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短信 ...
-
13.
“老师。”简芯看见俞树秋的脚迈开一步，打算认命出门罚站。她扯住俞树秋的衣角，抬头跟老颜阐述实情：“是我让她陪我去的，迟到也是因为我。可不可以，就惩罚我一个人？”
俞树秋，“简芯，你傻了？”
“要罚一起罚！”
老颜眼瞧着这俩小孩在眼前演双簧，早就不乐意了，“你说了算还是我说了算，少废话！简芯出去罚站。俞树秋，回去站好。”
简芯松了口气，伸手把俞树秋推了回去。
老颜错过她身边，走向队伍正前方大声宣布，“再来一遍...”
她关上门，眼前顿时没入黑暗。身边寂静听得见风声，周身放松以后，才能感觉到从小腹下方传来的痛感。细细密密，似在拖着重物往下坠落。
简芯靠在墙上，任由身体慢慢滑下，直到触碰到地面的冰凉。疼痛感依旧只增不减。
她单手捂住肚子，似乎怎么揉都得不到缓解。神志渐渐被撕裂的痛感分散，濒临瓦解。
她垂下头，下巴磕在膝盖上。闭着眼，强迫自己不去感受。恍惚间，眼前仿若一扇白光亮起。简芯转过头，看见隔壁教室走廊门口的灯被人打开。覆盖了一层薄纱似的灯光朦胧，那个身影离她越来越近...
程嵘刚从办公室送完作业本出来，走到拐角处便看见教室门口蹲坐着一个黑影。视线太暗，他只好把走廊上的灯光亮起，这才可以分辨得出那人的样子。
他快走几步，在她面前蹲下。简芯的额角冒出冷汗，唇色冷的发白。看着他的眼神无力且疲惫，“你怎么也在这，和我一样被罚站了吗？”
简芯感觉每说一个字，身上的力气就被抽走一分。小腹正抽抽发疼，她现在很想有个人能朝她打一棍子，把自己敲晕过去。
可是不行，她还要想办法让程嵘不要察觉。毕竟，也不是什么可以拿来说给男生听的秘密。
程嵘冷着脸，先是摸了摸她的额头，温度还好。可她的脸色如纸一般惨白，而且，手捂着肚子...
一个猜想在脑海里生成，他没有去问。只是悄悄的伸手揽起她瘦弱的肩膀，好让她把身体的重量都依靠在自己身上。
“我们去那边坐一下。”
简芯现在以一个小鸟依人的姿势被圈在他怀里，身体不由自主的发僵。疼痛让理智渐渐模糊不清，但却记得自己仍然在受罚。她冰凉的手握住他的手腕，不打算听他的话，“老颜等会发现我不在的话...”
“我去说，先过去坐。”程嵘打断她微弱的抵抗。
教室外面是没有椅子的，但是洗手间和疏散通道中间有一块凹进去的四方形平台，正好可以坐几个人。
程嵘让她先自己站一会，把外套脱下来垫在冰凉的瓷砖上，才把简芯扶过来坐下。而那只握住他手腕的手，此刻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般，渐渐收紧。
疼痛感压迫她羸弱的神经，手上的力道越来越大，似乎这样就能摆脱梦魇的追赶。
程嵘愣是一声没吭，哪怕手腕已经像快要被她捏碎。他无法感同身受，只能站在这里静静的陪她一同挨着扛着。
“简芯。”他慢慢蹲在她身前，低沉的嗓音罕见带了温度，“我给你讲个笑话好不好？”
简芯脑海里思绪乱窜，她感受着疼痛在黑暗里低了低头。
“之前有个学姐去北电面试，一试的时候很紧张。所以在外面候场的时候，一直在心里暗示自己不紧张不紧张...”
