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天赐通灵》不可居无竹

14、往事历历二

　　罗卿回到天机阁，瞧见守门的小四，狼狈道：“小四，替我挡一挡阿蛮。”
　　“啊？！”小四回头瞧见那抹追来的红云，火烧屁股般跳起来，“阁主，这还是你自个儿解决吧，我还想多活几年。”
　　罗卿：“……没用。”
　　阿蛮已经追上来了，气鼓鼓道：“五两！那可是五两啊！！！不当家不知柴米贵，阁主，你知道五两能买多少东西么？！屋里的桌腿短了半截都是拿纸垫上的！”
　　罗卿讪讪：“天机阁很缺钱么？改日我出去算两卦？”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被骗了！一个小孩子哪里值这么多钱？？？”阿蛮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他一眼，见罗卿毫无悔改之意，头疼道，“罢了，这孩子暂且给我来看着。阁主还是先去换身衣服，再把手腕上的伤包扎一下吧。”
　　罗卿见她不再揪着五两银子不放，松了口气，赶紧进屋换衣服去了。
　　小四在一旁幸灾乐祸：“阿蛮，行啊，整个天机阁上下没一个不怕你的。你看你，都把阁主吓成什么样了，再这么凶没人娶你。”
　　“就你多嘴！”阿蛮凶巴巴道，“过来，把这小孩看住，我去拿药。”
　　小四漫不经心的靠过来：“阁主又捡什么回来了？嘶——伤成这样，还能跑不成？”
　　阿蛮嫣然一笑：“那你可看住了。”说罢施施然转身离开。
　　片刻，湖边传来小四的惨叫：“啊——他、他咬人！！！！”

　　小四哆哆嗦嗦的躲在罗卿身后，盯着榻上的小孩，阿蛮清理着地上打碎的药罐。
　　罗卿此时换了一身玄衣，摆动间隐约可见衣袍上银线绣成的星子，如霜似雪的长发在脑后束起，手里捏着一把昆山墨竹为骨的折扇。他回头问小四：“他也咬你了？”
　　“没错！咬得真狠！都出血了！阁主你看……嗯？也？”小四瞥见罗卿衣袖下掩着一截纱布，倒吸一口凉气，“阁主，他也咬你了？”
　　“人小，劲不大，没事。”罗卿道，“你们都出去，我单独和他说会话。”
　　屏退了左右，罗卿用扇子敲敲掌心，心里还在思索着怎么安抚，小孩倒是先开口了，满是敌意：“你们都不是好东西！”
　　“嗯？”罗卿意外，“若非我出手，你已经被那几个壮汉打死了。”
　　“我听见你向那个黄牙，花钱买我。买回来也是被打！”小孩睁着青肿的眼睛，哑着嗓子，愤恨道，“你这种假好人，我见得多了！”
　　那双眸子里凝聚着化不开的憎恨，纯粹得一如被毁掉的天真。
　　罗卿觉得麻烦大了。
　　他沉吟片刻，一撩衣摆，落落大方的坐在了小孩身边，道：“你听好，我既然将你带回天机阁，便会抚养你长大……你再咬，我就把你牙全敲了！”罗卿扇子一横，拦住了欲要行凶的小家伙，好笑道：“你之前能伤我，只是因为我不忍伤你罢了。”
　　小孩一愣，目光飘向罗卿的手腕，那洁白的纱布晃晃刺目。须臾，似是心虚的扭开了头。
　　见他安静下来，罗卿拿来幸存的另一个药罐，道：“我给你上药，哪里疼就说。”
　　小孩恹恹的趴在榻上：“哪里都疼。你被这样打，不疼才怪。”
　　罗卿笑了笑：“你也真是命大。几岁了，叫什么，爹娘在何处？”
　　“爹娘死了，不知道几岁。”
　　不出所料。
　　罗卿心里涌起一点怜惜：“以后便在四象山住着吧。”
　　哪想到小孩根本不领情，头一扬，道：“用不着你可怜！我虽然没爹没娘也不知道自己几岁，可我记得自己叫什么！”他露出一点骄傲的笑意，挺起胸脯，掷地有声道：“总有一天，我会让所有人听见‘沈四方’这个名字就吓得走不动路！”
　　罗卿抓住他：“别动，上药呢。”
　　“呜……疼……”
　　上完药，罗卿收拾好东西，在沈四方头上摸了两把，叮嘱几句，准备离开了。
　　沈四方凝视着他的背影，突然道：“那里有很多小孩，为什么只有我被带回来了？”
　　罗卿脚步一顿，回头看他。小小的一只，浑身上下几乎都贴满了纱布，坐在那里，晶亮的眸子里流露着些许期待。
　　半晌，罗卿撇开头，违心道：“因为……你命好。”
　　这话可真是违心到了极点。沈四方的命格那是真的烂，若是有命活，天底下所有的倒霉事都能让他轮上一遍。
　　不过碰上自己，也算是另一种命好吧。

