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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妙法莲华(三) ...

  •   迟家是帝都的大家族,祖上曾出了三个丞相,到了迟禅他爹,虽然不是丞相,却也是个四品的大官,有实权的那种。

      迟家九代单传,所以他甫一出生,便被全家给予了厚望,巴望着他有朝一日成为迟家第四个丞相。

      当然想得美。

      迟禅一天天长大,出落成了全帝都最风流倜傥的人才,调戏良家妇女,手撕流氓地痞,舌战八婆老太,通通不在话下。

      他老子整日被他的流言蜚语气得河豚一样,一开始还严加管教,后来老了,管不动了,便撒手归西,不不不,撒手由他了。

      说起迟禅,除了风流得一无是处,沾花惹草招蜂引蝶之外,还有一件事在坊间颇为津津乐道,便是迟禅出生时的趣事。

      那一年隆冬瑞雪,云歧国连着三年冬旱,不曾降过一丁点儿的雨水,他出生后不久,就开始下起了鹅毛大雪,纷纷扬扬了半天,就漫上了石阶。

      大雪一连下了三天,厚得差点爬上膝盖儿,云歧皇帝大喜,赦天下,还给了这一天帝都出生的婴儿一个特权,到了入学的年龄可以去皇家开办的私塾上学,上到科举为止。

      这是个千载难得的好机会,要知道那是皇亲国戚才能进得去的私塾,老师都是教过皇子公主的,多少达官贵人挤破了脑袋,求爷爷拜奶奶,才争取到一两个可怜巴巴的名额。

      帝都很大,那一天出生的婴儿却不多,算上迟禅,总共也就五六个。

      再说迟禅出生那会儿,天降瑞雪,迟禅他爹迟贞喜不自胜,宝贝儿子刚抱到手,就有家丁跑来禀报,说是门外有个和尚化缘。

      迟贞喜得贵子,乐得合不拢嘴,听说和尚化缘,想来是老天爷给儿子的机缘,巴望着这和尚是个高人,能指条明路,点化一番。

      便高高兴兴地让家丁请进厅堂,吩咐了丫鬟让厨子做顿丰盛素食,急忙前去迎客。

      和尚一身流光溢彩的袈|裟,一手执着一杆权杖,另一手端着一张木钵,样貌看着三十几岁,由人牵引着,踏着风雪走来,进了厅堂,给老爷子行了礼,道:“我看施主府第上空金光腾绕,泛着紫气,可是有何喜事?”

      迟贞还没说话,一听他这么说,心道真是位高人,喜笑颜开地请他入座喝茶,道:“不瞒方丈,内人刚刚生了个儿子,老夫这家族九代单传,如今可算是有了着落。”

      和尚双手合十鞠了一躬,沉声道:“阿弥陀佛,这孩子与我有缘,日后若悉心教导,钻研学术,定是国之栋梁,此佛珠,便赠与他罢。”

      说着伸手递上手上缠着的一串佛珠。

      迟贞本就希望儿子能重振家族雄风,再挑朝廷大梁,听了这话简直乐得找不着北,只管哈哈大笑,接了佛珠,道:“多谢方丈相赠!老夫一定好好教导他!”

      和尚看了一眼佛珠,却并不多么开心,反而忧心忡忡,迟贞只顾开心,哪里主意到他脸上担忧之色,只连忙吩咐仆人去催饭菜。

      待送走了和尚,迟贞又回到屋内哄宝贝儿子,迟夫人道:“给孩子取个名字罢。”

      迟贞略一思考,把手上佛珠塞进了包被里,道:“既然与那位方丈有缘,便叫迟禅罢,今日下了瑞雪,他日后又是国之栋梁,小字便叫瑞梁!”

      迟夫人莞尔一笑:“瑞梁,好名字。”

      众丫鬟仆人也都跟着喝彩,道是小公子天生奇才,长大后必是人中龙凤云云,更乐得迟贞喜上眉梢。

      结果小瑞梁个头一天天高起来,却对四书五经百家之谈深恶痛绝,每每要他背书识字,他就撒泼打滚,哭闹捣鬼,好好的课堂硬是被他折腾得鸡飞狗跳,闹得小皇子们都无法安心上课,于是没享受几天春风教诲的迟禅,就被十万火急地踢出了学堂。

      皇家私塾上不成了,老爷子气得眼都绿了,抽了他一顿鞭子骂了一顿,迟夫人心疼孩子,上来阻拦,被他狠狠一推,骂道:“你生的好儿子!”