程嵘抬起手覆在她握住自己手腕的那只手上，轻轻的劝和着，“等她正式面试的时候，开口第一句话，你猜怎么着？”
沉沉的目光看着简芯，那眼里清澈明亮，倒映着那一晚的月光。简芯顺着他缓缓的说话声，被勾去了大半部分注意力。见他发问，也歪头想了想，没找到答案，便扯了扯嘴角道：“猜不着。”
程嵘，“她说'老师好，我叫不紧张。'”
简芯听明白之后就乐了，笑了两声。伴随着眼前人绞尽脑汁的安抚和诱导，阴霾和痛感转瞬间消失了大半。
程嵘似乎也低低的笑着，借机把手腕上的手掰开，握在手里给予她自身的温暖。
良久，他才问道：“好些了吗？”
简芯笑着，也不知是转移注意力起了作用，还是手中传来的温度让周身都暖了起来。小腹的疼痛似乎比起刚才来，小了不少。
她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很诚恳的道了句，“谢谢。”
“那你等我一会，我去和老颜说一声之后再送你回去。”程嵘站起身，看着眼前低眉顺目的女孩。心头一紧，右手不自觉的抬起，停留在简芯头顶上方半寸。又缓缓落下，安抚性的揉了揉。
望着那人走进教室的身影，简芯有些怔忡。
过了一会，她看见门又被打开。程嵘和老颜走出来，他伸手往她这个方向指了指。
然后，老颜点了点头。
“都说好了，走吧。”程嵘作势要扶起她。
简芯退了退，面色由白转红。想到要面对路上那么多人的眼光，她就没有勇气在他的帮助下走回宿舍。
程嵘瞬间冷了音色，“疼成这样，还想自食其力？”话音刚落，他便一把揽过她的肩膀。相比之前，力道加重了几分。
简芯不敢再造次，身为“病人”确实应该要有自知之明。
程嵘刚才还同情心泛滥，现下立刻被人打了脸。他转目瞪了一眼简芯，似乎知道她的顾忌，怒意还未消，“别想太多，路上没那么多人看你。”
最终，简芯还是在程嵘的“贴身护送”下，顺利安稳的回到了寝室。的确，夜晚时分路上少有人走动。只有一两对小情侣还打着散步的由头亲热，而在他们眼里，大概也把他们俩当成了同类人吧。
“今天谢谢你。”寝室门口，简芯才从他温暖的怀抱里挣脱出来。
“没事。”程嵘嘱咐了她一句，“记得喝点热的，好好休息。”
“嗯，知道了。”
她从兜里掏出磁卡，准备刷卡进门。感觉到身后那人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手还未抬起来...
就听见，“你等等。”
她微微侧头看了一眼，说话的那人已经大步走到对面。
简芯愣了半晌，想着他既然这么说了，就还是等等吧。慢慢的移步下台阶，她走到一旁放置的连椅边坐下。
夜晚的空气静谧无声，偶有一阵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地面上从宿舍楼里透出来的灯光，拉得老长。她一时兴起把脚伸进那光影里，似乎觉察到了一丝暖意。
简芯坐了一会，不见人下来，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小腹的胀痛依旧持续着，脚踝处传来的冷意让疼痛加剧。
就在她准备回宿舍的时候，身后的一扇铁门打开。程嵘朝她走过来，把手里的东西递给她。
“这个你应该用得上。”
手背上突然传来的温度，让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简芯顺着视线看到手里的东西时，才恍然明白程嵘离开这么久的原因。
“这个季节，你从哪里找来的暖宝宝？”简芯搓着手里两片不算厚的物什问他。
他当然不会告诉她，他把寝室那几个大男人的衣柜都翻遍了，最后还是在开水房的爷爷那借到了两个。
