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乐颂谭关]脱轨》角落大王

47、番外一

　　关雎尔的眼前闪过一道白光，大脑短暂的空白后，意识逐渐回拢。
　　她站在国际中心大厦上升的电梯中，身旁的人是安迪。
　　这是安迪被小三事件后，她陪安迪上班的场景。
　　可这不是在一年多前就已经发生过的一幕吗？

　　关雎尔陷入了深深的怀疑，也许这是她临终前的幻想，因为她的脑中突然涌入了许多不属于她的故事。
　　她此时身处于一个影视剧的世界中。
　　电梯镜面中反射出她迷茫的神情，她紧紧盯着自己的脸，又伸出手揉了揉疼痛发胀的太阳穴。
　　她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但心脏的悸痛感却是如此真实。
　　在这个世界里，安迪是女主角，朋友们也有各自的剧情，最终大家都得到了感情线的happy ending。
　　而她的故事，是开放式结局。

　　这样很好。
　　她是有血有肉的人，她不要安排好的结局。

　　电梯还在平稳上升，显示屏上的楼层数字就如心跳般跳动，最终到达了晟煊电子高管办公室所在的一百零一层。
　　门缓缓打开，眼前的场景很熟悉，与她的记忆并无二致。
　　走廊尽头的光线柔和而温暖，仿佛是命运的指引。

　　关雎尔跟着安迪踏出电梯，眼前出现了一个高大身影。
　　是亲自来门厅接安迪的谭宗明。
　　这是整个故事中，她与谭宗明唯一的一次见面。
　　谭宗明还是那样风度优雅，目光略过她的身影，并未多做停留，转身与安迪进了办公室。
　　二人的交谈声不经意飘进她的耳朵。
　　谭宗明问安迪：“又是邻居？”
　　安迪笑道：“是，最小的那个，一本正经的很。樊小妹担心我今天上班会被网友闹，所以让她来护送我上班，一定要看我进来才走……”
　　声音逐渐远去，消失在长廊尽头。

　　关雎尔望着曾经再熟悉不过的身影，觉得恍若隔世。
　　她的心中突然涌起一股遥不可及的遗憾。
　　所有的记忆如同电影般在她的脑海中闪回，如今却连一个回眸都不会再有。
　　但是没关系了，那些令她撕心裂肺的痛苦、头晕目眩的快乐，都已经离她远去了。
　　就这样吧。
　　她缓缓转过身，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可长久以来深藏在心的恐惧、委屈和孤独，却如同海底的暗流，在此刻骤然掀起了汹涌澎湃的波涛，再也无法抑制。
　　眼泪毫无预警、悄无声息地涌出，她独自站在门厅外，默默地抹着泪。

　　也许只过了几秒钟，亦或是一个世纪，关雎尔突然心中一紧，脑海中浮现出这个世界线今日发生的爆炸性新闻。
　　首富公子匡恒在滨海公路发生严重车祸意外身亡。
　　这本是欢乐颂的朋友们茶余饭后讨论几句的八卦。
　　但现在——
　　她在瞬间收拾起心情，没有时间浪费，她要去阻止这场意外。

　　她尝试拨通了匡恒的手机号，对面一直是忙音，恐怕设置了陌生来电拒接。
　　可是她该怎么办？
　　匡恒并不认识她，全世界都会把她当成神经病。
　　她只有她自己了。

　　关雎尔站在门厅外踱了几步，思考着对策。
　　匡恒今天开的车是胜瞻投资的“腾云汽车”，这是目前新能源车企中风头最甚的一家，匡恒的车祸，甚至还是腾云汽车新款上市后的首撞，媒体的报道铺天盖地。
　　也许人就是在掉入深渊、最痛的时候才最清醒，她灵光一闪，冲进了办公区域，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与谭宗明和安迪擦肩而过，轻车熟路地推开吴照办公室的门。
　　“吴照，我需要借你的车。”
　　吴照正在电脑前处理工作，面前突然站了个女生，她的眼眶红红的，态度却非常严肃。
　　对方继续道：“快点给我钥匙，我赶时间！”
　　吴照认出了对方，她是最近每天陪安迪来上班的朋友，但他们并未打过招呼。
　　他不明白，她为什么能这么理直气壮地向他发号司令。
　　在公司里他是一人之下，除了谭总没人敢指挥他。
　　他更不明白的是，自己怎么就接受了她的指使，还殷勤地赶紧递上了他的车钥匙。
　　关雎尔抓起钥匙，没有留下一句话便转身冲了出去。

