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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妙法莲华(九) ...

  •   白莲又问:“你如今还喜欢白莲吗?”

      迟禅煞有介事地凝眉想了想,抹了抹脸上的雨水,迷迷糊糊道:“当然喜欢……我喜欢的人很多……”

      她注视着迟禅片刻,未几伸手搀起迟禅的臂弯,道:“走罢,找个地方休息。”

      迟禅抬起醉眼道:“去哪儿?”

      白莲道:“客栈。”

      两人歪歪扭扭来到一家客栈前,身子大半都被淋了个透。

      白莲要了一间上房,和小二一起搀着迟禅上了楼。

      脱去一身湿衣晾在屏风上,给他盖好被子。

      烛火扑烁不定,满室暗影飘忽,她的影子也在地上婆娑着。

      她凝视着迟禅的睡脸,一双眼睛隐藏在阴影中,半晌,起身走出房间。

      吩咐了小二照顾迟禅,她便执伞回迟府。

      落雨仍未消停,气势凌人地打下来,她走在孤寂的街头,瘦弱的伞根本挡不住风雨,雨水纷纷扑过来。

      她脸色有些苍白,苍白间两颊又泛起一抹微红,步伐渐渐踉跄起来。

      迟府门口,丫鬟仆人早已在门口守望,一见她淋着大雨远远走来,连忙执伞迎了上去。

      当夜,白莲染了风寒,高烧不止。

      下人们忙成一团,又是煎药又是敷头,白莲的高烧仍不见好。

      在烧灼中煎熬了两天两夜,半睡半醒间,白莲抓一个丫鬟,虚弱道:“迟禅呢……”

      迟禅不曾回来过,算上今夜,已经三天三夜没回家了。

      丫鬟不忍心告诉她,道:“老爷一直守在夫人身旁,累得睡着了,现在在锦苑睡着呢!”

      白莲睁了睁眼,一阵猛咳,道:“你不必哄我,他一直没回来,是不是?”

      丫鬟哑然,不知如何作答。

      白莲轻轻一笑,自嘲一般,勉强坐起来,半倚在高枕上,垂首看到腰间挂着的铜钱结。

      她忽然道:“婆婆的祭日快到了罢?”

      丫鬟连连点头:“快了,后天便是了,东西都已经准备好了,夫人不用担心。”

      白莲微微点头。

      次日,迟禅果然回了迟府,带着一身脂粉气,听下人说白莲病了,便过去看望。

      一进门,便见到白莲半倚着,正由丫鬟喂粥吃,气色仍不太好,脸色苍白,没有血色,看着憔悴许多。

      迟禅坐在床边,接过了粥喂她,道:“怎么病得这么厉害?”

      她轻轻避开他送上来的勺子,低声道:“后天是娘的祭日,不要忘了。”

      迟禅道:“自然,你好好养着,按时吃药。”

      白莲不予回答。

      两人沉默无话,迟禅自觉没趣,便离开了。

      看到这里,沈南昭更加疑惑了,胳膊肘子捣了捣旁边的白殷,道:“这么一看,分明是迟禅对白莲始乱终弃,彻头彻尾的渣男,都没感情了,为什么快死了还念念不忘?他去当了和尚,白莲又干什么去了?难道做了尼姑?”

      白殷摸了摸肚皮:“谁知道?看得眼疼,去吃点东西。”

      沈南昭道:“你有银子?”

      “有,我把身上玉牌卖了,但是要省着点儿,不能再下馆子了,至于睡觉,先找个荒废的房子之类将就罢,总比睡山洞好些。”

      沈南昭跟着他来到街上,乖乖点头,问:“吃什么?”

      话音刚落,便听见一声高昂叫喊:“哎吃面了啊现拉现做现卖的拉面嘞!两位小公子,来吃碗面吧!”

