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画》绸*

31、第 31 章

　　心知今日已不宜再多说，清祝言正准备鞠身告退，急跑而来的殿前侍卫打断了他，慌乱禀道，“陛下，荣王殿下于灾情最为严重的浦县被流民所围，行踪不明！”
　　清祝言闻言，脑子一片刹白，只能木木地听着德钦帝厉声询问侍卫，“什么时候的事？”
　　“两天时间，工部侍郎墨梓墨大人已经指派当地的府衙派人进浦县寻找殿下的行踪。”
　　清祝言深吸口气，默默攥紧拳。这件事情捅回京，只能证明流民数量太多，当地未曾经过正规训练的衙役根本无济于事，唯有派出驻军才能解决问题，本朝军纪严谨，若无圣旨虎符，任何人都不得擅调军队，……，可最怕的是就算现在下旨也嫌太迟！
　　“皇上！”
　　清祝言急对德钦帝道，德钦帝却沉着脸色一声未做，冷冷看向不远处。清祝言顺着德钦帝的眼神看过去，正好见有人匆匆而来，一身清朗颜色，脸上有些得意洋洋，近了却又看出他满色肃穆，叩倒帝前，“儿臣得知荣王浦县涉险，甚感忧心，但请父皇下令让儿臣率命迎救。”
　　密告一事正让德钦帝猜忌于他，更何况李博李熙不睦并非秘密，如今他是想要籍机表一表兄弟之情，却是积极太过，这样一来，除了指明整件事情是他一手指使之外别无其他，否则情理上更加不通。
　　若不是现在笑不出来，清祝言觉得自己一定会当场笑出声来。
　　德钦帝也是看出来，指着李博，“你你你……！！！”
　　一口气堵的脸色铁青……
　　德钦帝这次所发怒气不同往日，不仅是李博被骂的狗血淋头，竟是连累旧疾复发，太医于帝寝前脸色凝重，丝毫不敢离开半步，左相王渊右相清定阑御史石瞻四位亲王悉数入宫，随时待诏。
　　整个宫殿被偶尔飘过的走路声衬的愈发压抑安静，所有的人都端肃地坐着，不曾，也不愿开口说话，清祝言靠坐一隅，微微抬眼看着坐在右首座，同样沉默不言的父亲清定阑后，伸手揉了揉眉间，疲倦的几乎萎靡在椅子上。
　　很想离开这里，却又不能。
　　已经三天了，所有的人都陪在外面耗着，自己连李熙的情况如何都没办法知道。
　　旨下了，人派了，可是消息呢？一点都没有传过来！清祝言深吸口气，重新坐直起来，攥紧的掌心被自己的指甲掐出深痕。大概只有这样才会让自己还能继续坐在这里，偶尔与李博的眼神一撞，像被火淬了般。
　　清祝言淡淡的偏开头，手驻着脸闭目养神，可李博的眼神却像网子般将自己全身都罩住，而且这网子上还带着钩子，愈收愈紧，刺的清祝言不得不站起身踱至殿外，这才觉得舒服了些。
　　虽然现在对李博翻了脸，可是两人毕竟也算朋友一场，被朋友那么看，多多少少都是不舒服的。
　　清祝言靠在殿外的柱子上，月色宁静，几乎让人忘记殿内看似沉静实则暗潮汹涌的气氛，铺陈的银色光华温柔似水。
　　“祝言。”
　　清祝言回眸，一段时间未见碰面，当日虽是骄纵到底还有些稚意的少年现在已是变得阴沉，李博的声音极冷，“我不会输的。”
　　清祝言挺直身回视过去，抿起个冷笑来，“那你就一定会赢？”
　　不会输，但是不代表一定会赢。这两句话看起来类似，但是对于李博现在而言，其中的份量就很不一样，李博整个人仿佛被笼了层寒冰，手指紧紧地收拢，清祝言见状不再笑了，但也不想再同他说话，如今话不投机半句多。
　　殿内骤然传出阵喧闹，清祝言一惊，急忙奔向殿内，手臂却是被狠狠拉住，一只冰凉的手扼在脖子上，李博深黑的双眸中燃着火，咬牙切齿地说道，“祝言，我真的很想掐死你……”森冷的意味，声调却是无奈与愤恨，眼眸中倒映着清祝言丝毫没有表情的一张漂亮脸孔。没有想要动，连一丝想开口说话的打算也看不出来，只是淡淡的看着，视若无物。