　　一台星空灰色的腾云M7 SUV疾驰在世纪大道上，在经过标志性的日晷路口时也并未减速，随着“嘭”的一声巨响，失控地撞上了正在转弯的一台同款不同色的腾云汽车。
　　肇事方的车受损严重，右侧车头被撞瘪，引擎盖翘了起来，连安全气囊都弹出了。
　　另一方的车况还可以，只是一侧后车门被撞得轻微变形。

　　匡恒坐在被撞的车中，半阖着眼，眸中透出十足的阴鸷感。
　　他的母亲闹着要自杀，虽然只是又一次为了博得关注的闹剧，但他也得赶过去。
　　他猛地推开车门下了车，发现撞他的车是自己的同款。
　　腾云M7新车发布后的首撞，被他自己遇上了。
　　腾云公司一周前在纽交所上市，新车M7也才发布，关注度极高，他本人更是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能上热搜，几件事交杂在一起，必定会引起媒体的狂欢。
　　他带着一身戾气，姿态傲然地上前去拉开对方的车门，只见车中坐着一个年轻女孩，似乎是被安全气囊炸懵了，正在从车祸中平复着喘息。
　　是一张清秀的陌生脸庞。
　　他没有一点怜香惜玉的心情，语气傲慢地质问：“你是怎么开的车。”

　　关雎尔从眩晕中恢复过来，抬头看向了他，并未被他的冷厉的态度吓到，反而勾起唇角无声的笑了，表情透着些许遥远的怀念：匡恒还是那个飞扬跋扈的匡恒。
　　她没想到自己在这种时候竟然还笑得出来。
　　她还一脸无辜地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开着自动驾驶，车子突然失控了。”
　　实则她是故意踩了油门。

　　匡恒看了一眼仪表屏，Autopilot指示灯果然亮着。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
　　如果腾云汽车自动驾驶失灵的新闻爆出，必然会引起媒体的狂欢、股价的震荡，也会被竞争对手车企拿去大做文章。
　　他给腾云汽车的CEO打了个电话，让公司立即安排人过来把事故车拖走做检测，而他还赶着要去滨海别墅。
　　关雎尔却拿起手机就要报警：“不许拖走我的车，我要等交警过来处理。”
　　她无理取闹地威胁道：“你敢走，我就发视频在网上。”
　　这是在拖延时间、想把事情闹大。
　　匡恒站在车外审视着她，眼神锐利而冷漠。
　　来者不善。
　　——这可能不是意外。
　　他一手撑在她的车上，倾身下来，压低的声音充满警告：“你知道我是谁吗。”
　　关雎尔看了他一眼，缓缓点头。
　　他冷冷道：“要多少钱，你开个价。”
　　她充耳不闻，举起手机开始录视频。

　　但匡恒可耗不起时间。
　　他低咒一声，蛮横地把她拉出驾驶座，将她的车落锁，然后强行把人塞进了自己的车副驾。
　　他又从中央储物箱中拿出一对手铐，抓紧她的手腕，就要把她拷在车顶右扶手上，以防她做出什么脱离控制的事来。
　　关雎尔一脸震惊：离谱，为什么这个人的车上会有手铐！
　　“你……变态！”她极力想要挣脱他，无果后又服软求饶：“别拷我，我不会发视频的……”
　　匡恒看着她，忽觉心中一阵烦躁，莫名地放弃了将她拷住的打算，转而收走她的手机，然后启动车子，疾驰而去。

