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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星海沉棺(七) ...

  •   最后的话近乎是嘶吼,顾允笙的剑尖已经近在咫尺,若即若离地贴着柳星玦白皙的喉心。

      柳星玦晃了晃,长剑猛然入地,她扶剑支着身子,咬了咬牙,抬眼看向顾允笙,目光坚定又冷冽:“师弟,你要杀我吗?”

      剑尖轻轻一颤,柳星玦显然已经支撑不住了,只要再进一步……

      “三天前你还和我一起在云府考试……只是比我早回来两天……怎么会变成这样了……”他环视四下,愣怔看着地上的尸体,“师姐……他们真的是你杀的吗?”

      顾允笙的语气近乎恳求,好像只要她说一个“不”字,他就愿意相信。

      柳星玦定定看着他,半晌,一字一字道:“是我杀的。”

      指着她喉间的剑颤巍巍地缩了缩,顾允笙一边擦拭眼泪一边后退,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不……”

      柳星玦无力地摇摇头,神色煎熬地看着他:“他们中了一种邪咒,四处杀人行凶,此咒非但无解,还会传染给旁人,我只能——”

      顾允笙忽然一声暴喝:“所以只能赶尽杀绝吗!什么邪咒,连宗主,师尊都解不了吗!借口!荒唐!”

      柳星玦凄然一笑:“我就知道你不会信……”

      她说着高举左手,七曜镇魂铃一阵急响,顾允笙的视线一阵天旋地转,化作一片漆黑。

      影像结束,顾允笙跪伏在地,道:“柳星玦将草民迷晕,将草民送到了别处,草民醒来后,回去一番询问,得知宗门所有人都惨死了,宗主,师父,师叔伯们,无一幸免,连镇宗之宝都被她带走了。”

      明朔冷眼扫过顾允笙:“国师那时不过十六七岁,再怎么天纵奇才,也不可能杀得了那么多人吧?难道你的宗主和几位师尊不会联手制服她吗?此事诸多存疑,有待商榷,至于国师,禁足镇龙塔,着侦案司彻查此事。”

      “陛下!”明哲还待说什么,殿外忽然传来一道急切的声音——

      “禀报陛下!八百里加急!北夷大举进兵奇袭,已经攻破拥雪关了!”禁卫军领头羊将一折加急的文书呈上。

      “什么!”明朔猛的站起,大步走下台阶,拿过文书,一目十行地扫过。

      拥雪关是天泽疆土北方防线上的一道咽喉,山势险要,易守难攻,南下便是一片平原,一旦攻破,势不可挡!

      现在,北夷的大军已经在临封城驻扎,暂停了攻势,天泽因为兵马不足,节节败退,临封城和拥雪关的守城将军一个投降一个殉国。

      临封城再往南,便是永宁城,再往南,就是帝都临安了!

      明朔将文书甩给方公公:“读!”

      方公公一字不漏地读完了上面的内容,朝堂一下子炸开了锅。

      明朔高声道:“肃静!”

      他一一走过群臣身旁,提拔了几个武将,一拨带兵前去支援,另一拨招兵买马,积草屯粮,保证前线供给。

      吩咐了所有事,方公公觑了他一眼,小声询问:“陛下,此人……”

      明朔扫了一眼顾允笙,眼不见心不烦:“战事吃紧,缺少壮兵,送入军队!”

      明哲正要阻拦,明朔却拂袖出了大殿,他起身去拦方公公,低声道:“此人不能入军,公公行个方便,本王多找几个人换他,行不行?”

      先帝在位时这明哲就反心毕露,方公公是先帝的心腹,向来跟他不对头,即便明哲当着满朝大臣的面求他,他也只是一笑一摇头,道:“这是陛下的意思,我一个传令的,怎敢违抗圣意?恕难从命了王爷。”

      说罢便提了人走了。

      明哲恨得牙痒痒,听见身后一片叽叽歪歪的私语,回头狠狠瞪了一眼:“吵什么吵!都散了!”

