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鳞》高地

64、第64章 放手之痛

　　上一次变身是什么时候？
　　旧时的合作伙伴，今日的追杀者，背叛与不屑沉重的敲击着隐越发坚强的心，可还是不够坚强，所以面对杀戮还是震撼了，还是异变了……
　　隐清晰的记得那种痛苦，仿佛被一种霸道的力量拉扯，从身体的每个部分，似乎要活活的让你拆散一般。

　　凌空傲视，他们竟然如此的渺小，仿佛地面上的一粒尘粒，轻易的就可将其拍走，真正的轻而易举，力量的悬殊在此被放大至零，无限的零！
　　杀掉不过举手之劳，可隐更清楚留下他们的价值，再异变，强迫而坚定，震耳欲聋的撕鸣如同呐喊，对命运不公正的呐喊，对掌控命运强烈愿望的呐喊……

　　恍惚中，隐看见岸把他放了下来，可他没有任何的力气，下肢在膨胀，在合并，身上的皮肉在脱落……
　　“啊……”夹杂着愤怒的吼声在地下宫殿里回荡，水池里的龙开始急噪，它们纷纷探出头来，却被铁丝网上的奇异力量击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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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光将男人的身影拉的老长，在墙壁上形成奇怪的阴影，阴影颤抖着，缓缓弯下去，手上多了一样东西，没了动静……猛的一轮，朝地上狠狠捶去，然后一下接一下，东西溅来，墙壁更加肮脏，沉闷的声音让水池里的龙沉入水底。

　　“你真是我弟弟？”
　　“恩。”记忆中，这人高自己很多，自己要仰着头才能看见他，可此时除了一个微尖的下巴外，隐什么都看不清。
　　“我们是一起出生的？”
　　“恩。”
　　“那你怎么那么小？”
　　“恩。”
　　“哈哈哈哈哈……你除了恩还会什么？”
　　“恩。”
　　“啊……好可爱。”这人开心的摸了摸自己的头发，隐记得自己也笑的很开心，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为什么他一点都不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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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根本不是你的弟弟。”怒气如同晴天霹雳。
　　“哪他是谁？”
　　“不想我竟有你这样的儿子，还在娘胎里就知道谋权篡位，竟咬破胎壳将自己的哥哥拖出占了他的位置，若不是你，他又怎会如此瘦弱？”
　　“你是说他才是长子？他现在这样的身体都是我害的？”不可置信的真相，这人很伤心，伤心聚集在眼里，可隐看不清。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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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我都不要，只要你醒过来就好。”耳边有谁在低语，隐知道为了这句话，他醒了过来，到底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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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难陀，弑兄杀父杀母，又卷入迦楼罗的灭世暴行，你可谓罪孽深重，可知悔改？”天籁之音却让人畏惧，一人拉着自己的手不断的奔跑着，茫荒大陆，隐知道他们无处藏身。
　　“我没有错，我爱他，根本不会杀他，这是你们对我的污蔑，迦楼罗狡猾残忍，让我们经历永世的蜕皮之痛，这恨叫我如何不还？吾父偏袒迦楼罗，为何不杀？吾母以我们为祭祀，为何不杀？”这人怒吼着，隐的手指微微动了动，似乎想握紧这人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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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快走……求你了。”这人对自己拼命的吼着，可是隐不能离去，他做不到。
　　“我不会走，除非你放下仇恨跟我一起回去接受惩罚，历经五千磨难，你依旧是那迦的首领，我依然是你的弟弟”隐相信正义，相信真理，所以这里面也是如此？可还是不记得自己有经历过这样惊心动魄的事情，尾追的追兵无所不在，如同梦魇。
　　“好……”这人竟然同意了，隐恍惚记得这人是固执的。
　　“啊……”流剑穿心，魂飞魄散，穿心的剧痛让隐想要摆脱这场噩梦。
　　“迦楼罗，我诅咒你永世孤独！”抱着空荡荡的身躯，纵身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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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你的天空，不再有日月……”

　　缓缓睁开眼睛，看到的东西并不清楚，但是好象有人在对着他笑，是谁？
　　又是过了多久？眼里开始能看清东西。
　　“岸……”隐勾了勾嘴角，比起刚才梦到的东西，这里还算温暖。
　　“你肯理我了？”岸略为惊喜的扑了过来，隐刚要点点头，目光落到身下……这里一点都不温暖，一切都是假的，遂闭上了眼睛。