　　腾云SUV飞驰在滨海公路上，公路左侧是悬崖和大海，右侧则是开凿的山壁。
　　关雎尔不知道他为何一定要去滨海，但她知道她作为一个可疑的陌生人，绝对拦不住匡恒这样的人。
　　她坐在副驾眼睁睁地看着车速超过120码，心跳如鼓，精神也高度集中。
　　她一路都盯着方向盘，却也不敢动手去抢，这么高的车速，很容易翻车。
　　——她只是想救他，不是想和他一起死啊！
　　可她没有任何办法，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地开口道：“虽然你可能不信，但我其实是个预言家，我是来救你的，待会儿我们会发生车祸，被一台大卡车撞进海里……你能不能停一下车、或者开慢点？”
　　匡恒当然不可能相信她幼稚的故事，冷冷吐出两个字：“不能。”
　　车继续疾驰着。
　　乌云开始聚集，天空突然变得阴沉起来，预示着暴雨即将来临。
　　关雎尔紧张又懊恼地抓了抓头发，不知如何是好，却突然福至心灵，想到了什么：“你纽约的家大门密码是112358！”
　　匡恒终于正视了她的存在，目光落在了她身上。

　　关雎尔却绝望地发现，来不及了。
　　前方的弯道后就是他们当时停车的平台，也是他的车子被大货车撞下悬崖的事发地。
　　在这个决定性的瞬间，她来不及多想，心一横便扑向方向盘，用尽全力将方向盘向自己这边打。
　　撞上山崖也比被撞下几十米的悬崖要强。
　　这是她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个想法。

　　失控的大货车冲出弯道，即将正面撞向对面的SUV。
　　SUV却仿佛已经预知了一般，提前在转弯处猛然向右转向，轮胎与地面几乎摩擦出火星，发出了刺耳尖锐的声音，犹如最后绝望的呐喊声。
　　但SUV的车速实在太快，无法完全避开大货车，左侧与货车的侧面堪堪擦过，随即重重地撞向了右侧的山壁。
　　大货车冲下悬崖，坠入了海中。
　　而SUV在突然的转向和巨大的冲击力下，整个车身不受控制地在道路上翻滚了两圈，伴随着金属撕裂的声音与玻璃破碎的声响，最终四脚朝天地翻在了路边。
　　四周一片死寂，唯有海浪拍打悬崖的涛声，和不远处大货车坠海前留下的长长轮胎痕迹。
　　下一秒，暴雨倾盆而下。

　　——————

　　关雎尔捡了一只小奶狗，是只可爱的伯恩山，约莫一两个月大。
　　捡到狗的那天是中秋节，天下着大雨，她抱着狗，不站在檐廊内，故意站着台阶下淋着雨装可怜。
　　他看见她怀中的小东西，诧异地扬了扬眉：“我说过不许带别的东西进门。”
　　“狗狗我自己会负责，放在我的房间里养，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她浑身湿漉漉的，神情可怜地望着他求情，状态和她怀中的小伯恩山简直一模一样。
　　他在家门口居高临下地望着她，唇角勾着轻笑：“要不你俩一起滚？”
　　谁知关雎尔固执的很，真的转身就走。
　　每次她使出离家出走这招，他就只能妥协。
　　——算了，她感冒发烧了还不是要他来照顾。
　　他堵在门口的身子一侧，示意她赶紧进来。
　　小姑娘喜出望外地抱着狗进门了。
　　虽然是关雎尔捡的狗，但她却是个骗人的撒手掌柜，只管捡不管养，导致他丧偶式育儿，一把屎一把尿地亲手将饼饼养大了。
　　真不知该说她是心软还是心狠。
　　明明是那么喜欢的小狗，后来那么多年也没有再问过一句。

