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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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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化走后,任霖铃和吴氏都是吃了一惊。因着国库空虚,宫中极少举行大规模的宴会,更不提还允许官员带着家眷一起参加了。这今年怎么与别年不同?
短暂的惊讶过后,吴氏首先操心起任霖铃来。“首饰衣裳现做倒是还来得及,你年纪不大,去宫中的次数不多,去开开眼也好。”
“我的衣裳多着呢,再做也是浪费,去年打的那副头面也还没找到机会戴,娘亲就不用操心了。”
“怎么能不操心?入宫是大事,你且等着,我这就去把锦绣楼的师傅请过来,你自己选些合意的。”
任霖铃推拒不过只能由她去了。这还是她病愈以来首次在众人面前露面,心中还有几分紧张。
中秋,人月圆。
吴氏早早的安排好了马车等在门口,她专门在锦绣楼为任霖铃裁的新衣,穿在任霖铃身上再合适不过,只是太过华贵,少女的感觉便削弱了不少。
任霖铃在铜镜面前照了又照,终于觉得有些不妥,又挑了件素雅些的衣裙穿上。惹得吴氏十分不快,“这么素净的衣裳去了宫中还不得被人比下去?赶紧换了来。”
“娘,我本就是大病初愈,要是太过华丽反而不好了,再加上脸色苍白撑不起那衣裳,这套反而好些。”任霖铃大约是成为云彩的时间里总是穿着粗布衣裳习惯了,竟没有从前那么爱华丽富贵了。
任太尉一早就去了宫中未归,两母女便自行进宫。
“任霖铃!”一下马车便听见有人喊她,任霖铃对这声音熟悉得很,只装作不知,加快了脚步。吴氏叹了口气,也跟着任霖铃一同向前又去。
“任霖铃!你跑什么?是不是此番嫁人不成丢了脸,不敢见我了?”那女子声音清脆,跑上前来一把拉住任霖铃。
吴氏听了这话面色变了变,正要说话,被任霖铃按住了,道:“娘,你先过去。我同这傻子待会就过来。”
“你说什么?谁是傻子?我看你才是个傻子!”那姑娘不依不饶高声说道。
“怎的不敢见你?我任霖铃敢作敢当,被毒了一番亦觉得甘之如饴。不像某些人,喜欢吧还藏着掖着,是为怂货也。”任霖铃不甘示弱回道。
说起这个姑娘,正是宋丞相家的二女,闺名唤作金庭的。平素与任霖铃最不对盘,处处与她作对。此刻见能够嘲笑一番任霖铃哪有不抓紧机会的?但任霖铃也不是什么善茬,每每与她针锋相对。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我何时喜欢别人了?”宋金庭说道,脸色有些红了。
任霖铃心底哼了一声,但是到底还是有些黯然。当初追薛煜昇的事这京城无人不知,现在亲手被薛煜昇毒杀的事也是轰轰烈烈,她任霖铃也算是一战成名了。
任霖铃想到这里再没有心思与宋金庭斗嘴,那宋金庭再说了几句觉得没意思,便也走了。
中秋宴果然还是延续了皇宫内一贯的简朴作风,菜色以精致少量为主。吃着吃着,任霖铃就觉着不对味儿起来。每吃一道菜,皇帝就要点评一番,而且都是说的与黎民百姓有关的菜名。
任霖铃埋着头,心想,事出有异必有妖,看来这皇家的宴席也不是那么好参加的。
只听见皇帝感叹道:“自朕登基以来比之先帝的功绩是远远不如,但朕心中一直记挂的便是黎民二字。”
任霖铃听他铺垫了许久,忽然说到重点,差点被哽住。原来是边城起了战事,匈奴屡屡进犯,而这边城不是别处正是羌城。皇帝说自己建树不如先帝也不尽然,先帝喜战,不仅将前朝失于匈奴之手的城土都收了回来,还扩充了不少。但是打仗造成国库日益空虚,最后留下一个烂摊子给现在的皇帝,这皇帝也是没有办法,如今又要打仗,哪里来的钱?这不,只好办个宴会,向大臣们伸伸手,或者群策群力大家一起想想办法。
任霖铃喝了口茶,重新夹起一个丸子送入口中,不想再度被哽住,这一哽可好,竟再度背过气去。任霖铃眼前一黑,晕死过去。心中却想,她真是丢人丢大发了。
耳边是滴答滴答的水声。
任霖铃睁开眼睛,四周一片漆黑,身上仿佛被什么覆盖着。这是哪里?她记得自己被哽住了。
任霖铃翻身起来,才晓得覆盖在自己身上的是一张白布。有个人背对着她在挖坑,一边挖一边念叨着,“小通房啊小通房,你就好好的去吧。薛家兄弟为了你这是不容易,没能把你救回来是你的命,你可千万不要怪错了人。”
“什么怪错人?”任霖铃不禁开口发问,吓得那汉子脚底一滑,自顾自地掉到自己挖的坑里了。
那汉子眯着眼睛双手合十,道:“小通房,我劝你不要轻举妄动!咱是神佛开过光的,你若近身来小心灰飞烟灭。”
任霖铃站在坑边怀疑地看着他。原来这人是刘为,任霖铃心底一松,原来她又回到羌城了。
“薛煜昇呢?”