　　隐异变了，却是不完整的异变，肚脐以下的部位全部变成龙的样子，肚脐以上依旧，这样的造型过于夸张，夸张的让隐想吐，他是什么？人龙嫁接而成的真正怪兽，还会有谁想看见他？他还能做什么？
　　没有疼痛，似乎整个身子都不是自己的，但是隐知道肚脐以下的龙骨全部被人砸碎，所以那怕只是一眼，他就无力再看下去，那是多么恶心，多么猥亵的身躯……
　　“不要不理我，我只能这样做，不然你会飞走，对不对！”岸摇着隐，隐开始失聪。
　　“你看着我好不好，我会让你恢复的，只要不离开我。”岸着急了。
　　“好，那你把我从这个地方移出去，这里的味道太糟糕了。”隐睁开眼睛，因为给他吃了止痛药，所以才没觉得痛？
　　“好。”岸起身，几步后又退了回来，似乎有些癫狂，“这是你的计谋对不对，我一离开，你又会跑掉。”
　　“不会，我的龙脊不是全被你砸碎了吗？”
　　“你怎么知道？痛呢？”
　　“……不痛。”
　　“那你等我，我马上喊人来接你出去。”岸起身，隐勾起嘴角，其实他根本不知道岸在说什么，他已经失聪了，莫名其妙的，但是他懂唇语，魏杰夸他是天才，可天才并不等于幸福，很多时候天才都是寂寞的，痛苦的。

　　岸刚跑了几步，听见后面传来‘扑哧’一声，很轻微，停下脚步，缓缓走回去……隐已经坐了起来，确切的说是半撑着身子对着自己离开的方向，只是……紧闭的双眼有两条血痕流下。
　　“隐，隐，你做了什么？”岸疯了，扑过来摇晃着隐，隐却开心的笑了，因为他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所以一些很糟糕的东西，他不用去面对。
　　是呀！他要如何去面对，他本快要离开了的，却发现自己爱上了不该爱的人，那出去了他还如何带领大家复仇？即便他能做到，但是隐知道信念一旦动摇，就失去了马菲亚王的称号，所以他选择通奸，这样被关起来，见到岸的次数就会越来越少，那些人对他的虐待只会让他再次燃起复仇的烈火……
　　可岸不给他机会，让他留下，执拗的让他留下，带着那样的身躯。他可以是俘虏，却不是宠物……与其这样看上一辈子，不如干脆点，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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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已经很久没上朝了，事情无论大小都丢给元老院。
　　再次出现的王已是一年后，脸上有了胡茬，应该是长期不怎么打整的缘故，也或许是生活没规律……
　　“有什么事没有，没有就散了。”岸心不在焉的说道，挥挥手似乎要提早结束掉这场无聊的会议。
　　“吾王，近一年来，敖国被龙卷风袭击的次数越来越多，很多地方损失惨重，请王定夺。”
　　“定夺，定夺……什么都是我来定夺，我还养你们做什么，你们不是各司其职吗？要怎么弄，要怎么用，难道还要我来说？”岸发泄着冲天的火气，这样的王没人见过，大臣，军团，神职各司这次全部匍匐在地，良久不见动静，再望去，已经没有王的影子？

　　隐变的异常消瘦，远远望去，像一个垂败的老人，他在消耗生命，浅笑开在嘴角。
　　“我真的没想到是这个样子，真的没想到……”岸的一遍遍呢喃没有丝毫作用，这一年里，他没少用好药，砸扁的龙身再次恢复，脆裂的龙骨再次愈合，龙的生命力总是很顽强，但是不包括没了生存意识的龙。
　　岸只得在隐的手心一次次写下他想要说的话，如今他才明白寻明有多艰难，想要爱一个人，却说不出口，怕对方误解，一遍遍的在手心书写……

　　“伏魔，我要告诉那孩子。”少女正欲跃下去，面具男人突然抓住了她。
　　“这次之后，能否回去就看造化了，伏魔……”少女欲言又止，久久的看了伏魔一眼，回头，义无返顾的跳了下去，落在窗边。
　　“你现在明白了吗？”
　　“你是谁？”岸回过头，打量着从来不曾见过的这个少女。
　　“你现在明白了吗？有些爱不是抓在手边的……”少女偏偏头，望向床上的隐，这样的隐让她难受，“若你还是舍不得放手，你将永远失去他。”
　　“不，不，放开才是永远的失去……”岸红着眼，抓紧了隐，这女人似乎能带走隐，岸的世界是混乱的，又是清晰的……
　　“真是这样吗？”
　　“……是的。”
　　“这次之后，我再也帮不到你了，若你执迷不悟，他再也回不来，无论是这个婆娑世界，还是别的千万个婆娑世界，你将永远找不到他，因为他是彻底的消失了，不再轮回。”
　　“……”
　　岸再望去，窗边没有一个人影，侍卫们在花园里捡到一件黑色的披风跟一张蓝色泪滴的小丑面具。

　　高大的穹顶上，两个男人依偎而立。
　　“妙妙走了。”
　　“恩。”
　　“她这次能回去吗？”
　　“应该可以……”
　　“那她身边的那个孩子呢？”
　　“丹，不是每个人都幸运的拥有轮回，不是每个人努力过后都能在一起，那孩子不过是妙妙的精神寄托，那孩子早就不见了。”
　　“……不要说了，我明白。”
　　两人抬头看了看天空，这里过于阴冷潮湿，是无法原谅自己，所以才选择待在这里？还是懦弱了，惧怕真相？

