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荆棘冠冕（十） ...
-
“拉斐尔少爷？”
还是那条寂静的巷子，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停在路灯的光芒边缘，凝视着里面那一点若隐若现的火光。
单脚蹬在墙上的青年一手按灭了烟头，转头看着他：“萨里埃利家的事情，你知不知道？”
来人规规矩矩地双手叠在身前，听见他的问话，脸上都没有变动一下，自然而然地接口：“您说的是洛里斯·德·萨里埃利的死亡？”
拉斐尔嗤笑一声：“果然知道……跟你们有关系？”
站在昏暗灯光下的男人眨了眨眼睛，笑了：“您这是说的什么话，怎么叫“你们”呢，应该是“我们”才对。不过这件事真的跟我们没关系。”
拉斐尔阴沉沉地盯着他，洛里斯的死讯在第一时间就被封锁了，他却能毫不犹豫地说出这一点，怎么可能真的无关。
男人嘴角一勾：“少爷，我们充其量，只是无辜的知情者而已。”
拉斐尔没说信也没说不信：“动手的是谁？”
这个问题一出现，那个男人少见的有些犹疑了。
拉斐尔敏锐地抬头看他，深蓝的眼睛里迸出锋利的光：“你知道。但是不能说。”
他的语气十分肯定，让那个男人有些尴尬：“这……您也知道，阁下的脾气——”
拉斐尔无无意识地摸着指关节，半阖着眼睛：“不能说的人……美国……”
他忽然挺直了脊背，眉峰一蹙：“瑞贝卡——”
男人猛然提高声音：“少爷！”
拉斐尔的话被他打断，也因此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少爷……您不应该继续追下去了，萨里埃利是您的目标，这个大隐患被除去对您也十分有利，您只要集中精神对付那位小少爷就好，不要忘记您的目的是什么。”
他最后的话含着清晰的警告意味，拉斐尔知道他本人是不可能说出这样的话的，他不过是一个尽职的传声筒。
“要怎么做是我的事，奥利。”拉斐尔走到他身前，伸出一只手按在他肩膀上，唇边含着礼貌的微笑，说出来的话却很冷，“永远不要对我说这样的话。”
奥利恭顺地低下头，后背上一片冷汗。
刚才这位少爷靠近的一瞬间，那种强大的压迫力让他都有点慌神。
拉斐尔……什么时候已经成长到这样的地步了？卢西安诺阁下……知道吗？
奥利看着那个年轻人的背影，心中第一次升起了难以掌握的忐忑。
****
加西亚的行程排的很满，登上去美国的飞机时，接到了萨里埃利家族会议的告知。
加西亚冷笑着把电话按掉，靠着柔软的椅背眯起了眼。
这群倚老卖老的混蛋，安分了这么多年，听见父亲受伤的消息就忍不住又开始搞三搞四，一群早就该进棺材的家伙，仗着身为长辈的身份，连自己有几斤几两都不知道了。
“少爷？要返程吗？”
安娜小心地打量着加西亚的脸色，她当然看出来加西亚对这个会议的不屑，但是不管这么说，这个会议在古老的大家族里地位是很高的，每次新任家主的就任都需要在他们的见证下进行，总不好第一次就把他们都得罪光了。
加西亚慢条斯理地解开袖扣：“不。”
他抿紧嘴唇，脸颊肌肉绷成了一条优美的弧线，露出一个充满讽刺意味的冷笑：“我为什么要任由他们呼来喝去？”
他去美国的消息不算是秘密，那些直勾勾盯着本家动向的老头子不会不知道，却还是故意挑了这个时候开会，不就是以为父亲病危，想趁机给他一个下马威让他听话，乖乖把权力还给他们么。
他就不回去，想拿捏他，想得美。
“拉斐尔还在家，让他有空的话过去看一眼，没空就算了。”
安娜被噎了一下，这……虽然拉斐尔先生是加西亚少爷的伴侣，但是按照他的身份，代替加西亚少爷出席这样的会议……是不是……
这比加西亚少爷缺席还过分啊，会把那些眼高于顶注重身份的老头子们气死的吧。
加西亚哼了一声：“再给他们脸，他们就要上天了。让他们好好看清楚，萨里埃利是谁做主的。别说是我的丈夫，就算是一盆花，我让它出席，他们就得对着它行礼。”
加西亚一行人到达机场时已经是傍晚，天边的火烧云腾腾烈烈铺展开，把整个天空都染成了猩红浓稠的颜色，看得人心惊肉跳的。
