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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3章 ...

  •   接下来的时间里,脱衣服洗澡的那个大大方方,一点害羞的意思都没有,而陪同的那一位却一直都不太自在,几乎都是在闭目养神中度过的。

      浴室也没有什么隔音的效果,哗啦哗啦的水声不绝于耳。

      于是Singto什么时候关掉的花洒,暖暖当然也听得一清二楚。

      按着他那不按常理的性格,说不定连浴巾都不围就敢出来。

      暖暖的脑海中突然跳出这个念头,顿时对自己天马行空的想象也有些无言以对。

      可是越想,就越觉得这个可能性是真实存在的,于是更没了睁眼的念头。

      眼前一片黑暗,听觉就更加清-晰。

      Singto从浴室出来之后,并没有马上穿衣服,而是先打开吹风机,吹起了头发。

      嗡嗡的电流声充斥在耳边,这种满含着生活气息的声响似乎也无意间让人安心了许多。

      暖暖心底的尴尬也不知不觉消弭了一些。

      他的眼皮颤动了几下,悄悄地张开眼,却在下一刻倏地把眼睛瞪圆了——Singto正弯着腰,专心致志地盯着他看。

      “呵咦!”暖暖反射性地猛地推他一把。

      Singto被他推得倒在他身旁,抱着被子笑得兀自开心:“我就知道你肯定在装睡。”

      暖暖往床头柜上看了看,吹风机被摆在上头,依然“嗡嗡嗡”地叫得极其卖力。

      不过还好,这家伙下半身起码还围着条浴巾。

      他坐起来,头疼地抚了抚额,忍不住咕哝:“幼稚。”

      某只幼稚鬼却根本不以为耻:“我这叫那个什么,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可是中国这么多年流传下来的大智慧,哪里幼稚了。”

      争辩得头头是道,让人无法反驳。

      暖暖也根本懒得反驳他。

      等换好衣服,Singto还十分认真地跟他征求建议:“我们还是直接在这里过夜吧,再坐那么久的车,我会发烧的。”

      看着暖暖那并不信任的目光,他又可怜巴巴地强调一遍:“我的免疫力有点低,真的。”

      伴着他的话一起传到耳中的,还有隔壁房间一个女人高亢的叫声:“啊……用力……”

      暖暖:“……”

      Singto:“……”

      他会信才真的是有鬼。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回去的路上,Singto却一直懒洋洋地赖在他肩头不肯起来。

      暖暖稍有不满,他就又摆出那副可怜巴巴的样子,眨巴着眼睛看他:“我好累,现在肯定已经开始烧起来了,不信你摸摸看。”

      一边说着,还一边把额头往暖暖跟前凑。

      装可怜的功力也是一流。

      暖暖实在不想在这大巴车里引人注目,也只能放任。

      如此说来,他还真是有些怀念来时的一路清净。

      不过才短短两天,Singto原本的收敛就已经消失无踪,一举一动都把厚脸皮的定义发挥得淋漓尽致。

      暖暖从来没有跟这种人相处的经验,多数时间都不知道应该如何应付,也只能像这样沉默以对。

      但好在现在已经快要熬出了头,明天把人送到机场,他也就完成了任务。

      从此以后,他就又回到了一个人。

      想到这个念头,暖暖竟然不知道自己心底升起的究竟是什么感觉。

      这种感觉,他从来没有体会过。

      一个人,才是他应该有的常态,就算Singto带给他再多的不同,也终究只有短短的三天,与他经历过的几千个日日夜夜比起来,渺小得几乎不值一提。

      等大巴车到了P市,天色已经有些昏暗。

      Singto迷迷糊糊地在他肩头赖了一路,起来之后却更显得蔫巴吧。

      但他还是先拉着暖暖去给他买了一部手机,顺带连卡都办了起来,才终于老老实实地回了酒店。

      两天的旅程就此结束。

      再一次回到空无一人的公寓,暖暖竟然觉得有些太过安静。

      Singto的性格果然是太有感染力,不过两天,就已经让他习惯了一些。

      不过现在还是只剩他一个人。

      一个人的时候,就更容易胡思乱想。

      暖暖的脑子像是不受控制似的,反复播放着这两天里经历过的种种。

      他的心慌,他的恼怒,他的无可奈何,他的开怀大笑。

      那些他以为自己再也不可能有的情绪,就在这两天时间里又全都体验了一遍。

      Singto的出现或许真的是件好事。

      起码又让他感到自己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一阵突然响起的音乐声突然打断了他的思绪,暖暖定了定神,才想起来这应该是新手机自带的手机铃声。

      他看了看上面的来电显示,是Jay。

      他才想起来在Singto掉进水里之前,他正在跟Jay通着话。

      后来这一通的兵荒马乱,竟然让他把Jay忘了个一干二净。

      暖暖的手指犹豫地在空气中滑了许久,才终于按到了那一枚绿色的接听键上,滑开,Jay着急的声音顿时从手机里传了出来:“暖暖,你终于肯接电话了。”

      暖暖支支吾吾地开口:“手机……不小心掉水里了。”

      明明说的是实话,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却感到了几分心虚。

      Jay沉吟了下,才再次开口:“没事就好,雇你做翻译的那个,是以前认识的人吗?”

      “不是。”暖暖回答。

      “我听见……他叫你暖暖。”Jay的声音有些迟疑。

      暖暖沉默了好一阵,才慢吞吞地道:“是我不小心把名字告诉了他……太久没跟人做自我介绍了。”

      这个理由听上去也算充分。

      可Jay的语气却仍然没有放松下来:“那个人……怎么样?”