　　离弃，悲伤，痛苦，绝望，不舍……
　　当人被众多的负面情绪缠身时，通常会选择性遗忘，然后心变的麻麻的，若是拿一根针刺下肌肤，你会发现，疼痛不会及时传递到心中，那感觉就像被麻醉药麻痹了一般。
　　可能是不完全异变的原因，也可能是药物带来的副作用，隐的下半身并不庞大，不过两米来长，像小儿麻痹症患者，岸抱着他，一点都不费力。
　　王宫似乎被遣散了一般，看不到半个人影，落下的蓝色鸢尾飘的到处都是，隐靠在岸的怀里，虚弱无力……
　　穿过巨大彩绘玻璃的教堂，登上枝节盘错的图书馆，两人行至一扇彩绘玻璃前，岸抬起脚一蹬，玻璃整扇落了下去，他知道这是隐的入口，进入他的世界的入口，如今……他要把隐从这里还回去，只要隐还活着。
　　玻璃没了，风一下刮了进来，书架上的书不安分的动了几下，几次过后，如同被人撕碎撒到空中一般，一页页泛黄的纸张漫天飞舞，岸抱着隐回头看了下，朝外跳去，外面有几块抽出来的石块作为落脚点，几点跳跃后，两人落在穹顶……这里很大，丝毫没有弧度，反而像个平台。

　　岸抬头看了看天空，一片漆黑，因为才凌晨六点，龙吟不时划过，怀里的隐安静美丽，岸将隐的手指放在嘴边，吻了吻，张口咬下，细小的血珠冒了出来，没多久，无数条烟状的东西飞了过来，岸盯着它们，想要看个仔细，这些东西被称为银魂，其实是类似水蛭的东西，以血为食，或许是因为这个世界的原因，所以能传递信息。
　　光影中，岸看清了这些细长的吸血鬼，半透明状，头顶一双黑溜溜的眼睛，它们争先恐后的想要吸食隐的鲜血，却在一寸的地方停下，因为惧怕岸。
　　岸一手握住隐的伤口，张口咬破自己的食指，一伸手，得到同意的银魂跟恶魔一般张口吸食，样貌贪婪，是不是隐看不清楚，所以才会觉得它们是温顺的，所以每日被吸食掉那么多血也不会联想到它们身上去？
　　吃饱的银魂接受了岸的命令，朝北方飞去，再过不了多久，隐的同伴会来接他，这个秘密若是早让岸发现几年，或许隐不会落到这个地步，因为那时候的他们谁都没有意识到爱情已经产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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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岸的脸色有些苍白，扶了扶怀里的隐，打开他的手心，在他手里一笔一笔画下，隐似乎清醒了点，身子微微动了下，岸把手绕到前面，取下隐眼上覆盖着的纱布……

　　隐不知道自己是一直昏迷还是昏睡，有感知的时候，正是岸在他手心画下字迹的时候，
　　‘永远不要再回来！’
　　什么意思？他要做什么？隐的脑子在逐渐恢复，但还是无法理解这句，紧接着，带着暖热的嘴唇落在他的后颈处……
　　扑哧！
　　轻微的声音，隐混沌的心一下清醒过来，周围的感官瞬间明朗：他们在图书馆的穹顶，岸带他来这里做什么？食指有些刺痛，却被岸握在手心，他发现了银魂的存在？最重要的，是隐拒绝去想的是那声扑哧声……

　　“我知道你听不见，但是还是想说给你听……没有你的天空，不再有日月！”
　　没有你的天空，不再有日月？
　　为什么这么熟悉，为什么？
　　隐还没来得及继续想下去，一种撕裂的疼痛再次袭击他，伴随着眼睛的酸胀，一切不好的感官又到极至……
　　“啊……”隐痛苦的在地上嚎叫，以往他从不曾这样过，因为他总能忍受，找到各种理由来忍受，只是如今，他再也找不到理由。

　　龙吟如同闪电，将这个世界劈的四分五裂，人们惊恐的看着这骇人的天空景致，如今，他们更加惧怕外面任何一点点的风吹草动，因为灵魂已经怯懦。
　　一声嗷的长鸣，隐知道自己彻底变身了。
　　没有那么多为什么，他朝空中飞去，果断而坚定，一如当年的璆仞。远处传来断断续续的低鸣，隐知道那是同伴们的呼唤，几乎是处于本能，隐微微睁开眼睛，遥远的天际，不少龙朝他飞来……他能看见呢？这个发现让隐停下飞翔的脚步，回头望去，巨大的身躯在龙吟中闪着耀眼的白银光，整个世界一片银白，如同月色下的氤氲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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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银白中，一个男人站在穹顶，一堆锁链凌乱的散了一地，乌黑的发丝在空中凌乱飞舞，闭着的双眼却是朝着自己的方向，眼下的两条血痕显得丑陋不堪。
　　男人笑了笑，不是以往那种天真的笑，似乎有些释然，有些哀伤。

　　天际传来同伴催促的声音，隐再次回过头看了男人一眼，然后义无返顾的朝同伴飞去……

　　“龙德而隐者也。不易乎世，不成乎名，遯世无闷，不见世而无闷，乐则行之，忧则违之，确乎其不可拔也，潜龙也。其实你叫龙隐，对不对？”渐大的风吹乱了黑发，滴落的血泪红了衣裳……

作者有话说

　　音乐:era-avemano orchestra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