      *****

      明朔一路疾行到镇龙塔。

      登基大典后,先生一直在镇龙塔里闭关,他也不能轻易进去,不知道先生的伤怎么样了。

      远远见他来了,守塔的宫娥屈膝行礼。

      明朔道:“先生还在闭关吗?”

      宫娥道:“回陛下,国师仍在闭关。”

      他凝望着塔顶片刻,转身欲走,眼梢一扫,瞧见一个宫娥提着食盒小心地往这边走,想到这是给先生送的,他拦住宫娥,抢过盒子,道:“孤去送,你下去罢。”

      镇龙塔内除了密密麻麻地符咒几乎没有别的摆设,明朔缓步上楼,在九层的一扇暗红色木门前停了下来。

      “咚咚咚——”他轻轻敲门。

      须臾,里面传来柳星玦无波无澜的声音:“拿回去罢,我不吃。”

      明朔一怔,这么多天了,先生一直没吃饭吗?

      思忖片刻,他在门边低声道:“先生,是我。”

      话落,门忽然开了。

      明朔抬头看去,柳星玦一身金鹤黑袍,柔顺的长发披散着,背对着他,站在窗边眺望,身旁一张桌子,设着一尊青瓷荷塘倒流香炉,白色烟雾缓缓弥漫,在荷塘间缭绕,丝丝冷香无声飘荡。

      目光右移,是一张银色面具。

      他看向柳星玦的背影。

      即便入宫之前他曾经和先生相处过一段时间,后来被父皇接回宫中,又和先生重逢,一直到现在,这么多年,他也从没见过她拿下面具。

      “先生……”他低低唤了她一声,捧着食盒往前走了走,“吃点东西罢。”

      柳星玦没有回答他,而是望着窗外,道:“不必担心,北夷用不了多久就会撤军了。”

      “先生知道了?”

      “我自然是能算到的。”白皙的手在桌子上轻轻叩了叩,柳星玦微微侧首,“放在这里罢,我会吃的。”

      明朔未动半步,低声道:“先生,在生我的气吗?那天我是气过头了才会那样处置聂星辰,后来我静心想了想,是自己太浮躁了,先生——”

      柳星玦扬起半弯手臂:“我没生气,不要乱想。”

      明朔往前迈了一步,不依不饶:“那先生为什么闭关不出,滴水不进?”

      柳星玦沉默不语,未几轻轻一叹:“想起一些旧事,心中意难平罢了。”

      明朔知道她说的旧事,大抵就是顾允笙影像中屠戮同门的事了,但他相信先生,她一定是有苦衷的。

      他走上前去,将食盒轻轻放到桌子上,忍住了抬头看她的念想,小心地退了回去。

      余光悄悄一瞥,看见她缓缓转过身来。

      冷艳的面容,不施脂粉却依旧惊艳,眉心一点朱砂,不是画上的,而是埋在皮肉下的一颗颜色纯正的痣。

      她就那么看着他,一双圆润澄澈的眼睛,一张微薄的红唇,柔顺的长发散落在肩,像极一位仙风道骨的仙子。

      “先生……”明朔怔了怔。

      “握草……”隐身观看的沈南昭噎了噎,“她她她,她怎么和我长得一模一样……除了那个痣!”

      白殷狠命揉着眉心,在努力回想什么,最终还是想不起来,长长一叹:“可能你是她某一世的转世吧……”

      “我居然这么牛逼高贵冷艳过?!”

      “……”

      白殷想得脑瓜子都裂了,也只是捕捉到一点点零星的画面,似乎他很久很久以前,确实和柳星玦有过几面之缘,但到底是在什么样的场景下见到的,他想了半天,只感觉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却又半出不出,活像便秘拉了一半卡了壳,这感觉令他极度不爽,果断放弃了便秘。

      沈南昭叽叽喳喳指着额头道:“明明同样一张脸,怎么感觉我就是个乡巴佬,她就是个仙女!不行不行,鹤殊啊,回头你也给我画个红点点!”

      “画个龟!”