      暖暖的脑海中瞬间跳出Singto在河水里对他扬起的那个笑脸。

      他心里顿时感到一阵慌乱。

      暖暖下意识地摇摇头,脱口而出:“不怎么样。”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

      刚刚这一句无论怎么听都像是他要与自己心底的什么声音辩解。

      听在Jay的耳中,恐怕更显得欲盖弥彰。

      他清了清喉咙,定下心神:“我是说,就那样吧,没什么特别的。”

      Jay在那头沉默了下,才开口:“我现在在机场。”

      暖暖心里一提:“Jay——”

      “白天一直联系不到你,所以我有点着急,就想过去看看,九点的飞机。”Jay像是害怕他会拒绝一样,说得有些着急,“反正我机票都买好了,就顺便过去一趟吧,也很久没见面了。”

      暖暖握紧了手机,语气平缓:“Jay,你别这样。”

      Jay没有说话。

      “你知道的,我之所以来这儿,就是不想再做你的麻烦,如果一点点风吹草动你就要飞过来一趟,那会让我觉得,现在自己还是你的累赘,比在泰国还要麻烦的累赘。”

      “我从来都没有这样想。”

      “但是我会想。”

      “暖暖……”

      “Jay。”暖暖的话一字一句地从话筒里传过来,“我答应过你会好好活着,就一定会做到。把机票退了吧。”

      手机的那头彻底没了声音。

      Jay一个人站在人来人往的机场,眼底划过一抹失落,手里的机票在这时似乎也突然变得有些沉重。

      “我说了很多次了,以后要叫我Night。”这一句话,以往每次通话暖暖几乎都要强调一遍,可是这一回他却像是完全忘记了这回事。

      Jay希望他只是忘了,可是心底却又感到一些不同以往的微妙。

      Jay一直在期待着他能早日变回暖暖。

      可是如果这改变不是为了他……

      今天与暖暖在一起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他那么想知道,可是,却连大大方方问一句的身份都不具备……

      “先生,先生?”排在他后面的一个人开口催促着。

      Jay再次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护照与机票,才闪身走到一旁:“你先吧,不好意思。”

      而他,已经根本没有站在这儿的必要。

      急匆匆地挂断电话,暖暖却又有些后悔。

      他也不是那么不识好歹,在这个世界上,Jay是唯一一个知道他阴暗到什么地步的人,却还依然善良地觉得他还有救。

      这么说或许是有些太矫情,但Jay确实是他的恩人。

      而且也是他与那些前尘旧事仅剩的一点联系。

      所以,以往的他就算再难挨捱,也会努力在Jay的面前维持一副积极向上的模样,像这样冲动之下挂掉电话的情况绝无仅有。

      说到底,Singto的出现还是给他的心态带来了一些改变。

      与他在一起的这两天里,暖暖的时间几乎都被塞得满满的,没什么空闲伤感。

      他又不是傻子,当然能感受得到。

      只是Singto明天就要回去,在以后漫长的岁月里,他终究还只能是一个人。

      他害怕的,是在体味过这样的热闹之后,以往那些好容易才习以为常的绝望,会变得更加可怕。

      他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更多的力气去应付。

      墙上钟表的指针还在一下一下地的跳着,嘀嗒,嘀嗒,每一秒都走得清晰无比。

      暖暖突然觉得这间公寓简直空旷得有些可怕。

      他迫不及待地吞下一片药,不过药效却也不可能这么及时。

      他抱着换下来的衣服进了浴室。

      浴室里有洗衣机,可是自从住进来之后,他却一次都没用过。

      洗衣服也能用来消磨消磨时间,不然对他来说,24小时真的有些太长了。

      把所有的衣服洗完,暖暖又把地板全都拖了一遍,才终于感觉到一些困倦。

      在浴室把身上的汗冲了个干净,再出来时,暖暖才听见被他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又在叮叮咚咚唱着歌。

      现在已经快要半夜十二点,按说这个时间,Jay不会再打电话来,房东和余夏就更不可能。

      他皱了皱眉,擦着头发走到床边,才发现屏幕上竟然闪动着Singto的笑脸。

      刚刚买下手机时,Singto借口要帮他试一下像素,拿着他的手机自拍了好几张,甚至还拉着他拍了一张合影。

      可是他却没注意那家伙什么时候把自己的手机号码存了进来,甚至还设定了来电头像。

      在原本以为又要独自承受的夜里,突然又看见他的来电。

      这种感觉真的有些奇怪。

      暖暖压下心底的颤动,接通电话,可是手机里传来的却是一个女声:“请问您是Singto先生的朋友吗?他发烧很严重,可是却不肯去医院,而且他一直都在说泰语,大概是烧得太厉害了,不肯用英语沟通,能不能麻烦您来酒店一趟?”

      暖暖蒙懵了好几秒,才明白过来自己竟然被当成了Singto的紧急联系人。

      酒店的服务员直接用的中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看见他的手机号码是国内的。

      暖暖明白自己完全可以置之不理。

      他们之间只不过是短暂的雇佣关系,连朋友都算不上。

      不过就是发烧而已,既然酒店的人已经发现了他,就肯定不会出什么大事,这大晚上的,实在是没有必要为了一个连朋友都算不上的人来回奔波。

      以上这些,才是他该有的想法。

      可是这些念头还在暖暖的脑海中打着转儿,他却已经听见自己清晰地对着手机那头的人开口:“好的,我马上到。”

      他大概是疯了。

      不然像他这么自私的人,怎么可能在这样寒冷的夜里为了别人把自己搞得这么麻烦。

      就当是报答Singto这两天带给他的不一样吧。

      暖暖明白,Singto大概无论对谁都是那副模样,于他也并没有什么不同。

      无论他是愤怒还是开怀,都不过是出自Singto的无心之举。

      但起码他开怀过。

      外头还吹着风,在这样的深夜里,春风并不像古诗词里说的那样温柔撩人,只能让人感到一阵阵刺骨的寒冷。

      通往酒店的末班车也早已经停运,暖暖走了好一段,才招到一辆出租车,等赶到酒店的时候,已经差不多是半个小时之后。

      Singto的房间他两天前才刚刚来过一次,当然还记得位置,刚出了电梯,暖暖就看见他的房门还是开着的。

      他没察觉自己的脚步无意中加快了许多,走到门口,就看见Singto的床前站着两个服务人员。

      看见他进来,其中一个顿时露出了些喜色:“您就是他朋友吧?麻烦您跟他沟通一下,刚刚用体温计给他量过,发烧已经40度了,可是他就是不肯去医院,连药都不肯吃。”

      竟然烧得这么厉害。

      暖暖急匆匆地走近床边,还带着满身的寒气。

      Singto本来还闭眼躺着,但烧成这样肯定也睡不安稳,听见动静,又张开眼,对着他露出个笑脸:“这么晚,我不想让他们找你的,睡一觉就好了。”

      他的床头还摆着一碗吃了一半的粥,可能是发现他的视线落在了那碗粥上,服务员又开口解释:“之前Singto先生叫客房服务,说想要一碗粥,我把粥送过来才发现他已经烧成了这个样子。”

      暖暖皱着眉头,探了探他的额头,温度果然烫手。

      可没想到Singto却一把把他的手抓在了掌心:“好凉,外面是不是很冷?我给你暖一会儿吧。”

      他的手心似乎比额头还热了几分。

      暖暖察觉到旁边两个服务生仿佛洞察一切的目光,顿时有些赧然,想把手抽出来,可没想到Singto却握得更紧。

      也不知道发着高烧的人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气。

      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个人的意识已经有些不太清楚。

      感觉到他想要把手抽回去,Singto竟然委屈地扁起了嘴:“我都生病了,你就不能包容我一下吗?”