　　李博心里面升腾暴烈的火猛地被浇了个透心凉。
　　清祝言格开李博本就没有用力的手指，伸手掸了掸身上若有似无的灰尘，转身准备走进殿内。
　　“祝言，我曾经无数次希望你是女孩，这样我们就不必处于如此对立。”
　　李博急痛地话语传来，清祝言脚步顿了顿，好笑的看过来，“你知道你和李熙有什么不同吗？他从来就没这么想过。”说完后也不管李博如何，清祝言径直回到殿内，正好看到几位当朝重臣又陆陆续续地从德钦帝寝宫内退出来，最小的皇子李势坤睡眼惺忪地被乳娘牵了进去，随之赶来的十皇子李瑞脸色忧愁，怯怯地看了看周围，须臾便垂下头疾步走了进去。
　　“怎么回事？”
　　清祝言一面悄声问一直伺候在这里的小太监，一面看着周围人，父亲的表情微沉，其余等人大多无甚表情。对方鞠了个身子压低声音答道，“皇上刚刚精神好点，想召诸位大人进去商议，可是没说上几句病又发了。”
　　清祝言轻轻点了头，注意到左相王渊脸色很淡，平淡到几乎不像平日的盛气刚愎的他，连一丝表情都没有。
　　清祝言轻轻点了头，注意到左相王渊脸色很淡，平淡到几乎不像平日的盛气刚愎的他，连一丝表情都没有。
　　这样一来，倒是显得诡异了。
　　清祝言急忙不着痕迹的回头看李博，他到底年轻，没有像王渊般持重，眼神很有些波动不稳，可是偏又坐着未动。他是皇子，适才连李势坤与李瑞都已经进去了，为何他不进去？难道是在等什么？清祝言倚在不引人注意的角落里苦思，眼神下意识地在整个房间内飘来飘去，突然之间，一个想法冒了出来。
　　难怪一直都觉得很不对劲，在皇上病情如此危急，左右二相御史亲王都守的不着动，除开病中的惠后，王贵妃与柳妃都在后殿相守的时候，为何独独不见掌管皇城禁军的兰屿舒？！
　　皇城之中，十万禁军，其中还有以一挡十的铁甲骑兵，这样一股力量，任是哪方都不会忽视。
　　王渊与李博以及身居幕后的王贵妃之所以一直未敢轻举枉动，一来是因为李博的身份尊贵，本以为帝位唾手可得，二来，也是最根本的，就是他们手中并无兵权。兵部一直都是右相治下，李博不善领兵，德钦帝一直不敢把军权交他手中，而这一点，同时也是李博在根本上很不喜欢李熙，甚至可以说忌惮他的原因，因为李熙能调动漠北军营。
　　军权有多么重要，所有人心中都明白，是以李博才寻机赶李熙出京，借机下手。
　　清祝言背后暗暗冒着冷汗，自己竟然在如今才想明白这层，明显已是先失一层。
　　门口突然传来唏嗦的走动声，所有人都不解地看向门口，斑驳的人影抖动在窗上，偏又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明显表明出他们受过严格训练，沉沉的压抑着。
　　李博的表情明显一变，抬眸与王渊交换了个眼神，清祝言看在眼中，沉在心里，回眸瞥向父亲，偏偏这时总管太监过来传旨，请所有的人都到德钦帝身旁。
　　尖细阴柔的声音晦暗不清，昭示了当朝天子大限已至。
　　李博的唇角勾起来个得意洋洋的笑来，率先进了寝宫。
　　浓浓的药味扑鼻而来，宫灯晕暗，只照得整个寝宫死气沉沉，连随待的宫女太监脸上都蒙着青灰。德钦帝躺在龙床上，看着齐刷刷跪倒的人，连话说的都嫌费力，只是动动手指往上微抬，示意众人平身。
　　李博却未起来，冷冷地直视着德钦帝道，“儿子不才，想从父亲这里讨一样东西。”
　　所有人或诧异或指责或旁观地注视着这一幕，德钦帝青灰的脸色露出一丝异样的神情，混合着各式各样的思绪，最后却归于平静，看着自己的儿子。
　　李博不以为意，径直开口道，“儿子想要的，就是这天朝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