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荆棘冠冕（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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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好痛……沉甸甸的，像是有个可恶的家伙拿着锥子往他的脑壳里凿，一下，一下，翻搅着里面的脑浆，把他的神智搅合成了一片片的破烂。
加西亚对这种感觉并不是非常陌生，吸入大量麻醉剂的后遗症，喉咙干涩发苦，头痛欲裂，全身发软麻木，脑子昏昏沉沉。
那个车载香水……加西亚很快想起了昏迷前的事情，暗暗唾弃了自己一下，那个司机……
他忍着一下一下的头痛，保持着之前的平缓呼吸，调动感官感知外界的事物。
他是坐着的，椅子的材质一般，是很普通的塞了海绵的那种软椅，双手被反绑在椅背后面，从手腕上的触感来看……那是一副手铐。
用手铐来绑他，而且双脚是自由的……加西亚暗暗松了口气，看来不是家族的敌人，或者说应该和黑手党不沾边，根本就是个业余的家伙。
脚下是坚硬粗糙的水泥地面，屋子里带着很淡的灰尘的霉味，眼前的光被遮了一半，冷冷的淡淡的透过眼皮映出一种温热的橙色，洒在身上没有很浓烈的热度，应该是傍晚，离开墓园不久。
一个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加西亚面前。
高雅的香气萦绕开来。
这味道说印象深刻也算不上，但是这么快就忘记掉是不可能的。
加西亚念头一转，放弃了装昏，慢慢睁开眼睛，对着面前这个脸色阴鸷惨白的男人露出一个矜持有礼的笑容：“好久不见，阿尔封斯。你不在美国，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默涅克家主神情扭曲，他穿着一身有点褶皱的西服，颈部还包裹着纱布，头发有一段时间没有打理了，那种用金钱刻意营造出来的昂贵感一下子消散了不少。
“你看起来……就像是破产外逃了。”加西亚平稳地打量他一眼，中肯的评价，他这么说着，迅速将这个房间收入眼底。
房间不大，窗户的面积只有寻常的一半大小，墙壁却是加厚的，房间里只有一张大床，那种淡淡的霉味不是他的错觉，床上的被褥折痕明显，虽然是新的，但是天知道有没有晒过。
一种奇怪的感觉涌上心头，加西亚一瞬间有点茫然，他看不出这是什么地方——不，应该说有点熟悉……
昔日的贵公子形容狼狈，眼神意味不明地盯着加西亚。
就是这个美人……这个，像宝石、像珍珠、像琉璃一样熠熠生辉的美人，在他完美的计划里给了他重重一击，默涅克家族已经近百年没有遭受过这么大的损失了，家里的长辈们开始对他的继任产生不同的意见，甚至有人在私下里交易股份——这些愚蠢浅薄的白痴！
想到这里，阿尔封斯的脸色阴沉，在加西亚略带惊愕的眼神里，他张开嘴，发出的声音恐怖低哑，像是粗糙的砂砾磨蹭在光滑的石面上，咯吱咯吱的声音如同恶鬼嘶哑的低吟，足以吓哭年幼的孩子。
“这还要感谢你的出手不是吗。”阿尔封斯很慢地拼出这些词语，他的嗓子受了重伤，就是请了最好的医生也不能恢复到完美无缺的时候，声音一提高就会疼痛。
这样隐隐的疼痛不断提醒他，这个美人对他做了什么。
他的心里还有着无论如何都不会承认的恐惧
他恐惧着这个容貌秀丽，看上去精致柔弱的ｏｍｅｇａ，说出去的话，简直是身为ａｌｐｈａ的耻辱。
但是他永远忘不掉，那天在死亡的边缘，自上而下俯视他的那双翡翠色眼睛，里面一点感情都没有，极致的美丽里只有极致的冷漠，在失血过多的寒意里，带给他宛如神明垂眸的压迫感。