      暖暖无奈地深呼吸一口:“知道自己生病了就好,起来穿衣服,去医院!”

      Singto这下主动把手缩了回去,可怜巴巴地躲在被子里:“睡一觉就好了,真的。”

      “都已经40度,再睡就直接睡死在这儿了!”着急起来,暖暖又忘了维持形象。

      而且这次,他甚至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Singto的态度却还是很坚决:“总之我不想去医院……你陪着我就好,明天肯定就能好了……不然我去洗个冷水澡降降温?”

      这种傻话都能一脸认真地说出来,再放任他这么病下去,明天大概能直接烧成个傻子。

      暖暖回头看向那个跟他说过话的服务员:“怎么不叫救护车?”

      他的脸色难看,语气也不太好,服务员像是被他吓到了,紧张地看了同伴一眼才解释:“Singto先生说不要,如果叫了他也不付钱……从头到尾就跟我们说了这么一句。”

      这种幼稚的威胁竟然还真能唬住人。

      暖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麻烦马上叫救护车。”

      虽然嘴里说着麻烦,可是他的语气却仿佛在发号施令一般,那个服务员听了,半秒也不敢耽误,赶忙掏出手机开始拨号。

      Singto却还在苦苦挣扎:“我真的不想去……”

      “不然……就吃点退烧药好了,你喂我好不好?”

      烧成这样还不忘随口撩一句,这人真的快没救了。

      “暖暖……”生病时的Singto撒起娇来,声音也软得不行,恐怕无论谁听了都会忍不住心软。

      可是暖暖却偏偏不为所动。

      到最后,Singto大概是实在没了其他办法,只能老老实实地投降:“那等会儿打针的时候,你得抱着我。”

      暖暖:“……”

      折腾了这么半天,原来只是因为害怕打针。

      暖暖真是被他气得哭笑不得。

      如果早知道是这个原因,刚刚连救护车都不用叫,直接把人拎起来就好,简直是白白浪费医疗资源。

      暖暖冷着脸看他,废话都没有半句:“起来,穿衣服。”

      服务员小姐早已经打完了电话回来,这会儿看向暖暖的目光里充满崇敬。

      想必是早已经被床上这位先生折磨得的没了脾气,现在看见一个能直接发号施令的,无疑是等于找到了救星。

      Singto软绵绵地从被窝里坐起来,暖暖才发现他连个短袖T恤裇都没穿,更不用说睡衣,被子一滑下去就露出了大片的胸膛。

      在方家住宿的时候,看这家伙浑身上下就只穿个内裤睡觉,他还以为是因为条件限制,现在看来,他应该是根本就没有穿睡衣的习惯。

      看得出来Singto应该时常锻炼,胸肌和腹肌一应俱全,两个服务生小姐一边脸红一边朝着他偷偷地看。

      暖暖回头扫了他们一眼,那两个妹子顿时收回了视线,眼观鼻鼻观心地目视前方,一副什么都没看见的样子。

      Singto一点都没察觉自己在无意间又乱撩了一把,拿起床头的一件衣服,费力地往身上套了套,再次可怜巴巴地看向暖暖:“没力气了。”

      暖暖冷眼看着他。

      一个人在这儿待呆了这么久,他也不是没有生过病。

      有次半夜烧起来,正是厌世情绪最严重的时候,于是就那么放任自己烧了一天一夜,烧到以为自己真的要死了,甚至都有了幻觉。

      到最后还是老老实实地自己一个人爬起来去了医院。

      眼前这个人身边起码还有这么几个人围着,分明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看见他这表情,Singto就明白自己这次装可怜失败了,但那表情一看就是还不怎么甘心,一边慢吞吞地穿,一边不时地朝他看上几眼。

      后面的一个服务员小姐往前走了两步,越过暖暖,探过身来:“要不要我来帮你?”

      姑娘说着的时候,还带着服务人员特有的标准化微笑,看上去也是一本正经。

      不过眼底的蠢蠢欲动还是泄露了她的企图。

      嗯——毕竟如此美色摆在面前,想要假公济私一下,也是十分正常的……吧?

      暖暖没料到还有这么一茬,一时有些发愣,下意识地朝着Singto看了过去。

      而Singto也正看着他,嘴里的话却是对着那姑娘说的:“I just want him.”

      因为发烧,他的眼神看上去有些迷离,让这句话听起来更像是充满了歧义。

      暖暖的脊背瞬间挺直了起来,而那两个服务员看向他们的眼神更是一脸恍然。

      “那你们快一点,救护车应该马上就到了,我们出去接一下,以免打扰其他客人休息。”两个人说着,已经快步退了出去。

      暖暖忍不住狠狠地瞪了Singto一眼:“你又乱说什么?”

      “我没乱说啊。”Singto无辜地眨巴着眼,“我只想要你……帮我穿衣服,男女授受不亲嘛……我说错了吗?”

      暖暖:“……”

      这家伙即使烧成了这样,狡辩的功力也还是一点没见退步。

      说了这么半天,他一件T裇恤还是直到现在都没穿上,稍微动作两下就一副气喘吁吁的模样。

      按照他这个速度折腾下去,等衣服穿好,估计天都快亮了。

      暖暖无奈,接过他手中的衣服,一步一个口令:“胳膊,头……这里。”

      自己穿衣服那么麻烦,被伺候起来倒是十分习惯,短短几秒钟,Singto就在他的帮助下把自己好大会儿都没套上的那件T裇恤给穿好了。

      一天之内,暖暖这帮人脱衣服穿衣服的两项体验竟然都有了,而且还都是在同一个人身上。

      这种经历还真是有些……奇特。

      穿好T恤裇,暖暖又在他床头柜上拿起裤子,才发现与裤子放在一起的还有一条内裤。

      他突然有些不太好的预感。

      暖暖看了看门口。

      那两个服务员出去的时候还体贴地帮他们把门关上了。

      他硬着头皮把Singto身上的被子掀起来一角,又以光速盖了回去。

      “你睡觉连内裤都不穿?”