      “哈哈哈哈嗝——”

      白殷听见“鹤殊”两个字就炸了毛,恨不能一脚踹开这个话多得淹死人的麻雀,手指在她嘴边一划,又给禁了言。

      沈南昭哈哈到一半硬是被封了嘴,顿时蔫儿成一团虾米。

      明朔怔怔唤了一句先生,便愣在那里不知所措了,柳星玦莞尔一笑,撤去盒盖,拿出里面的菜。

      明朔回神过来,凑过去帮忙,将最底层的米饭拿出来,筷子也递过去。

      临安地处北方,吃饭都是以面食为主,先生却是南方人,更喜欢吃米饭,且喜欢吃甜一些的菜肴。

      明朔又为她搬来软凳,柳星玦坐下来,笑他:“你现在是帝王身,我也不是七老八十了,要是让别人看到你端茶倒水的,不知道又要传言成什么样了。”

      明朔点了点头:“先生快用膳。”

      柳星玦应声吃起来。

      先生吃饭很文静,不说话,细嚼慢咽,因为牙口不太好,吃苹果都会出血,所以吃的都是些清淡软糯的。

      他又拿起盒子里的小贡桔给先生剥好,一边剥着,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道画面。

      手提长剑的白衣少女缓缓转身,紧咬着牙关,唇齿间满是鲜血——

      先生年纪尚轻,牙齿不该如此不好,一定是以前出过什么问题,落下了病根。

      现在想来,当时那满口鲜血并不是她吐的,而是咬牙太过用力,牙龈不堪重负流出来的。

      只有那样,才能狠得下心,才能忍住眼泪和身心煎熬的痛苦。

      他的动作停了停,久久凝视柳星玦。

      先生说那些弟子中了邪咒,她为了防止邪咒扩散传染,迫不得已以杀止杀,后来她带着镇宗之宝逃离了宗门,那么邪咒也彻底根除了吗?

      明朔又低头剥桔子,觉得刚才的想法有些幼稚。

      这么多年过去了,先生一直相安无事,那邪咒一定是根除了,不然先生的生活不会这般平静。

      见柳星玦用完膳,他将盘子里的桔子轻轻推了过去,道:“先生尝尝,今天刚刚送进宫的,又软又甜,一点都不酸。”

      柳星玦尝了一个,赞许地点了点头,道:“除了北夷进犯,朝上还有别的事吗?我最近总有些不好的预感,仔细算,又算不出什么。”

      明朔微微抿唇:“有几个人弹劾先生,被我暂时压下去了,只是要委屈先生在镇龙塔待一阵子,我会想办法保护你的,先生不要担心。”

      “不,不是这个,”柳星玦神色凝重地摇了摇头,对自己被禁足毫不在意,“有没有别的事?”

      见她神情严肃,明朔又细细想了一遍,确实没有什么大事。

      “没有了先生,一定是先生最近休息得不好,预感错了。”

      “不,不会错。”柳星玦望向窗外,原本晴朗的天空不知何时乌云密布起来,昏暗的云层中,不时闪过一丝丝若有若无的电光。

      顷刻,大雨倾盆而至,稀里哗啦的雨声在电闪雷鸣中变得越发急促。

      雷雨中,镇龙塔上一片诡异的铃声幽幽响起。

      “不是没有,而是还没发生——”

      柳星玦轻轻抬头看向檐角的铜铃,瞳孔蓦地一缩,一直萦绕心头的不祥之感终于找到了缘由:“原来是他……他又要开始作恶了吗……”

      偌大的房间因为雷雨变得异常晦暗,沉闷的压抑感突然弥漫在明朔心头,他一不小心掐断了手中的桔子,澄黄的汁水流血般滴滴答答落到地上。

      他低声问:“先生说的是谁?”

      柳星玦缓缓回首,一道狰狞的闪电爬过灰暗的天空,在她身后陡然亮起,刺目的光亮几乎让她成了一道漆黑的人影,只有一双眼睛在昏暗中亮得可怕。

      “是那个邪灵,在我师门散播恶咒的邪灵——陆沾衣。”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蠢作者脑子抽筋,发的早一点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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