做到最后一个阶段，总是时刻准备着身边会一左一右冒出两个人来，手里都拿着筷子，就等她把盖子给掀开，夹两筷子菜走。

　　有一次鹿我明掀开锅盖的时候忽然觉得好笑：“家里总共就三个人吃饭，你们两个人都偷跑，有意思吗？”

　　那天鹿我明做的是毛豆烧鸡，魏一诺挑了几颗毛豆解馋，然后翻捡出翅根，吹到温热，塞到了鹿我明嘴里：“现在三个人都偷跑了。”

　　鹿我明咬着翅根还不忘了坚持立场：“你快拉倒吧，那岂不是更没意思了。”

　　如果是别人做菜，那么鹿我明就是个对吃相当有兴致的美食家，但自己做菜的时候，鹿我明就没了这份热情，饭菜端上桌，魏一诺和叶宿雨都落座之后，她虽然端着碗筷在桌边坐着，落筷子的频率却不高，有几分百无聊赖的意思。

　　用鹿我明的话来说，就是她在厨房里闻味儿都快闻饱了，真正吃的时候当然兴味索然。比起吃饭，她更喜欢在饭桌上还能继续张罗这桌菜的感觉，比如到厨房去拿一把刀来，把一整只下锅蒸的鸡给拆解开来，把鸡爪给魏一诺，把翅膀给叶宿雨，再夹一只鸡腿给叶宿雨，剩下的那只鸡腿总是会引起魏一诺和鹿我明之间的一番推辞，最后八成会落到鹿我明碗里。

　　无论过去了多久，鹿我明那种把喜欢的人当猪喂的作风都是不会改变的。自从叶宿雨上高中，鹿我明就逮到了理由，乐呵呵地往魏家拎各种各样的好料，菜一上桌就慈祥地看着叶宿雨狼吞虎咽，并且向魏一诺解释：“孩子学习多累啊，吃点清蒸鳜鱼补脑。”

　　类似的话还在魏家的餐桌上出现过很多次：

　　“孩子学习多累啊，吃点油炸肘子补脑。”

　　“孩子学习多累啊，吃点叉烧包补脑。”

　　“孩子学习多累啊，吃点……”

　　最后魏一诺总算拍案而起，制止了鹿我明这种以公谋私的行为：“我看你才要补补脑！”

　　叶宿雨心虚地往后缩了缩——虽然她努力地保持运动量，但她一个大部分时间都要坐在教室里的高中生再怎么运动也架不住鹿我明这么喂，她最近确实是肉眼可见地胖了。

　　鹿我明也心虚地往后缩了缩，不过鹿我明是何许人也，沉默几秒之后就若无其事地给魏一诺盛了碗银耳莲子红枣汤：“来，补补气血……”

　　魏一诺这种平时不怎么生气的人，生起气来是最可怕的，该事件发生之后，鹿我明和叶宿雨不约而同地收敛了不少，现在叶宿雨差不多瘦回到了初中时的状态，鹿我明心中的热情就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烧烤摊老板把烤好的鲳鳊鱼和平菇给送了进来，叶宿雨又不想放下手中的卤鸡爪，又想剥盐水花生，这会儿又眼馋上了放在铁盘子里端进来的烤鲳鳊鱼和烤平菇，吃得手忙脚乱还差点把自己噎到。魏一诺倒了杯茶壶里的大麦茶，把杯子推到叶宿雨手边：“慢点吃，又没人跟你抢，多大人了，马上都要考大学了，吃东西还这么急吼吼的。”

　　“还有一年才考大学不能叫马上要考大学吧。”叶宿雨喝了几口大麦茶，消了嘴里的油腻，吃得比刚才更津津有味了，看得魏一诺很是羡慕。

　　“唉，自由真好。改天我赚够了钱、实现了人生目标，我就再也不演戏了，蹲在家里陪小雨打游戏，一日三餐等着小明上菜，她上什么我吃什么，有多少我吃多少。”

　　叶宿雨丢下卤鸡爪的骨头，抓起筷子夹了一块鲳鳊鱼：“要是真有那么一天的话，我觉得你一开始肯定是吃不下的……而且大概也不会有那么一天吧。”

　　“为什么？”魏一诺敲了一下叶宿雨的额头，“你觉得我赚不够钱？”

　　“钱你肯定能赚够，问题是人生目标。”

　　魏一诺的人生目标是拍出一部真正优秀的作品，不求能拿个什么奖，只求自己和自家老爹能够满意，能够真正发自内心地为其骄傲，要是目光再放远一点，最好这部作品还能成为在人们心中始终占有一席之地的经典——当然，真要做到这些，想不得奖也难。

　　对于捏着一手好牌，从出道起就顺风顺水的魏一诺而言，这个目标似乎特别的简单，可是魏一诺的家人们都觉得，魏一诺命中可能还就没有这个机缘。

　　她每次总是差着那么一点。发挥好的时候戏份太少，戏份够多的时候没发挥好，有望结束陪跑的时候惜败于竞争对手，眼看胜券在握了，斜刺里杀出一匹黑马……

　　按理来说，魏一诺各方面的条件都不差，在镜头前虽说到不了灵气四溢的地步，不过也不至于灵气全无，八十多分的演技虽然差强人意，但严格来说也够用了，天才就只有那么几个，剩下的不是天才的人难道就不活了？当然还是要尝试着努力奋斗一下的。

　　然而魏一诺在努力奋斗这方面也不是拔尖的，她努力归努力，却到不了豁出去玩命的地步，也到不了能化腐朽为神奇的地步，她的努力积攒着量变但始终没有产生质变，只是让她保持了这个中游偏上的业务水平。

　　“我觉得吧，这样也不错。”对此，叶宿雨给出了一个解决方案，“你就一直保持这个中游偏上的业务水平，然后到老了拿个终生成就奖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