      Singto更是无辜:“……睡觉不穿衣服难道不正常吗?我又没出门。”

      暖暖:“……”

      这句话听起来……好像也不是没有道理。

      他把头扭到一旁:“这件自己穿。”

      “……哦。”只一个音节,他也能说得这么可怜,好像是真的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暖暖无奈地揉了揉眉心。

      也许是因为明白这次无论再怎么撒娇,暖暖也不可能帮他穿内裤,这一回,Singto并没有浪费多长时间,就把内裤穿上了,然后就再一次失去了行动能力,拿着裤子递到了暖暖跟前。

      暖暖的药劲儿也有些上泛,整个人都没什么精神,懒得再跟他争辩,把裤子接过来,弯腰想帮他穿上。

      Singto配合地把腿伸进去,暖暖看着渐渐卡在大腿根上的牛仔裤,不免又有些后悔。

      一个男人帮另一个只是发烧的男人穿裤子,怎么看都觉得这事儿……有点儿不太正常。

      可是他竟然还是妥协了。

      肯定是今晚的药效来得太快,让他的脑子也变得糊涂了起来。

      不过穿都已经穿了一半,半途停下似乎更加尴尬。

      暖暖对自己狠了狠心,把人从床上扶起来。

      Singto像是浑身没骨头似的,软塌塌地赖在他身上,一点力气都不肯用。

      暖暖咬牙切齿地在他耳边开口:“好好站着!”

      Singto笑着揉了揉耳朵:“好痒。”

      话是这么说着,但他还是听话地立正站好了。

      这裤子是修身的,就算他老老实实站着,别人帮忙提也远不如自己顺手。

      暖暖给他提到一半,裤子又不可避免地卡在了某个尴尬的部位。

      Singto看着暖暖瞬间有些发红的脸,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暖暖抬起头,一脸恼怒。

      Singto这下终于老实了,自己伸手把裤子提好,还不忘在最后软绵绵地加了一句:“好累。”

      暖暖都不知道他到底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不过他却能看出来,Singto是真的很不舒服,一张脸烧得红通通的,眼里也没什么精神,刚刚穿好裤子,就又懒懒地倚在了床头上。

      暖暖赶忙取了白天买的那件羽绒服想要给他穿上,可是一直配合无比的Singto这次却发了难:“不要穿这件。”

      “为什么?”

      Singto嗫嚅了好一阵,才满脸委屈地对着他道:“丑。”

      暖暖:“……你不是还要当全村第一帅吗?”

      Singto摇摇头:“不是,我要……”

      他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才接着回答:“要当你眼里第一帅。”

      暖暖心里一荡,再一次明白自己是又被他这天然撩的技能给晃了一下。

      可是面对这个智商已经跟小孩子基本持平的病人,他也气不起来。

      Singto平时毕竟是生活在热带国家,来中国也就只准备了掉在水里的那一件厚外套,如果不穿这件,那就只剩下些薄的了。

      他一个发着高烧的人,当然不能再冻着。

      暖暖叹了口气,干脆把自己身上的羽绒服脱了下来,罩在他身上。

      Singto这回终于安分地跟着他的动作把胳膊套进了袖子里,等穿好,他还傻兮兮地笑了笑:“有暖暖的味道。”

      暖暖面无表情地套上他那件“乡村帅”,假装自己是个聋子。

      刚刚收拾好东西,服务员小姐就已经在门外催促,救护车到了。

      Singto大概也明白自己只是发个烧就折腾来了救护车有点丢脸,出门的时候一直装成一副病入膏肓的凄惨模样,殃殃怏怏地趴在暖暖的肩头,连头都不抬。

      不过这种假象却在进入医院后,迅速地被当诊的医生给拆穿了:“发个烧而已,还搞得这么娇贵?”

      Singto暗戳戳地对着暖暖问:“他说什么?”

      暖暖清了清嗓子,给他留了几分面子:“他说让你输液。”

      果然,简单的看诊之后,两个人就被发配到了输液室。

      很快,护士小姐就兑好药跟了过来,Singto一看见她出现,浑身的肌肉都僵硬了起来,缩在暖暖身边可怜兮兮地问:“不能只吃药吗?”

      这么大号个人,怕起针来几乎跟小孩子没什么两样,护士小姐忍俊不禁地道:“别害怕,我会很小心的,保证不疼。”

      Singto扭头问:“她说什么?”

      暖暖:“说你再不听话她就把针头扭在里头。”

      Singto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怎么可能,她笑得这么温柔。”

      “在中国有个成语叫笑里藏刀。”暖暖继续胡诌。

      Singto也许是真的烧糊涂了,竟然就这么相信了他,一副壮士断腕的表情把胳膊伸了出去,皱成一团的脸整个都埋在了暖暖肩头。

      “放松一点,绷得太紧了。”护士小姐拍了拍他的手背。

      Singto浑身哆嗦了下。

      护士小姐忍不住打趣:“看来各国人民怕起针来都是一个样儿。”

      暖暖:“……”

      他觉得各国人民中怕针怕成这样的,在成年男性当中所占的比重应该不算太高。

      跟受刑一样打上吊针,Singto终于安分了下来,但还是不肯在从暖暖身上起来。

      大半夜的,输液室里除了他们就只有一对情侣,生病的是妹子,正乖巧地趴在男朋友怀里睡觉。

      Singto看见他们,更加理直气壮:“你看别人也是这样输液的。”

      暖暖:“……”

      别人还是女孩子呢。

      输液室里暖气十足,一暖和起来,人就容易犯困。

      折腾了这么久,暖暖也已经十分疲惫,没过多久,就和Singto相互依偎着迷糊了过去。

      只不过他一直都惦记着Singto的吊瓶,时不时地都要睁开眼看看,睡得也不怎么安稳。

      等打完吊瓶回到酒店,天已经大亮。

      护士小姐还特意叮嘱:“下午还得继续,记得按时过来。”

      两瓶液体下去,Singto的精神显得好了许多。

      他捂着还贴着胶带和棉球的手,扭头看向暖暖:“她在说什么?”

      暖暖用力转了转僵硬的脖子,随口回答:“让你下午再来。”

      Singto顿时被吓精神了:“扎一次还不够啊?”

      暖暖沉默了下,才慢吞吞地开口:“你下午不用来了。”

      Singto有些愣怔。

      “再有四个小时,你就要飞泰国了。”暖暖不着痕迹地把头扭到一旁,看上去像是一点都不在意这个话题,“你可以先回国再说。”

      Singto眨了眨眼,瞳孔却不由得越来越亮:“对啊!我生病了!”