　　小四曾私下里说过，沈四方有时候的眼神简直令人毛骨悚然。阿蛮也常发觉，养在水缸里的荷花莫名被掐断，兰草被踩得东倒西歪，湖边偶尔会漂过几尾肚皮朝天的死鱼。
　　直到某一日，沈四方被抓到在藏书楼里偷看禁术。
　　阿蛮冲到罗卿面前，愤然道：“阁主，恕属下直言，这孩子顽劣成性，日后必成祸患！”
　　小四也道：“还请阁主三思。”
　　沈四方站在一旁，低着头一言不发。
　　罗卿从满桌推演的废纸中抬起头，丢了笔，揉揉眉心，叹了口气，轻描淡写道：“饶他这一回，没有下次。散了吧。”
　　沈四方霍然抬起头，似乎是不敢置信，又看了罗卿几眼，见他没有继续说话的意思，眼神一黯。
　　才过了几日，便又出事了。
　　罗卿有一只捡来的小黑猫，名唤松烟。从瘦瘦小小养到水光油亮，费了阿蛮不少心思。这猫大爷向来在天机阁畅行无阻，又乖巧可爱，见谁都给摸一摸，深得众人喜爱。今日却奄奄一息的趴在罗卿屋子的门口，瞧见罗卿出来，委屈的喵呜一声，就差挂两行眼泪了。
　　罗卿俯身抱起小黑猫，朝阿蛮一瞥，再看看跪在地上的沈四方，道：“怎么回事？”
　　阿蛮道：“阁主，我赶到时，松烟的一只腿已经被摔断了。”
　　罗卿走到沈四方跟前，语气淡淡，听不出喜怒：“你做的？”
　　沈四方浑身抖了一下。
　　“我说过，没有下次。”罗卿脚下一动，轻飘飘的从沈四方身边擦过，朝院外走去，卷起的下摆带着极淡的沉香味，仿佛一朵抓不住的流云。
　　他没有细看沈四方，自然也错过了那凌乱碎发下的一道鲜明伤痕。
　　“阿蛮，给松烟找两根木棍来……”
　　声音渐行渐远，沈四方跪在地上，紧攥的双手满把汗水，神色呆滞，面如死灰。
　　少顷，他站起来，木然的朝着山门迈开步子。
　　渺小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寥落大山中。
　　“他下山了？”罗卿正给松烟喂鱼干，闻言一笑，目光落在阿蛮身上，久久不语。
　　那目光如四象山的湖水般平静，却仿佛能看进人心。阿蛮却如芒在背，不安的揉揉衣角：“是、是啊。”
　　“四象山步步为阵，他不过是个六七岁的孩子，如何下得去山？”罗卿又给松烟塞了一口鱼干，小黑猫吃得眯起了眼睛，讨好的舔了舔主人的手。罗卿将松烟放回锦被铺就的竹篮里，抽出腰间的墨竹扇子，敲着手心来回踱了几步，叹道，“你们就这么巴不得他走？”
　　阿蛮急道：“阁主，沈四方生性残忍乖张，长成之后绝非善类！”
　　罗卿心里苦啊。他哪里会不清楚，可这个小家伙，别说踩坏花花草草，日后就算给他一刀，他说不定也得笑着受了。只可惜他不擅长教小孩，不然趁人小，还能试着把这棵长歪的树苗子给扭回来。
　　姑且走一步算一步吧。
　　“他几时走的？”
　　“……昨日。”阿蛮道，“阁主难道要下山寻他？！”
　　罗卿眼皮一抬，折扇一展：“你想阻我？”
　　阿蛮惶恐的退后一步，道：“不、不是……天色欲雨，阁主最好随身带把伞。”
　　“没时间了。”
　　离开了四象山一整日，那小家伙身上的劫可能已经将自己折腾了个半死。罗卿是真的有点心焦。卦象不准，他没法寻人，也不好贸然派遣天机阁的人，令他们平白受劫数牵连。
　　随便吓唬吓唬，怎么就跑了呢？？？
　　啧。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倒霉起来喝凉水都塞牙缝。
　　罗卿一只脚才踏进山下的萍城，“哗啦”倾盆雨就落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