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白骨红莲（十二） ...
-
白殷单手插在裤兜里推开门，在反手关门的时候，听见了里面发出含混不清的愤怒嘶吼。
“……啧。”
他烦躁地掏了一把口袋，摸了个空，才想起来自己已经戒烟好几年了。
白殷想起那年在机场看见的那个被母亲珍爱地抱在怀里的小女孩，脸颊肥嘟嘟的，带着玫瑰花瓣一样莹润的粉红，眼睛含着亮亮的星星，帽子上两只大大的兔耳朵挂在背后，手里举着写着他名字的软灯牌，用只有几颗的小糯米牙含含糊糊地叫他的名字，声音里好像有着化不开的蜜，甜甜糯糯的还散发着奶香。
白殷其实对小孩子并没有特殊的好感，可能是因为早年在福利院待的那两年，他对孩子这种生物的本质有着更清晰的认识，他们可爱起来是真的像天使一样可爱，但是往往也可以有着成年人都想象不到的残忍。
但是好歹他在福利院的时候已经十三岁了，也多亏了白家父母把他养的真的很好，失去了父母的男孩子虽然感到悲伤痛苦，但还是像个小太阳一样长大了，明明都已经二十七岁，依旧活的如同一个叛逆活泼的少年。
他并不是不能接受人性的阴暗面，想要活着、想要活的更好，是所有生物的本能，这个孩子不过是年纪还小，没有学会如何完美地掩饰自己，而他、他只是……只是会感到一点悲哀。
白殷在门口停了一会儿，收拾好心情往外走，在庭院正巧遇见了一个在摇椅边上茫然张望的护工，于是冲他点点头：“找阿斌吗？他说想上厕所，我带他回房间了。”
护工很感谢地对他笑了笑，忙走进楼里去了。
白殷的助理举着一只手机急匆匆地跑过来，老远看见白殷就叫出了声：“白哥！白哥！电话！”
他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我找您好一会儿，电话都响了十分钟了。”
白殷接过一看，屏幕上赫然两个大字：老袁。
咳咳……这个……
在他们讲话的空档，铃声停下，不到三秒，再次锲而不舍地响了起来。
“欸，行，我知道了。”
白殷不知怎么的忽然耳朵热热的，对助理心虚地挥挥手，低着头到一边接电话去了。
“……喂？”
电话那头只有轻微的呼吸声，白殷等了半天没声音，只好自己先开口，“老子可是很忙的，多少人排着队都见不着，这位先生是有什么急事——”
对面似乎是钢笔磕在桌面上，稳定而清晰的声音传过来：“我男朋友心情不好，我来做垃圾桶，算不算急事？”
强行整理好的情绪如同大坝被这句话强行凿开一个缺口，白殷听过很多人对他的表白，狂热的柔情的甜腻的，他从来没有过什么感觉，搞得他还以为自己天生对情话免疫，到现在他才发觉，原来不是他抵抗力好，而是因为说的人不对。
“咳……”白殷用指关节压了压眼角，“这里哪有你男朋友？”
“今天早上上岗的，概不退货。”
白殷没心没肺地哈哈笑：“你小心被我的粉丝追杀哦。”
话筒里的声音有点失真，平和而温柔地流淌进他的耳朵：“那我们就亡命天涯吧。”
白殷于是低声笑起来：“算了，谁叫我这么厉害，还是我保护你好了。”
袁邺将手里的书放在膝头，望着落地窗外灿烂的天色：“所以为什么心情不好？碰到什么人了吗？”
白殷走了几步，靠着一棵大树，垂下眼睛：“你怎么知道我心情不好？心理学家这么神奇的吗。”
袁邺没有被他插科打诨绕过去：“可能因为我擅长研究人，而你又是我在所有样本里最感兴趣的一个——不想说原因么？好吧，今天晚上想吃什么？”
这话题转的太快，让白殷都有些反应不及，他低着头用脚尖碾着脚边一块石头：“……我不是不想说……”
往日顶的起一场演唱会不停歇的好嗓子此刻有些干涩，白殷舔了舔嘴唇，声音有点不受控制的发抖：“我不是不想说……”
他应该怎么说呢，和袁邺的人生比起来，他的过去简直糟烂的一塌糊涂，被光鲜亮丽的外衣裹着，却和袁邺那种真正典雅干净的气质格格不入。
万一……万一他知道了……
白殷再次舔了舔嘴唇。
“没关系，”对面的人相当善解人意，好像察觉了白殷的焦躁，平和地说，“现在不想说没关系，晚上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白殷闭了闭眼睛，把刚才那种控制不住的情绪用力按回胸腔里，笑起来：“我说什么都行啊？那就炸鸡薯条和烤串吧，对了，茄子要用锡纸烤……”
“你敢吃我就敢做，要不再邀请林先生来聚一聚？他照顾你这么久，作为你的未来伴侣，我应该好好谢谢他……”
“停停停，你狠！”
树荫下通话的声音压得又轻又快，一个男人蹲在不远处，竖着耳朵听了半天也没听见什么有价值的，将相机收回来，看着里面几张照片，脸上扯开一个油腻腥臭的笑容。
白殷挂了电话，庭院里的生日会已经到了后半截，小孩子们都围在大人身边等着分蛋糕，成年人则三两一堆说着话，至于生日会的主角，他的消失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白殷的助理见他过来，递给他一块很小的蛋糕，小声嘱咐：“林哥说端着拍个照就行，白哥你可别真吃啊，这一块要十五组腹背训练。”
白殷不引人注意地扁了扁嘴：“那个记者在哪儿呢？快拍了，丫让我举着又不让我吃，这不是折磨人吗！”
助理拿出手机咔咔拍了几张，一边发博，一边笑嘻嘻：“白哥加油啊！”
白殷从那块蛋糕上艰难地移开视线，感觉裤腿被拉了几把，于是低下脑袋，正巧和那个小姑娘对了眼：“哟。”
他蹲下来，视线和小姑娘放平：“想吃？”
瘦巴巴的小女孩盯着蛋糕吞了口口水，没有说话，眼睛里都是渴望。
白殷于是把这块烫手山芋递过去：“行吧，叫一声哥哥就给你。”
“哥哥！”小姑娘叫的甜极了，甜的白殷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小姑娘接了蛋糕并没有走，还是看着白殷，眼神直勾勾的：“你不要听他的呀，他叫你收养他了吗？”
白殷极快地一蹙眉，似笑非笑地勾起一边嘴角：“你们一个个的，还真是有意思哈。”
头发上扎着蝴蝶结的小女孩一点没有被白殷吓到，小孩对于恶意的直觉灵的很，根本不怕这样简单的吓唬，孩子气地皱皱眉头：“我们都不跟他玩的，他是个坏孩子，很会骗人的。”
这时有一个男人越过热闹的孩子们无声走到院长身边，极快地说了几句话，院长怀疑的视线立即投向这边，年近五十的女人眼尾有了很明显的下垂，视线锐利而冰冷，里面充满着令人骨骼刺痛的揣测。
白殷认出了那是刚才被他指引到宿舍楼里的护工，一种沉重冰凉的感觉从他的喉咙口往下坠落。他慢慢收敛了笑容，站起来，两人的目光在半空相遇，白殷微微抬起下巴，眼神冷淡而镇静。
小女孩没有去动蛋糕上的叉子，直接伸出舌头舔了一口蛋糕上的奶油，轻快活泼地说：“你完啦。”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白骨红莲（十二）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