      暖暖不明所以地看向他,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兴奋。

      “生病怎么能一个人长途跋涉呢,体温才刚刚退下去一点,得好好休息才行。”Singto一番话说得冠冕堂皇。

      如果不是确定自己一直没说话,暖暖甚至要以为,是他不小心把心声给说了出来。

      于是,当Singto朝他看过来的时候,他不由得感到一阵心虚。

      “暖暖,你是不是也这么觉得?”Singto搂着他的肩膀,认真地寻找认同。

      暖暖重新移开视线,含混地回答:“随你。”

      其实最开始他也想过这样劝Singto留下,却始终觉得自己没有立场。

      Singto是个成年人,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又哪里需要他这个外人来置喙呢?

      而他也没想到Singto竟然会主动留下来。

      Singto虽然看上去吊儿郎当,可在暖暖的感觉里,他却应该是一个不会轻易改变决定的人。

      只要认准了,就会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这种感觉来得莫名其妙,却又如此笃定。

      可感觉这种小事,不管对错,似乎也都不值一提。

      带着Singto回到酒店,之前当班的服务员小姐似乎已经下班了,一个陌生面孔很快端着托盘敲开了门:“我同事说这位先生病得很重,先吃点粥吧。”

      托盘上放着两份粥,鸡蛋分了两种,一份煎蛋,一份鸡蛋羹,另外还有几个包子。

      “发着烧吃煎蛋不容易消化,我们厨房特意做了份鸡蛋羹。”可谓是用心至极。

      怪不得即使在这种旅游淡季,这家酒店的客人也是熙熙攘攘。

      暖暖道过谢,把早餐接过来摆在桌上,Singto看样子没什么胃口,懒洋洋地在床上躺着。

      那个服务员却还没有离开,一脸的欲言又止。

      暖暖回头看向她:“还有事吗?”

      服务员小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个,或许现在提醒有点不太合适,但我觉得还是有必要说一下,Singto先生的房间只订到今天中午12点。”

      暖暖看了一眼在床上躺着的Singto,那厮还不知道自己就要被扫地出门,依然躺得舒舒服服。

      “但是他现在想要继续住。”暖暖道。

      服务员小姐咽了咽口水:“可是……这个房间已经有人订了,下午客人就要入住。”

      自从这个姑娘开口,暖暖就已经猜到了这个结果。

      他想了想,才妥协地道:“那我们可以换个房间。”

      本来错处也不在酒店,他们当然也没有不妥协的理由。

      服务员小姐笑得依旧很职业化:“抱歉,我们酒店的空房间要后天才有。实在不好意思,那我就先不打扰了,有什么需要可以再给我们前台打电话。”

      服务员小姐鞠了个躬,带着托盘走出了房间。

      暖暖叹了口气。

      原本以为只需要过来帮忙翻译一下,劝人看个医生,现在倒好,这家伙像是完全成了他的责任,竟然还得帮他找酒店。

      这种需要与人打交道的项目,真是让他头疼得不行。

      Singto从他的表情里也看出了不对,疑惑地看向他:“怎么了?她说什么?”

      暖暖把其中鸡蛋羹端到他跟前:“需要换酒店,先吃点东西吧。”

      Singto对于换酒店这种信息一点都不敏感,只是兴奋地坐起身来:“你要喂我吗?”

      暖暖手上的动作顿了下,直接把碗塞到他手里:“自己吃!”

      输液回来,Singto的情况已经好了许多,虽然还是蔫不拉几的,但也没到吃饭都需要人喂的地步。

      被这么直截了当地拒绝,Singto又委屈地扁了扁嘴,不过还是听话地自给自足起来。

      生着病的人,连味蕾都跟着一起罢工,哪怕是吃山珍海味也没什么胃口,何况只是一碗鸡蛋羹,Singto吃了几口就没了兴致,把碗放到了一旁。

      暖暖这才把医生开的药拿出来,和早已经准备好的温水一起,送到某人面前:“吃过东西,就可以吃药了。”

      Singto如临大敌:“不是都输液了吗?”

      暖暖直接把一把药捂在了他嘴里,然后灌了一口水进去。

      “咳咳——咳咳咳——谋杀亲——”夫……Singto的最后一个字终究在暖暖的瞪视下自动消了音。

      看他终于肯消停了,暖暖才终于收回了视线,拿起那一只支昨天才刚刚拆封的手机,低头翻看着:“对酒店有什么特别的要求吗?”

      Singto抱着枕头,看着他低垂的侧脸。

      经过昨天那一番折腾,房间里的窗帘都忘了拉开,此刻光线有些昏暗,只在缝隙中漏了两缕阳光进来。

      其中一束恰巧打在暖暖的脸上,给他长卷的睫毛也刷上了一层淡淡的阴影。

      Singto的手在床头柜上摸索了一阵,把单反拿起来,调好焦距。

      咔嚓——

      暖暖倏地抬起头来。

      Singto捧着相机对他笑了起来:“不如,我住你那儿吧?”

      暖暖怀疑自己是不是又出现了幻听。

      可是Singto却又在他的注视下,继续说了下去:“我这个样子,你总不能把我一个人孤零零地扔在酒店里吧?”

      “……酒店有服务员。”

      “那他们也不可能陪我去输液。”

      看着他委屈的表情,暖暖其实很想说,只要你招招手,陪你去输液的人估计一抓一大把。

      不过Singto却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而且我带的钱不多了。”

      暖暖:“???”

      Singto:“我总要把给你的那份留出来吧。”

      暖暖:“……”

      “而且接下来几天都还得麻烦你,钱当然也得照付的。”Singto先生从头到脚都透露着一股“我绝对是个不赖账的好老板”的气息。

      可是这话却瞬间让暖暖的心底重新竖起一道屏障。

      也是,他这大半夜为了个陌生人忙进忙出的,除了因为薪水,还能有什么别的原因呢。

      暖暖突然有些窘迫,拿在手中的手机也仿佛变得沉重了起来。

      谁知道Singto接下来竟然直接把皮夹拿出来,爬过来塞到他手中:“钱都在这儿,你来管,里面有身份证,生日就是银行卡的密码。”

      暖暖呆呆地看着他。

      他们之间的关系似乎没到能帮他管钱的这种地步吧?

