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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锦堂春慢 5 ...

  •   正午。

      折桂楼刚吃完午饭,该收拾桌子的收拾桌子,该洗碗的人洗碗去了,唯二没有动的云鹤衣一边揉着吃撑的肚子一边夸道:“月慈的厨艺又精进不少啊,今天的那个芙蓉蟹斗做的不错。”

      正在擦桌子的月慈没好气道:“那个不是我做的。”

      “?”

      “是裴少爷做的。”青梵笑着答。“你昨日说想吃蟹,裴少爷一早就借了厨房给你做这蟹斗。”

      云鹤衣一脸惊诧的看旁边收拾碗筷的裴寄鸿:“你从哪儿学的。”

      “你带我去醉仙楼吃饭时,我去讨教了做蟹斗的大厨,还问了月慈姑姑。”裴寄鸿闷声回道。

      云鹤衣粲然一笑,心情很好的摸摸小孩儿的头:“我儿子真懂事。”随后眼风一扫,嫌弃的睨了眼旁边和他一眼坐着的某位少庄主:“不像有些人,白吃白喝的还不知道长点心。”

      裴寄鸿不高兴的摆开他的手,又瞪了他一眼,云鹤衣不知自己是哪句话惹到他了,只好灿灿的摸摸鼻子。

      被突然点名的裴长亭没有半点不好意思,依旧从容擦拭着手中的决眦剑,含蓄道:“教导剑术太过耗费心神。”

      “人家学剑的还没怎么喊累,你倒耗费心神了。”云鹤衣不屑,被剑锋上折过来的光刺得眼睛疼:“把你剑拿开点,晃我眼睛了。”

      裴长亭默默转了个方向。

      云鹤衣突然想到什么,扭头道:“寄鸿,下午跟我一起出去一趟。”

      裴寄鸿没出声应答,云鹤衣知道他听到了,也不再多言。倒是裴长亭转头问:“去哪儿?”

      “城北。”云鹤衣回答得很简略,裴长亭一听就明白了。

      如今大楚动乱,北方连年大旱,又因为边疆地区的蛮戎隐隐有了向中原入侵的趋势,边疆地区小动乱不断,不少流民为了活命逃亡南方,到京城后又没有固定落脚之处,便只能钻官府不管理的空子,在城北的一片小区域驻扎成了流民区。

      收拾完了后,差不多已是丑时,今天折桂楼早早挂出了不营业的牌子。徐佛指挥着人将米粮装上木车,云鹤衣也换了一身轻便些的衣裳,和裴寄鸿一起上了马车。

      马车里很宽敞,榻上扔着大大小小的软枕,里面的雕花木柜里还放着各式新鲜的糕点水果。一上去云鹤衣便半躺下来,从柜子下面摸出一本封面花哨的书,一手又摸了块糕点,津津有味的看了起来。

      还没多久,裴寄鸿听到马车外青梵诧异的声音:“裴少庄主你怎么也来了。”他掀开帘子一看,果然见裴长亭骑马跟了上来,看到裴寄鸿伸头,只微微对他颔首。

      云鹤衣哼笑了一声,眼也不移的对裴寄鸿道:“你师傅是怕一个人在家寂寞了。”

      裴寄鸿着实想象不出自己那个冷面师傅也会有寂寞的时候,索性不再多想,低头看膝上的剑法籍。

      他学剑已有数月,连裴长亭有时都会惊讶他的进步速度之快,他来折桂楼时带了些断水山庄不外传的剑法秘籍,再加上云鹤衣收藏的一堆乱七八糟的各路功法剑法,裴寄鸿看过的竟都领会参悟了个七七八八。

      一路上,两人各看各的书,一个看到有趣处时笑得东倒西歪,一个认真琢磨,手上还小幅度比划着,时不时还腾出手为云鹤衣垫一垫,免得他笑得磕哪儿撞哪儿了。

      到了城北,云鹤衣戴上面具,牵着裴寄鸿一道下了车。

      折桂楼众人已经收拾好了东西,摆开桌子,架上几口锅开始煮粥,另一边青梵等人也将医具药材一一摆开,开始吆喝着看诊,很快,这两边便排起了长队。

      徐佛月慈等人都是轻便打扮,未施粉黛,但只这样,便也让不少人看直了眼,有几个不知事的小孩围着她们不肯走,一边蹦跳一边喊:“娘,快来看,是仙子姐姐。”逗得徐佛几人捂嘴直笑。

