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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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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为何,平日里熙熙攘攘的诊所这几日却忽然萧条了下来,来看病的只寥寥几人。一打听才知道,原来战况已经愈来愈惨烈,匈奴步步紧逼,这边的军队却节节败退,羌城附近的小镇早已被拿下,下一步恐怕就是要攻城了。
“我们要离开吗?”几个人面面相觑,最后把目光投向了赵祎之。
“现在想走,恐怕已经来不及了。况且,我们若是走了,这城中的百姓怎么办?”赵祎之说道。
灵芝显然不这么认为,他皱了皱眉头,道:“如今兵荒马乱的,自然是以自保为上,百姓多半也都在想尽办法逃了。只看朝廷有没有援兵过来,能够挡住匈奴的攻势了。”
“一定会有的。”任霖铃本来一边在整理药材一边听着他们说话,此刻站上前来说道。她相信一定会有的,她听她爹提过许多年前,他率领着军队势如破竹打得匈奴落花流水,纷纷北窜,如今也是一样。见众人都看着她,她便又重复了一遍,道:“一定会有的。多年前匈奴北下,中原男儿抱着必死的决心来到塞外,最后收复失地顺利班师回朝,直到今日也仍旧为百姓所称颂。以前可以,现在为何不行?”
薛煜昇听了若有所思,其他人也都是各自在想着什么,大家都没有说话。
没那么多百姓来求医,自然而然的也就不需要那么多人手了,只有赵祎之还坚持着坐诊,其他人各自安排了事情。考虑到薛煜昇的身体,只让他回去好生休息。
任霖铃对行医似乎突然有了极大的热情,田七要处理药草,她跟着打下手,忙前忙后。田七性子柔,极为耐心的回答她提出的各种问题。任霖铃觉得这还不够,自己带了个小本子来把田七回答的内容都记下来,让田七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对她说道:“我也只是粗通皮毛,你要问太深入的等师傅得了空你问他。”
“赵大夫太忙了,我不便去打扰他。田七,你已经很厉害了。”
一旁的灵芝本来一直没有说话,此刻突然不屑的嗤笑道:“不过雕虫小技,也值得你这样拍马溜须。”
此话一出,田七和任霖铃的脸色都不大好看。但田七是个不爱争的,虽然心里不舒服,也没说什么,反而顺着他的话说道:“是啊,其实师弟比我有灵气多了,记性也好,就连师傅也常常夸他。”
任霖铃本就因为之前灵芝轻浮的举动对他不喜,这几日也是一直小心翼翼的避开他。看得出来,灵芝这个人心胸狭隘而且品性不佳,是个典型的小人,真的不知道赵大夫那么好的人怎么会看中灵芝。本着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的教条,任霖铃没再吭声,继续向田七请教。
灵芝神色又冷了几分。不过一个犯人的通房而已,他灵芝看得起她,她倒还清高起来。
到了晚上任霖铃在厨房煎了药照例给薛煜昇送去。薛煜昇一下午没出过房间,任霖铃想到他在休息不好去打扰他,后面吃饭的时候见他也是脸色非常不好的样子。
自从见他咳了血,就突然让任霖铃意识到痨病是真正的不治之症,只要一想到薛煜昇会就此一天天的虚弱下去,她的心就非常的不好受。因为那抹血迹打破了她之前一直以来的盲目乐观。
任霖铃轻轻叩了叩门,薛煜昇打开门,见是她便侧过身子让她进去。
“你快喝药吧。”任霖铃说道。
薛煜昇看着那盅漆黑的药,拿过来一饮而尽。见任霖铃看着地上出神,他的眼神晦暗了,终究是出声打破了沉默,“喝完了。”
任霖铃仿佛才惊醒过来,她抬起头打量了薛煜昇一番,在朦胧的灯光下显不出他白日里枯败的面色,只有他眼里若有若无的光。不想薛煜昇也在看她,四目相对时,任霖铃莫名的紧张起来,她“哗”的一下站起来,匆匆忙忙的跑了出去,只因为方才她在薛煜昇看她的眼睛里竟然看到了一种柔软的情绪。
这是她追寻了许久都没能有的。
夜晚的风穿云拨雾,任霖铃几乎小跑起来,快到厨房的时候才发觉自己的失态,不禁放缓了脚步。薛煜昇想必会在心里笑她吧。
任霖铃走近厨房,却听到灵芝的声音。他大约在同婆子说话,语气十分不屑,“那个痨病鬼,活着也是占用粮食。成日里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不如早些死了好。不过我看他也活不了多久了,到时候这兵荒马乱的,用草席给他裹一裹扔到山里去喂狗。”灵芝尖酸的说道。