      Singto满足地笑了出来:“把身家财产全都交给老婆原来是这种感觉。”

      暖暖瞪他一眼,把皮夹扔回去:“留着给你老婆吧。”

      Singto眼神更加无辜:“不是正在给吗?”

      暖暖继续瞪着他。

      Singto终于投降地举起手来:“好好好,我错了,不应该这么叫你。”

      暖暖眯了下眼,觉得他应该还有后招。

      “那不然叫……老公?”

      果然。

      暖暖白他一眼,不想再跟他有任何交流。

      Singto在一旁却笑得十分开心。

      他坐到暖暖身旁,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肩膀:“好嘛,不开玩笑。既然要住在你那儿,用钱的地方肯定也会有很多,还有去医院什么的,钱包还是你拿着比较方便。”

      暖暖往旁边挪了一些:“我好像没同意你住我那儿。”

      Singto又是满眼委屈,追着往他身边挪了挪:“有你这样的老公吗?”

      暖暖:“……”

      “我知道按我们的关系,谈钱是有点伤感情,你那里,我是准备白住的。”

      “白住”那两个字,Singto说得尤其理直气壮。

      暖暖无奈地嗤笑一声:“我们有什么关系?”

      “你难道想始乱终弃?”Singto一脸深受打击的模样。

      暖暖的太阳穴突突地跳了几下。

      “但就算是亲两口子,生活费不是也得共同承担吗?”Singto突然又一脸喜色,“还是你想养着我?”

      暖暖深呼吸了好几下,才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昨晚是不是把脑子烧坏了?”

      Singto刚想说什么,又突然停住,酝酿了许久才一个喷嚏打了出来。

      他揉揉鼻子,瓮声瓮气地开口:“我觉得我是不是该戴带个口罩,免得传染给你。”

      这话题真是跳得够快的。

      暖暖无可奈何地摇摇头。

      可是没想到Singto却又自动把话题绕了回去:“说正经的,如果你觉得不合适,可以把花费列个明细给我,这样总行了吧?我现在可是个需要照顾的病人,你舍得我再为了生活奔波吗?老公。”

      暖暖:“……”

      如果不加最后那两个字,这一番话,也确实能称得上正经。

      他扫了Singto一眼,对方立刻老老实实地坐好了。

      暖暖不说同意,也不说不同意,两个人之间的气氛不由得有些凝滞,似乎变得越来越尴尬。

      Singto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消弭,变得愈发严肃。

      他拨弄着手中的皮夹,咕哝着开口:“我知道你为什么不高兴……不就是刚才说错话了嘛,才想多开几句玩笑混过去……”

      暖暖没想到他会直截了当地说出来,难免有些吃惊,一时之间更是哑口无言。

      “我当然知道你不是为了薪水啊,有哪个白痴会因为那点儿钱为一个刚刚认识两天的人大半夜忙来忙去的。”脸上没有笑容的Singto看上去真让人有些不适应。

      他抿了下唇,似乎很不情愿地接着说了下去:“可是我就是想让自己听上去惨一点嘛,没钱没人管还生着病,越惨,你肯定就越不能扔下我不管了吧……”

      暖暖闭了闭眼,有点想要撬开他的脑袋看看里面到底装的得都是什么。

      “不过就是说错一句话,你难道就要因为这个,把我好容易积累下来的一点好感全都给清零吗?”Singto这一次的眼神真的是委屈到了极点,比平时装出来的模样显得货真价实了许多。

      暖暖瞠目结舌地看着他,更加不知道应该有什么反应。

      他往常遇见的都是些正常人,交流起来也全都是用大家习以为常的社交辞令。

      就算是无意中说错一句话,哪怕明知道惹了对方不开心,也大都不好意思当面道歉,只说几句过场的话,彼此心照不宣地忽略过去。

      就连与Jay之间,他也是这样相处的。

      可是这家伙不只道了歉,竟然还道得这么直白。

      真是让人吃惊又……动容。

      可是理智却又分明在提醒着暖暖,按照这个人的前科来看,就算是现在,他说出的话也就只有半分能信。

      可是又有什么关系呢。

      短短的几天缘分,就算他说的是假话,于他也没有什么损失。

      是人,就都喜欢听好听的,他也不例外。

      暖暖深深地呼了口气,伸手把皮夹拿了回来:“我最后会把明细列好发给你,接下里来的时间,住宿费可以免,翻译费按照前面三天的标准来收。”

      Singto刚才的沮丧顿时一扫而空,伸手一把把暖暖抱在了怀里:“好好好,你说的都好!”

      因为发烧,他的嗓子也带着些嘶哑,呼出的热气随着磁性的声音全都洒在了暖暖的耳边,烧得他的耳郭耳廓也有些发烫。

      暖暖一把推开他:“吃完药就睡觉,等会儿把东西搬回去,下午还得去医院,没多少时间休息的。”

      “可是你昨晚比我睡得还少。”昨晚暖暖得一直注意着帮他换吊瓶,几乎没敢睡着。

      Singto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现在还不到七点,距离12十二点还有五个小时。”

      暖暖皱了皱眉,不懂他的意思。

      “我行李也没多少,走之前稍微收拾一下就行了。”Singto说着,掀开身边的被子,一脸纯良地拍了拍床面,“不如我们先一起睡一觉再说。”

      暖暖瞥了他一眼,直截了当地的拒绝:“我不困。”