      裴寄鸿环顾四周,到处都是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人,这其中有些孩子已瘦得脱了相,皮包骨头,小小的一团被母亲抱在怀里,有些人领了粥,自己不喝,或是只抿一小口,便拿到自己父母儿女面前去。再一看,除了人,这里的房子也只是用茅草树枝搭起来的,既不能遮风也不能挡雨。

      他在宫里时也不是没有挨过饿受过冷,可也毕竟是个皇子,私底下如何欺辱不论,面上功夫是要做足了的,所以眼前这凄凉惨淡之景也是他从未见过的。

      “这还算是好的了。”云鹤衣直视着前方,语气淡淡。

      裴寄鸿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是一个老翁不小心弄倒了手中的粥,第一反应便是俯下身子去舔食那已渗入泥土中的粥汤,像是在抢食什么珍馐美食。不远处布粥的姑娘看到,不忍的拉他,又给了他一碗,老翁颤颤巍巍的跪下,姑娘忙去扶。

      “不论是布粥还是义诊,我们所做的不过是杯水车薪,真正的根源在于上面。如今边疆动乱不断,又连年灾荒,李胤却昏庸无能,整日沉迷酒色,朝廷官员上行下效,无论是中央还是地方机构,都是烂进了芯子里。好不容易拨些赈灾粮草银子下来,从京城到地方一路盘剥下来,运到地方的只剩下了几十袋沙土。”

      “照这样下去,不说对中原虎视眈眈的夷戎,日子都过不下去的百姓第一个反,到时候内忧外患一并齐了,这天下岂有不大乱之理?”

      裴寄鸿只觉喉头干涩,反应了半晌才问道:“为何要跟我说这些。”

      自他到了折桂楼,云鹤衣一直在要他学这学那,一般小孩学的诗词经纶不谈,徐佛等人时常为他讲的都是朝廷当今局势关系,让裴长亭教导他剑术说是为了自保,可从一开始就没有半点花哨,俱是杀招,更别提这些日子,云鹤衣还一直念叨要给他找个靠谱的教用兵之法的老师。

      “你的父亲,是个亲善慈爱的人。”云鹤衣并未回答他,而是转了个话题道:“继承皇位的本该是他,可他太过天真,身在那个位置却没有自觉,须知皇家岂有什么兄弟血缘之情?可他却蠢到半分也不肯争,最后落到好了吗?”说到最后,他口中也不由带上了几分生硬的不忿。

      裴寄鸿只是听着,只是默默的拉住了云鹤衣的手。他原受不了别人说自己父母半点坏话,在宫中也常因为有人嚼舌根而不管不顾的冲上去打那人。现在却不然,或许是云鹤衣话中的难过太过沉重,他只觉得心中隐隐作痛。

      云鹤衣的手比寻常女子稍大一些,但十分漂亮,白皙精巧,只是常年冰凉,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体质太弱的原因。

      小孩子温暖的手握上来,温热又干燥的牵着云鹤衣的手指,将云鹤衣从往事中拉了回来。

      他反应过来,有些恼怒自己怎么突然失态,便放软了声音:“是我多言了。”用另一只手揉了揉裴寄鸿的头发:“当我从未说过吧,你的父母,都是十分好的人。”

      两人牵着手向义诊那边走去,中间有个小女孩冲过来不小心撞到了云鹤衣的腿,枯黄的头发扎了两个小辫,身上和脸上都脏兮兮的,只有一双眼睛亮得惊人,愣愣的看着这个穿得好看的面具怪人,像是怕他生气似的。

      云鹤衣弯腰隔着面具看她,变戏法似的从袖中拿出了一块糕点,小女孩不敢接,见云鹤衣作势要收回才紧张兮兮的抢过,往嘴里塞着胡乱吞下。

      “你的爹娘呢?”云鹤衣温声问道。

      小丫头嘴一瘪,两汪泪水便含在了眼中:“爹...爹娘都不见了...只有奶奶...”