费了几番口舌任霖铃才终于让刘为相信她还活着,刘为领着她回去,却说到薛煜昇:“薛兄弟,他现在不大好。”
“怎么了?是不是那衙役他……”
刘为摇摇头,道:“那倒不是,那衙役固然是有整死他的心思在,只是亏了他运气好,那衙役坏事做尽翻车了,早有人潜伏在军营来调查他。现下是连同他那几个同伙一起入了大狱。”
“那他怎的还不好了?”
刘为偷偷看了一眼任霖铃的神色,见她神色焦急,遂说道:“趁着薛兄弟现在还行,你给他留下点血脉吧。”
任霖铃不走了,拉着刘为,说道:“刘大哥,你说,薛煜昇他到底怎么了?”
“薛兄弟他,害了痨病。他一心惦记着要用身上的银子给你买一副棺材送你好好上路,把仅剩的钱都拿出来了。”刘为说道。
任霖铃听着觉得不对味儿,道:“不对吧?方才那地儿我可没见到什么棺材?”别是这刘为把薛煜昇给骗了,自个儿把钱给吞了吧。
刘为道:“那还不是因为,我想着薛兄弟这病怕是你的魂灵作祟,况且你人都没了,要不要棺材有什么要紧!还不如拿这钱去给薛兄弟抓几副药补补身子为好。”
这是什么歪理?在以前任霖铃是万万不会认同这种理论的,没想到现在她竟然觉得他说得在理。
一走入那间熟悉的屋子,任霖铃竟觉得眼眶发热。窗户和门都关着的缘故,里面的药味儿没有散去,薛煜昇正佝偻着身子自己倒水喝。
害了痨病不是那么容易好的。官差有心想来催他干活,却又怕被传染,总算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薛兄弟,你看我把谁带回来了?”刘为说道。
薛煜昇转过身子,看见任霖铃就站在刘为的身后,他的眼睛亮了一下,不过这光亮稍纵即逝,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声音,道:“刘大哥,我可能又出现幻觉了。最近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了。”他摇了摇头,又低着头去拿茶杯。
“薛煜昇!”听刘为说是一回事,亲眼看到又是一回事,任霖铃觉得自己可能还是有些许喜欢他的罢,纵然有夺命之仇,但看见曾经芝兰玉树的翩翩公子沦落到这个地步,她心中的恨意已然欠了大半。其实最开始连她自己也分不清楚是恨多一些,还是心酸多一些。
刘为觉得眼前一花,身后那个姑娘已经跳将出去,险些将薛煜昇手中的水杯晃倒。
薛煜昇眼睛眨了眨,看着任霖铃道:“我,是不是快死了?”
他的眼神自然清澈,问这句话也仿佛平常的一句,任霖铃见了不禁落下泪来,她忙用自己的手慌乱的去擦眼泪,“你不会死的,你不会死的。人们都说好人不长命,祸害留千年,你做了这么多坏事,老天爷怎么会轻易让你死?”
刘为忽然“噗嗤”笑了起来,任霖铃瞪了他一眼他立刻意识到自己的不合时宜,连忙关了门出去了。
任霖铃胡乱的编了些话解释自己为什么忽然活了过来,薛煜昇也不知信了没有,半晌沉默不语。
到了半夜里,任霖铃听到外面一阵急促地敲门声,披了外衣起来,见是刘为在外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外面已经灯火通明了,“刘大哥,出什么事了?”
刘为见左右无人,闪身进去,道:“薛兄弟,小通房,这仗真打起来了。咱们这边被流放过来的人都得入军。我看这样子是官差见你病得不轻,带了没用,准备留你在这里自生自灭。劝你自己找个地方避一避,否则到时候打起仗来事什么情况,谁都说不准。”
刘为和其他人在夜里果真走得一个不剩。第二日早晨起来,空空荡荡。任霖铃醒的时候,薛煜昇已经起来了。他在井里把洗脸水打了过来,看着他瘦弱的手背,任霖铃把盆子抢过来,道:“我来吧。”
随后又问道:“要不然咱们去城里?方便给你看病,打起仗来也可以提前收到消息躲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