      Singto还想说什么,可是暖暖却已经转身打开衣柜,开始帮他收拾起衣服。

      拒绝的意味极其浓厚。

      Singto看着他的背影,嘴巴张了几次,终究还是无奈地独自躺了回去。

      暖暖平时一个人家务做习惯了,收拾起行李来也十分顺手。

      Singto只是看着他忙活,也觉得十分安稳。

      只是他毕竟是真的病着,折腾了一整晚没能好好睡觉,躺着看了没多久,就不知不觉地迷糊了过去。

      大概是因为有些鼻塞,他还发出了些小小的鼾声,暖暖扭过头去,才看到他已经张着嘴巴睡熟了。

      就像Singto说的,他的行李确实也没有多少。为了躲着他,暖暖只认真收拾了这么一会儿,就已经基本上收完了。

      现在需要躲着的那个人已经睡着了,他的动作也不由得慢了下来。

      睡梦中的Singto没有了满脸的笑容,看上去似乎和Kongphop更像了一些。

      在许久以前,他和Kongphop相处的那一年里,他也曾经幻想过未来的生活。

      像这样安静美好的画面,在他的脑海中已经演练了许多次。

      现在终于实现,可无论是时间,地点,还是画面中的人,却都与他的想象悬殊巨大。

      而最讽刺的是,他却仍然在其中感受到一些安慰。

      就像是每天渴望着中到头彩的人,最后终于摸到了一点安慰奖的影子,尽管没有人会羡慕命运给他的这点小小恩惠,他却仍然能够感到一丝梦想成真一般的满足。

      尽管这梦也是假的。

      暖暖静悄悄地坐到床边,看着睡梦中的那个人,长指隔着空气,在他的眉眼处细细描画着。

      那么相像,却又与他想念的那个人全然不同。

      可他却也只能看着这个与Kongphop不同的人聊以慰藉。

      而且只有在Singto睡着的时候,他才能这样肆无忌惮。

      Singto像是感应到了他的目光,粗重的呼吸声突然停止。

      暖暖吓了一跳,刚想收回手,Singto却已经猛地张开眼,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暖暖挣扎着,一脸难堪。

      Singto紧紧握着他,表情严肃至极:“为什么哭了?”

      暖暖另一只手赶忙在脸上抹了一把,才发觉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流出了眼泪。

      Singto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坐起身来,认真地望忘进了暖暖的眼底:“暖暖,你看清楚,我不是他。”

      暖暖别开眼,更觉狼狈。

      Singto却伸手攫住他的下巴,强制性地把他的脸扭了回来:“你看清楚,我是Singto,不是Kongphop。你做什么都可以,但是,一秒钟也不能把我当成他。”
      暖暖用力挣扎了下,狼狈地争辩:“我没有。”

      在上一段纠葛中,他已经尝过被认作别人的痛苦,断然不会再把这种错误强加到别人身上。

      他知道眼前的人只是Singto。

      可是……每天面对着一个和Kongphop相似的面孔,他怎么可能做到一点也不想念。

      Singto深深地凝视着他的眼底,似乎在探寻着他的话究竟有多少可信度。

      暖暖不由得别开眼。

      Singto的眼神总是这样干净纯粹,他这种内心灰暗的人,会下意识地想要逃避。

      Singto的额头缓缓地抵上他的,像是一点也没觉出以两人的关系,做这种动作有什么不妥:“好吧,我相信你。”

      暖暖浑身僵硬。

      Singto灼热的气息喷洒在他的脸庞:“而且,如果让你一直把我当成他,那应该是我的错。可我不会犯这种错。”

      说着,Singto突然又对他绽放出一抹微笑。

      他这种不按牌理出牌的性子常常让暖暖难以适从。

      暖暖有些无措地眨了眨眼。

      Singto却已经放开了对他的钳制,神情自如得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出自他的幻觉。

      “Singto……”暖暖张了张口。

      Singto懒散地舒展着身体打了个哈欠,视线也移到了衣柜前还摊开着的行李箱上:“都收拾得的差不多了呀,不如我们先去你那儿吧,早点过去,你还能睡一觉。”

      看这阵势,他是已经决心把刚刚的话题忽略了过去。

      暖暖虽然心虚,可看他真的不提了,却又觉得有些憋屈。

      行李是Singto的,他收拾的也都是些大件,一些散碎的物件儿还得靠本尊来。

      Singto只睡了这么一小会儿,精神似乎也好了许多。

      看暖暖不说话,他就径自从床上爬了起来,开始把剩下的东西一样一样往背包和行李箱里塞。

      暖暖坐在床边,看着他懒洋洋的动作,许久之后,才又一次开口:“对不起。”

      Singto的动作停下,却没有回头。

      “我没有把你当成他的意思,真的。”

      就算两人之间没有当初他与Kongphop之间那一层暧昧的关系,他也明白平白无故被当成另一个人是件让人很不舒服的事情。

      “我只是……”他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解释,话说到一半,难免有些吞吐,“只是……想起了他。”

      因为看见相似的人,所以想起了他,因为心底的想念压抑了太久,才会在突然遇见与他有关联的人时,爆发得那么汹涌……

      而这一切,并不是因为,把Singto当成了他。

      暖暖觉得自己大概是被眼前这个人的直白传染了。

      明明是可以顺势忽略过去的问题,却偏偏还是忍不住,对他坦白了出来。

      Singto回过头来,笑得眼里像是带上了星光:“你是在对我解释吗?怕我太伤心?”

      暖暖握了握拳头:“我只是觉得……那样不太礼貌,把你当成别人的话。”

      “这样啊。”Singto点点头,“那我的开心少了一半。”

      看他又恢复了这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暖暖莫名地感到一阵安心。

      Singto拉上行李箱的拉链,站起身来,重新走到他身边。

      暖暖还坐在床上,比他矮了一大截,看他挺拔的身形欺过来,顿时感到了一阵难以忽略的压迫感。

      Singto弯下身来,暖暖下意识地往后靠去。

      他的两只手臂撑在了暖暖的身侧,两人的距离又贴近了许多。

      “我会努力早些让你不再想他的,看着我的时候,就只想着我。”说完这句话,Singto又想了想,加上另外一句,“不看着我的时候,也想着我。”

      暖暖一把将他从身上推开,又有些恼怒:“我已经道歉了,你以后少开这种玩笑。”

      Singto捂着被他推过的胳膊,忿忿愤愤不平:“你这哪里是道歉的态度,而且,你怎么知道我是不是在开玩笑?”

      暖暖早已经了解他的脾性,向来认真不过两分钟。

      不过在这种有一搭没一搭的拌嘴之间,刚才的尴尬却真的已经烟消云散。

      暖暖不由得悄悄松了口气。

      收拾好东西,两人就退了房间,拎着行李回了公寓。

      一路上Singto还想拖着病体逞强,行李非要自己拿,却被暖暖无情地拒绝了。

      还好暖暖的公寓就在二楼,提上去也费不了多少力气。

      重新来到暖暖的居处,而且这次是以即将入住的身份,Singto看上去与上次的彬彬有礼完全不同,从打开房门开始,就没有掩饰自己打量的目光。

      那天被他拉开的窗帘早已经被暖暖拉了回去,房间里仍然是一片昏暗。

      Singto径自走过去,“唰”刷地一下拉开。

      阳光再一次透过落地的玻璃窗,洒满了整个房间。

      暖暖皱了皱眉头,显然是不太习惯。

      Singto却已经大大方方地躺在了床上,目光穿过落地窗,落在了外面的阳台上。

      阳台上的晾衣架上还晒着暖暖昨天半夜才洗好的衣服,从床上的角度抬眼望去,几乎遮住了的整个天空。

      暖暖看见他眼睛的焦点,不由得有些心虚。

      这些衣服都是他爬山时穿着的,而昨天他们分别时都已经到了晚上。

      虽然Singto大概不会猜到他是在大晚上为了排解烦闷特意手洗的,可是他却还是有些不太自在。

      Singto的视线在那些衣服上停留了一会儿,但开口,说的却是另一个话题:“这阳台太空了,光秃秃的。”

      他跳脱的思想让暖暖又愣了下。

      “什么?”