之后住院的一段时间里，他每天晚上的噩梦里都只有这双透明冰凉的眼睛。
“我承认我轻视了你，你给我造成了很大的损失，很大的麻烦……很大、很大，”阿尔封斯近乎耳语道，“可是我想了想，发现其实这也没什么，我找到了一个很好的弥补道路……你带给我的麻烦，也应该由你解决，不是吗。”
他眯起眼睛，和拉斐尔如出一辙的深蓝眼睛里倾泻出透骨的恶意：“我们的孩子会继承属于你的一切，而我会帮助他，顺利接手他已逝的父亲的遗产——”
加西亚眉头一抽，他终于发现这是什么地方了……
专供Ｏｍｅｇａ发情期使用的密闭室。
阿尔封斯还在轻声絮絮叨叨：“不仅是你……拉斐尔也得死，柯西嘉教父？哈哈哈哈哈……那本来也应该是属于我的，只要他死了，那就都是我的——”
在加西亚平静无波的眼神里，阿尔封斯裂开嘴，露出一点猩红的舌尖，笑的更开心了：“在带你回来的时候，他已经死了，我看着司机开着那辆车——呯。”
他手掌握拳，猛地张开，做了一个炸开的姿势，快活的像个疯子。
加西亚的神情抑制不住的有了一丝裂缝，阿尔封斯开心极了，他终于抓住了加西亚的破绽，迫不及待地凑上去，贪婪地压在他身上，用力嗅闻着加西亚脖颈间的气味，像条鬣狗般舔着加西亚耳朵下的皮肤。
“你们的防范手段真的做的很好……为了不让你发现，我辛苦躲藏了这么久……不过没关系，很快、很快你就会哭着求我了……”
一支冰冷的针管碰到加西亚裸露的手臂，细细的针头戳进去，带出一点红艳的血，里面的透明液体被缓慢推进他的身体，同时，堪称浓烈的信息素在面积狭小的房间里炸开，属于ａｌｐｈａ的强悍力量野蛮地冲击着加西亚的理智。
在药物和信息素的双重冲击下，加西亚全身都开始颤抖，眼里的清明摇摇欲坠，眼尾渐渐染上了绯红，他在尽力克制忍耐，但是谁都看得出来他忍不了多久——
就是这样的克制，让他犹如一只美丽的天鹅，仰着修长的脖颈，等待着暴力的亲吻，等待着野蛮的蹂/躏和摧残……
加西亚闭上眼睛，口中短暂地发出一声呻/吟，阿尔封斯欣喜地扔掉针管，探头去吻他，嘴唇刚刚触碰到那温热柔软的唇瓣，忽然后颈一痛，他又惊又怒地瞪大眼睛，看见加西亚不知何时竟然已经解开了手上的束缚。
那亮银色的手铐被他当做锁链扣在阿尔封斯颈间，阿尔封斯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又看见了那双噩梦般的眼睛。
极致的美丽，极致的冷漠。
不——
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想要张口呼喊，受过重创的喉咙再次被用力勒住，加西亚反身压在他身上，脸上还带着桃花般艳丽的绯红，眼里是水润的欲望的光，双手却一点都没有留力。
阿尔封斯张开嘴，喉咙里发出赫赫的呼气声，眼珠暴突，面色发青，白色的纱布上开始渗出伤口崩裂的血色，在加西亚平稳的施力下不断泅开暗红的湿润痕迹。
“我上次就提醒过你，不要跟我单独待在一起，谁给你的愚蠢的勇气无视我的忠告？就凭这个手铐？”加西亚为了省力气，声音低柔极了，长久被训练过的身手根本不是阿尔封斯挣脱得开的，“如果我是你，在抓到我的第一时间，就应该把我的手折断，或者用绳子捆上大拇指——你肯定不知道这个，可惜你以后也用不上了。你应该庆幸我手里没有刀，而且我父亲去世前没有经受太大的痛苦，否则你不会知道我能做出什么。”
美丽的柯西嘉明珠露出一个近乎圣洁的笑容，侧脸在阳光下像是上帝精心雕琢的艺术品：“再见，默涅克先生。”
阿尔封斯用力抓了一把地面，力道之大，手指瞬间磨出了一层血沫，随后眼前就降临了永恒的黑暗。