任霖铃本就忧心薛煜昇的病情,听到灵芝的话只觉得一股血气往头顶上涌,她进得门去,声音高亢的喊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她把药盅重重的往灶头一放,颇有当年称霸京城的模样。
灵芝没曾想到任霖铃在门外,面上闪过心虚的神色,随即无所谓地说道:“我说的都是实情,你气什么?师傅说尽力治好他,我实话跟你说了吧,痨症就是不治之症,怎么可能治得好?可笑你还活在梦中。”
任霖铃见他这样说,更是气不打一出来,理智告诉她不能够冲动,但行动已经先于理智做出了选择。她跑上前去,捡起灶台旁边的柴块就朝着灵芝扔过去,灵芝已经完全是蒙了,只看到柴块争先恐后的朝着他的脸飞过来。
他抬起手,挡住任霖铃的攻势,一边骂道:“你他妈的是不是疯了?有病治病,别冲着我来。”
“对,我就是疯了。谁叫你满嘴不说人话,今天我就跟你拼了。”任霖铃嚷道。
那婆子见势不对,脚底抹油赶紧跑去告诉赵祎之去了。灵芝不是个君子,一开始是被打蒙了,等到反应过来,就开始反击了,他个子高力气也大,慢慢地朝着任霖铃靠近,任霖铃被他擒住手腕,听他在耳边说道:“你这个泼妇,初时爷见你有几分姿色,还想着等你成了寡妇给你留一条退路,哪晓得你这般不识抬举。不如今日爷就办了你,好叫你晓得爷的厉害。”
灵芝知道婆子已经去搬救兵了,眼下不过过过嘴瘾,图个痛快。任霖铃攀着他的胳膊,一口咬在他的小臂上,灵芝手上受了痛,反而就是两耳光。这力道非常重,任霖铃被他打得眼冒金星,感觉鼻子里有什么东西涌出来。不过她也不甘示弱,用脚踢用嘴咬,让灵芝也不好过。
两个人正纠缠着,婆子已经带着赵祎之过来了。他见状就斥道:“灵芝,你还不松手!如此对待一个姑娘家,其实男儿所为!”
随后跟来的是田七和薛煜昇二人。
两人简直被任霖铃给惊呆了。只见她绾好的头发已经全都散落下来,脸颊上还留着巴掌印,嘴上都是血。灵芝脸上只有些轻微的刮擦伤痕,是没避过柴块被打到的。
灵芝尚且还不愿放手,赵祎之已经上前去扯开了两人。任霖铃忽然间失去了支撑,脚底一软差点倒在地上,却被人从前面扶住了。任霖铃抬头一看,是薛煜昇,他正用责怪的眼神看着她。
任霖铃瞬间就觉得十分委屈。她不管不顾地一头扎到薛煜昇的衣襟前,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眼泪混合着血迹以及各种不明液体?统统都擦到了薛煜昇的身上。众人默默看了两人一眼,又十分默契的转过头去看灵芝。
还是赵祎之先开口,说道:“薛兄弟,实在是在下教徒不严,让云彩姑娘受委屈了,你放心,此事我必定给你一个交代。”
灵芝不服地嚷道:“明明是她不由分说的先动手的,现下竟然还倒打一耙。”
“你闭嘴,且跟我过来。”赵祎之率先走出了厨房,田七和婆子对视了一眼,也悄然跟了上去。
厨房便只剩下了任霖铃和薛煜昇两人。
“现下晓得痛了?”薛煜昇说道。
任霖铃听见他带着责怪的语气,哭得更凶了。
“好了好了,别哭了,抬起头来让我看看你的伤。”
任霖铃抽抽搭搭地抬起头,脸上显然十分的诙谐,薛煜昇便有些不忍直视。他拉了任霖铃回房间,又出去打了水让她把脸洗了,薛煜昇这才知道这血原来是鼻血,方才还以为很严重,竟然觉得有些紧张。
任霖铃却还没止住哭,这会儿委屈劲已经过去了,但是现在看到薛煜昇的脸。想起灵芝说的他必死的话不禁悲从中来,因为哭的时间太久,边哭边打起了嗝。
薛煜昇有些头疼,他打开门要出去,却被任霖铃从背后抱住了,温温热热的小小身体,双臂箍在他的腰上。薛煜昇的身体僵硬了。他站着不动,只听见后面那个人带着哭腔说道:“你是不是很烦我?”
没待薛煜昇回答,她又自顾自的说道,“再烦我也不要走,好不好?”
“他说你要死了,我不要你死,我想你好好活着,像从前那样。”像从前那个翩翩公子一样。
薛煜昇觉得心间有些暖,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竟然去逞能。他说道:“我不走,我去找赵大夫讨点药来给你擦一下伤。姑娘家要是脸上留了疤以后还怎么嫁人?”说起嫁人,薛煜昇不知为何喉头有些发涩。
“不擦,我不嫁人。”任霖铃固执得不愿意放手。
薛煜昇终于转过身来,把她抱在怀里,手轻轻地拍着她的背,道:“乖,别哭了,我不走。”
“咳咳,那个,薛公子,师傅让我来给云彩姑娘送些药。”田七走到门边就看到了这一幕,心中亦是十分纠结,感觉自己出现得很不是时候,但是师傅的吩咐不得不从啊。
薛煜昇拍了拍任霖铃的头,接过田七的药,道:“有劳了,要不进屋坐坐吧?”
“不用了,师傅还等着我过去,我先走了。”田七逃也似的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