      逃荒路上,饿死或是染病不治而死的人多不胜数,往往数万人南下,最后能或者到京城的只有寥寥数百人。这小姑娘所说的不见了,怕是已经折在了半路上。

      “奶奶在哪里?”云鹤衣又问。

      小女孩指了指义诊棚子。

      云鹤衣揉了揉她的头发,一俯身把小女孩抱在了怀里,向义诊那边走去。他像是全不在意身上沾染了小女孩身上的泥土脏污,又不知从哪里摸了块糖出来,三下两下便安抚得那小女孩咯咯笑了起来。

      裴寄鸿默默跟在后面。

      义诊棚里,青梵已经忙得不可开交,几个帮手被他使唤得团团转,一会儿扎针一会儿抓药,后面还排着长长一条队伍。

      他面前的是个身上长了烂疮的患者,痛得面色苍白,青梵仔细看了一通又翻眼皮看舌苔,最后开了个方子,等人抓了药来递给患者,嘱咐药要一帖外敷一帖内服,那人千恩万谢的瘸着腿拎着药走了。

      刚擦了汗准备看下一个,旁边云鹤衣走过来问:“情况如何。”

      青梵叹了声,说:“人太多了,我一个人实在看不过来,不过好在大多都是普通伤疾,暂时没看到有疫病症状。”

      他平常素来龟毛,还有些洁癖,现在忙起来倒是什么都不顾了,脸上的汗混着不知哪里蹭到的黑灰这一块那一块的,云鹤衣还在憋笑,怀里的小女孩却已经笑了起来。

      “你又从哪里捡了个小孩。”青梵又诊完一人,头也不回的边写方子边问道。

      “是这里流民的孩子。”云鹤衣随手拿了片蛇蜕逗怀中的女孩,那小女孩眼睛一亮就往嘴里塞,忙往外扯。

      这时正巧有人掀开里面隔开的帘子,折桂楼的一个姑娘扶着一个老妪从里面走出来,嘴上嘱咐道:“婆婆,今天给你扎了几针,过两天我们会再来一趟,到时候你再来一次,这毛病就差不多好了。”

      那老妪连连道谢,云鹤衣怀里的小女孩见到她开心的喊了一声奶奶,便要从云鹤衣怀中往下跳。

      那姑娘看见云鹤衣,便为那老妪介绍道:“这是我们东家。”

      那老妪一看面前站着一个带面具的人,虽看不见面容,但身姿卓越风度非凡,是个富贵家女子的模样,忙想要屈膝跪下,云鹤衣连忙去扶。

      “婆婆,你这是做什么。”

      “善人的大恩大德老妇实在无以为报,来世定为你做牛做马。”老妪拭泪,感激道,小女孩不知事,还在笑嘻嘻想去牵云鹤衣的袖子,老妪训斥了一句,她便撅着嘴放开了。

      云鹤衣说了句不碍事,老妪见他看着小女孩,表情温柔,心下有了些计较,咬牙道:“本来老妇实在开不了口,但为了我这命苦的小孙女只好抹下老脸。”

      “老妇已是半截身子入黄土的人,此生别无所愿,只是这小孙女是我儿子儿媳拼了命护下来的,老妇实在...实在不忍看她被我这老东西拖累,求善人发发好心,把她收作粗使丫鬟带回府中,哪怕是睡柴房吃剩饭也好,好歹也是一条活路。”说着,她便又要跪下,这次拉上了懵懂的小女孩。

      那女孩此时也有了点自己要被奶奶送人的意识,扯着嗓子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说我不要离开奶奶。

      一时间义诊棚乱作一锅粥,旁边的月慈又对着云鹤衣翻了个白眼,一边抱怨你这惹祸精,一边去安慰那哭泣的女孩。

      云鹤衣十分无辜,转头想找裴寄鸿伸冤,却见那小孩不知道跑哪去了,只好作罢。

  • 作者有话要说:  迟迟是万人迷设定owo
    求收藏,给小天使们mu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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