加西亚抓着手铐的手一直在发抖，他已经榨干了身体里最后的力气，阿尔封斯用的药真的太厉害了，他喘着气，摇摇晃晃地从尚未冷却的尸体身上站起来，眼前忽明忽暗，浑身热的他要发狂，他渴求着……渴求着一个人……
谁都可以……
无论是谁……
加西亚用力咬了一口舌尖，疼痛让他清醒了一瞬，但是并没有太大的用处，短暂的清醒后，更加狂热的情/潮铺天盖地而来。
他倒在床上，难耐地蜷成一团，双腿绞紧磨蹭着，痛苦而虚弱地呻/吟，重复着一个人的名字。
或许吧……那是谁？他为什么不来——
他怎么能不来——
模糊的视线里，一个人影出现在床边，带着他期待已久的海洋般深沉的气味将他包裹进去。
加西亚喜悦地展开了双手，向那个人完全卸下了自己的一切防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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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斐尔颤抖着抱紧加西亚，他上车后立刻就发现了不对，但还是没能阻止司机自杀式的袭击，车辆撞上了公路的护栏，好在他反应快速，护住了要害，但还是有轻微脑震荡现象，昏迷了一段时间，赶来的时间晚了。
他抹掉头上还在不断往下淌的鲜血，靠着床缓了一口气，忍着晕眩安抚神志不清的加西亚，外面的人被他干掉了，但是必然还有其他人在附近，他们不能停留太久。
短暂的缠绵后，拉斐尔一口咬住加西亚的后颈，暂时标记让加西亚终于安静下来。
拉斐尔脱下风衣，将加西亚裹好，没有从大门出去，直接打碎窗户，带着加西亚翻窗出去，窗外不远处正停着一辆车，拉斐尔敲碎玻璃，急促地呼吸着，伸手进去开车门，将加西亚塞进副驾驶系好安全带，一踩油门冲了出去。
车开上公路不久，沉睡中的加西亚又开始发出细碎的低吟，第二波发情热来了。
在强烈的信息素包围中，拉斐尔握着方向盘的手青筋暴露，额头流下的血模糊了视线，他有点看不清前面的路，胸腔里那个器官噪杂地跳动着，压迫着他逐渐昏沉的神智，而加西亚的信息素则更疯狂地扰乱着他的意志。
加西亚挣扎着睁开眼睛，他觉得自己好像整个人都被浸在了岩浆里，滚烫的高温灼烧着他的皮肤，让他要融化成一团，但他还是分辨出了现在的情况。
“你——”
他张开嘴，喃喃咕哝了一句。
拉斐尔抽空转头看他一眼，那张俊美的面容上半张脸都是血污，实在算不得好看，但加西亚一点反应都没有，慢慢挪动了一下身体，往那边移了移，像是靠近了什么令人安心的港湾。
拉斐尔看清了他的动作，忽然笑了笑，单手揽过加西亚，在他后颈用力咬了一口，短暂的信息素交融让加西亚获得了一点理智。
“我通知了人，他们很快就会到，你不要怕。”拉斐尔看着路面，轻声说。
加西亚裹着他的风衣，瞪他一眼：“谁害怕了？”
拉斐尔没有反驳，还是那个舒缓温柔的语气：“我知道你在尽力将萨里埃利带上另一条道路，那很难，真的，加西亚。”
加西亚皱眉，他当然知道，但是这和拉斐尔有什么关系？
“我们已经离婚了。”他终于这么说了一句。
拉斐尔有片刻的沉默，略过了这个话题，还是继续说：“卢西安诺会给予你全力的支持，你无法再接手的那部分产业会有专人分割，剩下的都是干净的，作为夫妻共同财产，由你继承。”
加西亚心头猛然一顿：“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一种令人颤栗的恐惧袭上来，他浑身发冷。
拉斐尔没有回答他，腰侧黑色的衣服掩盖下，汩汩流淌的血已经在地上积起了一个小小的血泊。
之前的碰撞还是给他带来了巨大的伤害，伤口在不断崩裂，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正在缓慢下去，眼前时不时的模糊一片。