      两人旁边正巧有个简易面摊,简易的棚子一搭,简易的锅炉一砌,摆了几对简易的桌凳,坐着几个简易的人。

      一个中年师傅正在摊前靠左的桌子后吭哧吭哧扯面,旁边大铁锅里翻着滚滚白汤,底下柴火烧得正旺。再往里,是一道长长高高的石台,摆着一个个木盆,盖着盖子,不知道干嘛的。

      刚才喊话的是个一身布衣的妇女,看着像是一家子,打了条抹布在肩头,两条袖子乌黑油亮的,肚子前也有一片污渍,点头哈腰地冲二人笑。

      这样一副场面触动了沈南昭的小心脏。

      她小时候跟妈妈赶集,集上有卖现煮的饺子,现做的火烧的摊子,每回妈妈都要给她买两个火烧吃。

      火烧是方言里的叫法,其实就是两面油煎的馅饼,有肉的素的,金黄微糊,馅料不多不少正好,面皮软香,咬一口下去好吃得没话说,香味从味蕾传至全身,整个人都开心得要飞起来。

      只是长大了摊子没了,再也不吃不到那种独特的令人怀念的味道。

      如今在异世他乡看到这种摊子,心里感慨万千。

      沈南昭在一张空桌前坐下,妇女笑嘻嘻地跟在两人身旁,送上一面薄薄木板,板上用隶书刻了一行行小字,分别是面条种类和价格。

      沈南昭浏览一遍,看见羊排面等几个种类前刻了一个实心的小圆点,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妇女笑道:“这是我们推荐的招牌面,好吃不贵,点一碗尝尝?”

      沈南昭点头,想吃羊排面,但是太贵,就点了个焖肉面。

      白殷拿过菜单一看,大手一,挥阔气道:“羊排面!”

      沈南昭:“……”

      “哎好嘞!稍等!”妇女拿走了菜单,去到石台那里掀起了一个盖子,从盆里捡出一股酱色的线,提出来两条绑在一起的羊排,放进一旁另一口一直烧着的铁锅里加热。

      那边师傅早已煮好细嫩的面条,放入准备好的两碗红汤中,妇女把肉排分别放进热乎乎的面条里,又加了一小撮绿油油的青菜,撒了一把葱碎,笑眯眯地端上来。

      沈南昭看了一眼自己的焖肉面,虽然也是很大一块,但她看向白殷的两条大羊排,默默吞了吞口水。

      理智还是占据了上风,忍住了跟白殷商量换一换的冲动,默默吃起自己的面来。

      吃了几口,看着师傅正在揉面,又想起了小时候吃过的火烧,当时的老师傅也是这样揉面,掐剂子,包馅儿,擀饼。

      然后放进一张又大又圆的厚重平底锅里,锅里热着油,火烧一下去就开始滋滋作响,香味就慢慢飘散开来,她就眼巴巴地现在锅子旁边,等着出炉。

      老师傅每次都会冲她一笑,温声提醒她小心被油溅到。

      现在,那个老师傅恐怕已经头发花白,牙齿掉光,坐在院子里跟大黄狗一起晒太阳吧?

      或者,已经不在人世了。

      反正摊子是没了,后继无人。

      沈南昭吃着面,眼泪就吧嗒吧嗒掉进了碗里,她抬手使劲抹了抹。

      白殷在对面看到了,悄悄变出个手帕递过去,紧张地询问:“怎么哭了?哭什么?哪里不舒服?”

      沈南昭默默摇头,擦眼泪。

      白殷放下筷子坐到她旁边,轻轻拍拍她的背,安慰道:“怎么了?不哭了,有我在呢。”

      沈南昭点点头:“谢谢,我就是有点想家了……”

      白殷低头小心地看着她,道:“没事了没事了,咱们加油,争取早点复活,早点送你回去。”

      “嗯……”沈南昭挂着两条清水鼻涕,委屈巴巴地看向他:“不仅想家,还想老家的羊排……”

      “……”

      几分钟后,沈南昭哼哧哼哧啃完了羊排,干掉了焖肉,喝了几大口面汤,哐的一声,心满意足地放下碗,冲某人天真无邪地一笑。

      白殷万分艰难地吃着清汤寡水的面条,看到这笑容,瞬间咬牙切齿地翻了个大白眼。

      他怎么就同情心泛滥了?!

      怎么就跑过去安慰她了?!

      怎么就把自己的羊排夹到她碗里去了?!

      握草不行他要喝口汤冷静冷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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