　　辜令祺约他见面，带来了一个消息：“小关和Christian真的在一起了！你快想想办法啊！”
　　他扫了她一眼，“你紧张什么。”
　　“你不明白吗！如果谭家要和我们家联姻，有一对就够了。谭宗明一旦知道他外甥女和我弟弟在一起了，一定会放弃我、促成他们，毕竟……”辜令祺叹了一口气，说：“毕竟，他也没那么喜欢我。”
　　他漫不经心道：“哦，那关我什么事？”
　　辜令祺肯定地说：“你不是喜欢小关关吗。”
　　他好笑道：“你哪只眼睛看出来我喜欢她的？她就是个小朋友。”
　　“我两只眼睛都看出来了，你还不承认。”她抱住匡恒的手臂摇了摇，“匡恒……阿恒……我的好恒哥，我知道你肯定有办法。”
　　他甩开辜令祺，嫌弃道：“别对我撒娇，你恶不恶心。”
　　辜令祺讪讪地笑了下，继续努力道：“能和谭家联姻的人不多，我是、你也是，你爸都已经把人塞进你家了，你不会不懂他是什么意思吧。”
　　他面上只是淡淡。
　　辜令祺无语地看了一眼他，愤愤道：“哼！你肯定会后悔的！你以后可别抱着狗哭！”

　　再后来……直到与她再次重逢，他也并没有抱着狗哭。
　　因为他忘记了。
　　他怎么会忘记。

　　匡恒在病房中缓缓睁开眼睛。
　　视线逐渐从模糊变为清晰，他的身体感觉异常沉重，头疼欲裂，但这些都不是他此刻最关心的。
　　所有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淹没了他。
　　他知道这不是他的记忆，他并没有养狗，但所有细节都是如此清晰，所有的情感体验都是如此真实。
　　脑海中混乱的记忆碎片像是被打乱的拼图，亟需拼凑。他的心思也似乎被困在了某个时间循环里，无法自拔。
　　——关雎尔确实是来救他的。
　　他曾经不可一世，以为自己能够掌控所有，但命运的无情却让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和绝望。
　　他坐了起来，眼神罕见地透出不安，双手也紧握成拳，指甲几乎要嵌入掌心，身上的肌肉紧绷，仿佛每一次呼吸都是在进行着艰难的斗争。

　　一群顶级医疗专家们在此刻推门进来。
　　他哑声问道：“关雎尔呢？”
　　大家面带疑惑，并不知道他问的是谁。
　　“我副驾的人。”
　　其中一位专家恍然大悟，顿了顿，说：“副驾的乘客……当场死亡。”

　　他其实也有预感。
　　但他狂妄自大的本能使他想要立刻反驳，想用所有的资源与权力去颠覆这个残酷的事实。
　　只是在这份巨大的失去面前，他的一切都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他的内心充满了痛苦、后悔和不甘，以至于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只能厉声道：“滚！”
　　此刻，他的眼中充满了泪水，这是他自己也未曾预料到的。
　　他还想要他的狗。

　　——————

　　小包总活了二十五年，也是第二十五年来给母亲的朋友小关阿姨扫墓。
　　这一年，母亲在美国参加重要的会议走不开，嘱咐他自己来，于是不看农历的他错过了日期。
　　说是扫墓，其实并不需要做什么。
　　小关阿姨的墓地维护地非常精致，墓前一年四季鲜花不断。
　　小包总和墓主人默默吐槽了一会儿自家父母，又拜了一拜，然后离开。
　　穿越清晨的薄雾，他沿着青松翠柏林间的青石板路往外走，与一个男人擦肩而过。
　　男人穿着一件黑色大衣，手中是一束精心挑选的白色花朵，步伐沉稳而缓慢。
　　小包总一眼就认出了对方，是凯思通信的董事长匡恒。
　　小包总又往前走了一段，心中觉得有些异样，于是悄悄折回去看了一眼。
　　大佬竟然站在了小关阿姨的墓前！

　　匡恒轻轻地将花束放下，轻抚着墓碑，动作温柔，神情充满了怀念。
　　照片上的人浅笑嫣然，永远定格在了风华正茂的年纪。
　　他就这样静静地站在墓前，似乎在与她对话，诉说他的成就、他的遗憾、还有他的生活。
　　太阳初升，阳光逐渐透过树叶的缝隙，照射进墓地，驱散了清晨的雾气，也斑驳地落在他身上，给这份孤独的背影镀上了一层金色光环。
　　他的身影逐渐消失在朝阳中，唯留宁静的墓地和那束鲜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