拉斐尔踩下刹车，加西亚慌张地扑过来，看见他腰侧那个巨大的伤口，瞬间失语。
“那份离婚协议，我还没有签字……”拉斐尔低低道，像是在自言自语，不知是在懊悔还是在高兴，加西亚伸出颤抖的手，固执地捂住他的伤口，好像那样就能挽回这个男人不断流逝的生命。
“我很高兴……我很高兴，加西亚。”
“闭嘴。”加西亚冷冷地斥责道，脸色惨白一片。
“这没什么，我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从祖父教我握枪那天开始……”他温柔地凝视着加西亚的侧脸，加西亚没有看他，只是有条不紊地帮他处理伤口——都是无用功，谁都知道这没用，但是谁都没有说。
“我是个卑劣的骗子，无可救药的暴徒，该下地狱的杀人犯……”他重复着这句话，深蓝的眼睛迟缓地眨了眨，加西亚慌乱地捏住他的肩：“你给我清醒一点！不许睡！”
拉斐尔嘴角动了动，露出一个笑的模样，很纵容的样子：“我曾经发誓我爱你，这是我一生中说过的最真挚的谎言，加西亚，忘记它。”
加西亚猛然仰起头，大口大口呼吸着，然后凑近拉斐尔，眼神锋利如刀：“谁都不能命令我，你也不能。”
拉斐尔只是缓缓摇头，叹息般叫着他的名字，像是在清晨的床边呼唤自己的情人：“加西亚……”
加西亚喉咙一堵，颤颤巍巍地挤出一个单调的嗓音：“嗯。”
那双深蓝的眼睛渐渐失却了海洋般美丽浩瀚的神采：“加西亚……”
这是他第三次呼唤这个名字，珍而重之地呼唤这个他深爱的人。
“嗯。”
“加西亚——”
拉斐尔轻轻叹息，他终于得到了回应，如同天国的回音降临的这一刻。
“加西亚——”
加西亚已经分不清他是不是还有意识，他痛苦的攥紧了胸口的衣服，在那个男人耳边轻声道：“Oui, je le veux.”【法语：我愿意】
那双深蓝的眼睛已经合上，如同它从未睁开。
加西亚愣愣地跪坐在那里，满手的血，他俯下身体贴近那个人的胸口，只听见一片静寂。
他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这样的寂静，在这样的沉默里，一种巨大的悲痛猛然击中了他，那种海啸般的情绪堵住了他所有的声音，他甚至发不出一个最简单的音节，心脏抽搐着，剧烈的痛苦里，他感觉自己像在做一个梦，一个——一个他试图醒来却怎么也醒不来的梦。
刺耳的刹车声接二连三响起，车门被拉开，有人七手八脚地来扶他，在耳边叫他的名字：“先生？先生？您还好吗？”
系统机械性的声音忽然在他脑中响起：“考试完成，考生成功达成洗白家族目标。遗产接收：卢西安诺家族合法产业。恭喜考生达成柯西嘉商业巨头成就，登上人生巅峰。”
加西亚完全没有理会这通告，茫然地扫视了一圈周围，那些是他的家族成员，他的下属，一种本能将他的理智拉出来，尖叫哭喊的海潮被他死死镇压下去，加西亚握着那只冰冷的手，甚至还微笑了一下：“我没事，去通知卢西安诺家的顾问，叫他们带人来……还有，你带人去处理一下……”
灵魂仿佛被抽离出来，漂浮在上空看着下面的行尸走肉娴熟地微笑、点头，它抬起头，恍惚间，只听见遥远的时空里传来低沉而温柔的声音。
——我是个卑劣的骗子，无可救药的暴徒，该下地狱的杀人犯……可是我发誓，我爱你，加西亚。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荆棘冠冕（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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