来接机的车就停在跑道安全距离外，一堆保镖站岗似的排成排，那辆有着漂亮流线型外壳的车就大喇喇地展现在了加西亚眼前，一同入镜的还有靠着车门低头玩打火机的那个年轻人。
听见飞机的响动，他整整衣领，笑眯眯地站直身体，大步向着加西亚走来。
这是个非常英俊的男人，眉骨高耸，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深藏在里面的深蓝色瞳孔闪闪发亮，他的嘴唇是十分鲜明而艳丽的深红色，鼻梁高挺，就算他穿着一身足以去演播室录节目的正经装束，也掩盖不在那股从他骨头里透出来的花花公子的味道。
“哦——是默涅克的继承人，阿尔封斯，少爷您一定要小心他，这家伙就是个十足的混球。”
安娜悄悄地歪着头对加西亚耳语，末了又补充了一句：“——应该被打爆蛋蛋的那种。”
加西亚的维持着礼貌的笑意和这位默涅克少主握手，阿尔封斯一直盯着他的脸，毫不掩饰自己的欣赏之情：“果然不愧是柯西嘉的明珠，百闻不如一见。”
加西亚不软不硬地道：“我以为我是作为合作伙伴受邀前来的？”
阿尔封斯被怼了一句，一点也不以为意，非常从容地点头道歉：“很抱歉，是我的错，我只是想表达对您的赞美。”
不等加西亚说话，阿尔封斯微笑着说：“听说您正处于新婚蜜月期，您的丈夫没有和您一起前来吗？”
虽然说着有些亲密的话，但是他的肢体语言都十分有分寸，很好地显示出了一个ａｌｐｈａ对Ｏｍｅｇａ的尊重态度，给人一种亲和又礼貌的感觉，那种花花公子的气质奇异地淡了下去，尽管还是显得有些轻佻，却是那种朋友之间熟悉了之后可以相互玩笑的轻佻。
这样的人，真是天生的政客。
加西亚脑子里忽然闪出了这么个想法，嘴上倒也没拉下：“我很快就会回去，拉斐尔留在柯西嘉照顾父亲。”
阿尔封斯在听见拉斐尔的名字时眼神骤然一沉，仿佛有风暴掀起海浪，将那片深蓝的海域搅合的支离破碎。
“是吗，听起来……你们很恩爱。”他的语气有点不易察觉的心不在焉。
加西亚没有注意到他的变化，客气地点点头：“谢谢。”
阿尔封斯却突然笑了：“嘿，这对我可不是个好消息！毕竟我还是很愿意和这么一位大美人发展点什么的。”
他的动作非常夸张，带着阳光开朗的笑容，那种笑容很有感染力，令加西亚也不由自主地牵起了唇角，半真半假地开玩笑道：“嗯……假如默涅克少爷有点好奇心的话，就会知道上一个跟我说出这样话的人的下场了，我对着他那里——”
他抬起手，曲起三根手指，比划了一个开枪的姿势，笑眯眯道：“三枪，都烂了。”
阿尔封斯的笑脸一僵，□□地没有并拢双腿，但是下意识地动了动脚。
“默涅克先生的身体还好吗？我今天能否见到他？”
加西亚很快转移了话题，阿尔封斯带着他上车，得体地帮他开车门，车队缓慢平稳地滑出机场。
“实不相瞒，父亲最近身体不是很好，这也是为什么他愿意和萨里埃利家族合作的原因。比起本土这些野心勃勃的巨兽，我们更愿意相信欧洲的远亲一些。”
阿尔封斯坐在加西亚边上，神情诚恳，深蓝的眼睛里全都是真诚，那种可怜巴巴的样子完全不像是一位将要继承庞大家族的大少爷。
加西亚似乎被打动了，沉吟片刻，露出一个非常“Ｏｍｅｇａ”的柔软天真笑容：“是吗，这个消息真令人难过，希望默涅克先生快点好起来。”
他只字未提关于合作的事情，一边的阿尔封斯识趣地没有再说这个，笑着为他讲解沿途的建筑，加西亚配合地转头去看，在他转头的一瞬间，阿尔封斯盯着他的眼里，满满的癫狂兴奋浓郁的像要流淌出来。
****
南方时代总部今天的气氛很奇怪，职员们和往常一样在各个楼层行走工作，但是每一个遇见的人眼神交汇中，都带着一种奇异的兴奋和紧张。
大楼外不断有车停驻，每一辆车的车门打开，都会走下一个大人物，被助理或小辈搀扶着，穿着手工定制的西装，拄着手杖，已经是半个身子入土的年纪，布满皱纹的眼眶里依旧充斥着贪婪的欲望色彩。
一个年轻人匆匆下车，第一件事就是抬头去看这座以前从未有资格踏足的大厦。
由著名设计师设计的大楼，被上上任萨里埃利家主命名为“沃金”，这是费伦神系中掌管财富，庇佑商人的女神，掌握着知识和贸易。以这位女神的名字为公司总部命名，可见那位老家主的野心之大。