程嵘不直接回答，眉目恢复往常的清冷，“有就拿着用，快回去吧。”
简芯道过谢，却仍然觉得谢意很单薄。握在手里的，是优待和特殊，是她从来没有从除却父亲和哥哥以外的男人那里得到过的关心。
而这份关心，来自于她仰慕许久的那个人。她在脑海里努力搜寻，竟然一时间找不到什么用词来感谢。
回到宿舍的时候，她整个人都似被抽干了一样。肚子的疼痛再翻涌，也比不了她现在心里的雀跃来的真切。
简芯，你算是彻底沦陷了。
*
程嵘洗完澡从洗手间出来，正好碰上同屋其他人一起回来。男生们大多是合唱的主力军，这两个小时下来，早就精疲力尽。
徐扬头一个坐在椅子上叫苦连天，“硬生生嚎了一节课，肚子都饿了。”
“要不我们点宵夜吃吧！”
另外两个同学，宋宇霖表示只想睡觉。另外一个神情激昂的点头附和，“好啊，我也饿得不行，唱歌太费体力了。”
“程嵘，那个外卖电话是不是在你这…哎？”
徐扬趴到他桌子上去找手机，还没翻到。便觉察出一丝不对劲来，他警觉的环顾四周。衣柜门都是打开的，桌子的抽屉也似乎被人拉开过…还有放在床底下的行李箱位子也变了。
“我说…咱们寝室，不会招贼了吧？”
徐扬赶紧跑到自己桌前，仔细查看有没有丢掉什么重要东西，还很善意的提醒其他人。
“你们快看看啊，是不是进贼了？”
“我这好像也被翻过，但没丢什么啊。”
“我也是，除了衣柜被打开了其他的没什么。按理说寝室楼有门禁，小偷应该不会进来。”
徐扬不信邪，“那为什么一副乱糟糟的样子，肯定有人趁我们不在进来过！程嵘，你再看看你的…”
说话间，那人已经翻身爬上了床。完全把他的“小题大做”当作耳旁风。
徐扬见他不吭声，倒也不气馁，越发开始大胆猜测起来，“既然门禁森严，那可能就是熟人作案…”
“但是…犯人的动机和目标是什么呢？”
就在他悄无声息的脑补了一大段侦探小说的剧情之后，躺在床上的人终于被他的联想能力彻底打败，“徐扬，你的想象力不去写小说真的可惜了。”
“房间是我弄乱的。”程嵘懒洋洋的翻着手里的台词书，都没往他身上看一眼。
这话如同一盆冷水，一下子徐扬头上激动的火苗被浇灭了一半。霎时间没了兴致，还不忘追根究底。他攀上程嵘的床头，手握成拳当话筒，假意气势汹汹，“那请问犯人，你的作案动机呢！”
“找东西。”
徐扬，“找什么？”
“…你管不着。”
然后他被毫不留情的踢下床。
哼，不说就不说。徐扬摸了摸脑袋悻悻离开，拿着脸盆准备去洗澡。
他没有发现，床上坐着的那人在他放弃追问的同时轻叹了口气。
晚间，寝室已经熄灯很久。对面的天花板上传来的亮光，让程嵘辗转反侧。闭上眼，眼前全是在教室门口发现她时候的样子。额角的汗珠，脸色苍白如纸，还有指尖的冰凉。
对于女生特殊时期的这些事情，他一概不知。可不知道为什么，那种充满陌生感的保护欲，会在看到她疼得撕心裂肺的时候随之而来。紧揪住的胸口，随着她舒展的眉头竟逐渐得到缓解。
他伸手摸出枕头下的手机，无意中碰到右手的手腕。细微的疼痛被他忽视，对话框中飞快的打下一行字。
简芯回到寝室就爬上床睡下了，困意和疲倦让她昏昏沉沉。睡梦间，有几丝细微的震动，她迷迷糊糊睁开眼打开手机。
朦胧透进眼里的光影，信息这样写道：“实在不舒服的话，我可以带你去医院。”
年少时光里，那可以称之为笨拙的担忧和爱护，会在往后漫长而枯燥的人生中尤为弥足珍贵。
简芯不知道的是，这句看似不经意的话。直到很多年后回忆起来，就像一颗可以回味许久的糖，能够在苦涩的境遇里增添一味甘甜。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短信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