      骂到一半就卡在了喉咙里。

      老爷子把迟禅吊在院子里一棵古槐树上打,旁边一副石桌椅,他这一推不得了了,迟夫人的头硬生生撞在了石桌上,当场气绝身亡。

      那时迟禅五六岁,亲眼目睹这一幕,造成了相当可怕的阴影,也从此开始与老子水火不容,见面都不愿意,一见了就跟个火|药桶似的乱喷火。

      老爷子失手杀了自己老婆,悔恨交加,对迟禅抱了一丝愧疚,再也不想多管,由他去了。

      迟禅不学好,典型的叛逆儿童,自从发现他出去惹事儿会有人去府上告状评理要求赔偿,让他老子头疼不已后,就开始变本加厉,作天作地。

      他这是变相报复,出气,偏偏老爷子不敢说他半句,一说,迟禅便理直气壮:“你凭什么说我?我娘亲都不舍得说我!你有什么脸说我!”

      回回都揭到老爷子痛处,把他伤口撕开了一层层地撒盐,老爷子无地自容,惭愧万分,在背后默默收拾儿子惹祸留下的一堆烂摊子,任劳任怨。

      越是没有管教就越放纵,老爷子本指望着再生一个,几房小妾的肚子却没有丝毫动静。

      在他觉得人生无望时,迟禅忽然开始背诗写词了。

      他以为儿子终于良心发现,浪子回头,后来发现根本不是。

      他写诗作词,竟然是为了讨姑娘欢心,搏佳人一笑!

      老爷子何止生气,简直被气成了一座火山,恨不能把迟禅给一个喷发给埋了,却又拿他没辙。

      送白莲水晶簪之后不久,迟老爷子就病了,病得下不了床,迟禅被管家逼着去山上寺庙为老爷子烧香祈福,他觉得跟一群丫鬟仆人同行非常无聊,便拉了白莲一起。

      寺庙建在半山腰,起名玄妙观。

      其时春|色万里,草木葱翠,山花烂漫,玄妙观整个儿涂了一层黄颜料,跟个黄澄澄的橙子似的伫立在绿林中,远远就能闻见香火气。

      一行珠光宝气的仆人拥簇着两辆华盖锦帘的宝马香车,在山脚石阶旁停了下来。

      人肉台阶匍匐跪到地上,帘子一掀,下来一位金线牡丹大红袍的俊俏公子,脸上挂笑,一派风流,正是迟禅。

      他转身来到后头的轿子旁,白莲正好下来,冲他莞尔一笑。

      迟禅道:“现在景色正好,咱们上完了香,还能游玩一番。”

      白莲随他登上石阶,一身白衣在微风中摇曳,道:“来这佛门之地,要诚心一些,多给老爷祈福,别静想着玩儿啊耍的。”

      迟禅连连点头:“是是是,你说得对。”

      四周修竹参天,一片浓绿,树荫下石阶层层递进,辗转蜿蜒,寺庙隐在高高山顶,远处能看到,近了便见不着了。

      两人并肩而行,走过高耸石门,石门上刻着朱红大字。

      两旁的空地上有人摆摊,卖香和一些吉祥的玩物饰品,小吃食之类。

      迟禅觉得好玩儿,买了一个串着几枚铜钱儿的腰坠送给白莲,还命丫鬟给白莲挂在了腰间,才心满意足道:“这坠子虽然俗气,却很吉祥,招财进宝,富贵如意。”

      白莲但笑不语。

      两人一路相携,兜兜转转到了观前。

      烧完香,祈完福,迟禅与她站在山顶眺望。

      青山连绵中有一片山头花开如火,看着十分好看,白莲遥遥指了一下,道:“那是哪座山?那火红的一片是什么?”