而这栋楼的确也不负它的美名，有着极其美丽宏大的外观，从楼底看上去，高大的楼宇直接天际的浮云，看的那个年轻人都有些痴了。
“马尔寇。”
苍老的声音夹杂着粗重的呼吸声响起，年轻人一个激灵，忙回身去搀扶那个下车的老人：“爷爷，加西亚·萨里埃利真的会听话交出股份吗？”
老人已经八十多岁，眼角的皮肤都垂了下来，遮住一双浑浊的绿色瞳孔，他冷哼了一声，声音粗砺沙哑，松弛的颈部肌肉让他的发音有些含糊，像是整个喉咙都在抖动：“他会的。一个Ｏｍｅｇａ，没有洛里斯的扶持，想要坐稳家主的位置，就必须得到我们的帮助。”
马尔寇眼睛亮的可怕：“爷爷，既然这样，干脆让他交出家主的位置……我认为以您对萨里埃利家族的功劳完全可以——”
老人重重咳嗽了一声：“马尔寇！”
年轻人讪讪地噤了声，老人虽然打断了他的话，也没有生气的意思，对自己最重视的孙子道：“这个位置谁来坐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坐上去的人要听话。一个任性妄为的Ｏｍｅｇａ，拒绝联姻，呵……仗着一张脸就想无往不利，作为长辈，应该教导他一下什么叫做规矩。”
他提及加西亚的时候眼里清晰的闪过蔑视，而马尔寇迅速地眨了眨眼，脸颊泛起了潮红。
他是见过那个血缘跑出几百里外的表弟的，那绝对是他见过的最美的Ｏｍｅｇａ，虽然是分家的子弟，但是他的能力也得到了众位长辈的认可，本来也有机会能够娶到加西亚，可是他居然任性地嫁给了一个一文不名的穷小子……
马尔寇想到加西亚的容貌，骤然心头一热，要是能够……能够……
他咽了一口口水，低声说：“爷爷，那加西亚——”
老人活了多少年了，一看自己孙子的脸色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嘴角一扯，拍了拍马尔寇的肩膀，轻描淡写：“要是不听话，采用一些其他的手段也不是不可以。马尔寇，我早就教育过你，不管你想要什么，都可以去获取。”
结婚？结婚了又怎么样，一个结过婚的Ｏｍｅｇａ，他还嫌配不上他的孙子呢。
当然这话他只敢在背后说，要是洛里斯在场，打死他他都不敢讲出这种话。
会议室已经整理好，十几名年迈的老头顶着萨里埃利的姓氏坐在这里，留出了一个主位，一群ａｌｐｈａ老人用眼神交流着，连空气中都渗透了腐朽苍老的信息素味道。
“怎么回事？人呢？”
等了半个多小时，终于有个老人忍不住了，皱着眉头敲了敲桌子：“没有人去通知加西亚吗？”
他的语气傲慢又冷漠，完全没有对于未来家主的敬重，但是在场的人，没有一个提出意见，只是用同样不满的眼神望向门边的男人。
安娜跟着加西亚去了美国，劳伦佐在医院主持洛里斯的“抢救工作”，剩下一个路易在南方时代顶门。
见到这群大人物发怒，路易不卑不亢地点头：“少爷已经接到了通知，应该马上就到了。”
这个“马上”，就“马上”了一个小时，在马尔寇愤怒的站起来指着路易的鼻子要叱骂出声的时候，大门被粗暴地“呯”一声撞开。
满室的人都惊了，下意识地看向门口。
那扇门可是厚重的花梨木门，竟被撞得磕到墙面，又弹了回来，深红的门板被一只大手按住，来人胡子拉碴，穿着简单的衬衫，下身是一条大裤衩，衬衫的一角草草塞进裤腰里，随便地披着一件长风衣，全身上下都透露着一种野蛮又漫不经心的气息，更糟糕的是，他脚上踩着的居然是一双拖鞋。
在满座西装革履的场合，突然出现这么个配置是大裤衩大拖鞋的家伙，震撼力简直不输于维也纳新年音乐会表演时进来了个推着爆米花手推车的小商贩，尤其是这个“小商贩”嘴里还叼着一根烟，见一群正襟危坐的老头子目瞪口呆地瞅他，他笑了，拿下嘴里的烟，吐出一口烟雾。
“怎么，听说你们想见我爱人？他很忙，有什么狗屁倒灶的事，跟我说吧。”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荆棘冠冕（十）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