      迟禅凝神看了半晌,道:“六合山,山上生长着许多石榴,是榴花。”

      春风万里,榴花欲燃。

      白莲莞尔:“好山好花,人死了要是葬在那里,做鬼也逍遥自在了。”

      迟禅笑她:“说这么不吉利的话,咱们离那天还早着呢!”

      白莲突然记起了迟夫人,不免感慨:“说起来,夫人的祭日快到了罢。”

      迟禅道:“快了,再过半个月便是了。”

      白莲:“夫人健在时爱听戏,常常去戏楼里,我小时候被卖去戏班子,从小就跟着学唱戏,她经常给我带些吃的玩儿的,现在想想,好像还是昨天的光景。”

      迟禅笑道:“是了,幼时我便常常随她去戏楼,与你也算青梅竹马了,我娘她可是非常欢喜你,疼你比我还疼。”

      山顶有风徐徐而来,吹起白莲的白衣:“夫人故去这么多年,我却没怎么祭拜过,说来惭愧,不如这一回我同你一起去罢,给夫人唱个曲儿,解解闷。”

      迟禅一拍手:“好啊!你去了,娘亲她一定开心得很!但那天人多嘈杂,不如咱们两个提前两天去?”

      白莲点头应允。

      时间飞速流逝,场景变幻莫测,沈南昭在飞速流转的时空中看得头晕眼花,连忙拉了一把白殷,摸着肚子道:“哎哎,停下,饿了饿了,先去吃点饭。”

      白殷一挥扇子,时空便停止了加速,恢复了正常的景象,沈南昭一抬眼,发现二人站在片片竹林中,四下里风烟俱净,万籁俱寂。

      她道:“咱们怎么到这儿来了?不是在戏楼吗?”

      白殷扇了扇扇子,向着山上石阶走过去,道:“这儿是最近的落脚地,方才咱们看这一切的时候也跟着景象跑的。”

      沈南昭沉吟一声,明白了,道:“那咱们现在在哪个时间段?”

      白殷正沿着石阶往山下走,道:“这就好比开车,不是一下子就能停的,还有个缓冲,现在嘛,差不多快到了迟禅他娘祭日的时候了。”

      沈南昭:“这一刹车刹去了十几天啊!”

      白殷点头:“就是了。”

      沈南昭抓住重点,疑惑道:“咦,你还知道开车啊?”

      白殷呵呵一笑,一副你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不屑道:“那是自然,我在各个时空穿梭了多少年了?收集了九万九千九百九十六条人命,有些常识总归要懂的啊,不然还怎么混!”

      沈南昭马上一番虚伪透顶的赞叹,什么天纵奇才,学富五车,才高八斗,把白殷夸得心花怒放。

      路过山脚地摊时,沈南昭瞧见了迟禅送白莲的那串铜钱吉祥结,也来了兴致,往白殷腰带里一掏,拿出铜钱碎银,问道:“这个怎么卖?”

      摊主是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笑起来只剩一口门牙,道:“十枚铜钱。”

      沈南昭捡出铜钱交给她,伸手接过那个红结。

      上头是个环扣,接着打了个圆球似的结,往下依次串了三枚铜钱,然后又打了个圆球结,结下面穿了几颗珠子,貌似是琉璃的,再往下就是穗子了。

      沈南昭把它挂在腰间,瞬间感觉自己档次提升不少。

      她在白殷面前扭了扭腰,臭显摆:“好不好看?美不美?”

      白殷露出一个欠扁的笑容,盯着她手里的碎银子:“钱还我。”

      还你大爷!

      沈南昭揣好银子扑了上去,恨不能掐死他,“你看看迟禅,再看看你,同样是男人,怎么差距就那么大!”

      白殷被她掐得面色涨红,断断续续道:“吃……吃饭去……吃……”

      沈南昭放开他,一脚踹过去,被他躲过了,愤愤道:“对!去吃饭先!咱们晚上住哪儿,你去想办法,没有客栈睡我就跟你拼命!”

      “哎哎哎好好好,一定有一定有……”

  • 作者有话要说:  多了一个收藏哈哈哈
    谢谢小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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