      Singto扭头看向他:“回头我们去买点绿植来养一养吧,可以再加个双人的吊椅,像这样的天气,还能一起坐着晒晒太阳。”

      暖暖的心脏颤了颤。

      这个人就是有这样的本事,明明是再普通不过的话,在他嘴里说出来,就像是许下了关于未来的细细碎碎的承诺。

      可是深究起来,却也不过就只是一些闲时的戏言。

      他们之间,哪里有什么以后。

      作为一个身强体壮的年轻人,病好起来也是相当快。

      等下午的吊瓶打完,Singto几乎已经恢复了平时生龙活虎的模样。

      刚回到公寓,他就暗戳戳地跟暖暖打着商量:“我现在都好得差不多了,明天就可以不用去了吧?”

      暖暖在带他回来的路上买了些菜,现在正窝在厨房隔间里做饭。

      那狭小的空间根本盛不下两个人,Singto要跟他说话,就只能倚在门边。

      “随你。”暖暖熟练地切在手里的白菜,仿佛对他的话题并不关心。

      Singto却不由得瞪大了双眼:“什么叫随我?你不是应该义正词严言辞地的拒绝我的提议,然后命令我明天一定要再去吗?”

      暖暖把切好的白菜收到准备好的菜篮里,又抽出一根葱低头剥着:“你一个成年人,应该明白自己的身体状况,不需要别人提醒。”

      Singto愤愤地伸过手来,捏住了他一边的脸颊:“我是个需要你照顾的成年人。”

      如此幼稚的举动,Singto却往往乐此不疲。

      可暖暖却没有心思同他开玩笑。

      今天是Singto搬进来的第一天,可是他在这里的日子却已经可以开始倒数。

      横竖不过就是个感冒,就算好得再慢,又能拖几天?

      说起来,连暖暖都觉得好笑。

      一向孤独惯了的他,竟然会因为Singto的到来,开始害怕寂寞。

      Singto越是开朗,他就是越是害怕。

      等以后再剩下他一个人,不知道需要多久才能再次适应。

      为了照顾病人的肠胃,晚饭就只有简简单单的白菜瘦肉粥。

      暖暖的厨艺还算可以,可就简简单单的一碗粥再怎么可以也不可能煮出满汉全席的味道来。

      Singto一边吃一边唉声叹气:“我觉得我吃这么清淡会更影响康复的……”

      也不知道这种理论是谁教给他的。

      暖暖多数时间都沉默不语,整个房间就只听见Singto的声音。

      “等我病好了,咱们去大鱼大肉地的吃一顿好不好?”

      “你来这边应该也学会很多中国菜吧?比如方禾家做的那种?”

      “下次能不能给我做点儿肉多的?”

      暖暖:“……”

      简直话多得想让人堵住他的嘴。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的意图太明显,Singto竟然歪着脑袋朝着他问道:“想堵住我的嘴呀?”

      暖暖眨了眨眼。

      难道他不小心说了出来?

      Singto意有所指地看向他的唇,眼里也闪起几点星光:“如果是方法得当的话,我倒是不介意。”

      暖暖直接夺过他手里的汤匙,舀起一勺粥,直接塞进了他的嘴里。

      “这个方法还满意吗?”

      Singto差点被他的动作呛住,但却也只能屈服在他的瞪视下,委委屈屈地一边咳一边点了点头:“满、满意。”

      吃饭时的话痨话唠,勉强还能在正常人的接受范围之内。

      到了睡觉之前,某人的厚颜无耻真让人有些受不了。

      白天听医生的话,好好地发过汗,Singto临睡前最重要的事,当然是舒舒服服地要冲个澡。

      对于一个习惯了裸睡的人来说,行李箱里怎么可能放睡衣睡袍这种东西。

      时间紧急,就算现在特意去买了,今晚也没办法穿,暖暖只有找了一件自己的给他。

      可没想到,某人洗完澡,仍然只围了条浴巾,就大大方方地从浴室里走了出来。

      暖暖不禁皱起了眉:“不是给了你睡衣吗?”

      其实暖暖平时睡觉也不怎么穿睡衣,一件宽大的旧T恤裇都已经不记得穿了多少年,再随便套上一条沙滩裤,跟睡衣也没什么两样。

      给Singto准备的这件,还是他刚刚搬来置办东西时Jay买的。

      他一共也没穿过两次,跟新的没什么两样。

      Singto无辜地回应:“我穿着那玩意儿会睡不着的,医生不是也说了,让我好好休息。”

      无论什么时候,他总是能找到一些歪理。

      暖暖翻了个白眼:“医生还说过不能着凉呢,你怎么不听?”

      “所以我得快点钻被窝呀。”Singto说着,已经走到了床边,一把扯下浴巾。

      暖暖猛地别开脸,就听见Singto闷笑出了声。

      知道自己又被他刻意捉弄了,暖暖愤懑地看向他。

      Singto已经上了床,被子被他懒散地搭在腰间,练得恰到好处的肌肉若隐若现,在房间里暗黄的灯光下,更显得诱人至极。

      “满意你看到的吗?”他的手臂在床上撑着,对着暖暖眨了眨眼,一副总裁酷炫狂霸拽跩的模样。

      暖暖的不自在顿时化成了满脸黑线。

      他把同样尘封已久的吹风机找出来,“啪”的地一声按在床头柜上:“我去洗澡,在我出来之前,穿好衣服吹干头发,否则就等我出来之后再给你订酒店。”

      “都要睡觉了还强迫人穿衣服……残暴、专制!”嘴里不服气地咕哝着,某人却也还是老老实实地又从床上爬了起来,拿起被暖暖从浴室里扔出来的睡衣穿了上去。

      听着房间里吹风机的声音又嗡嗡地响了起来,暖暖才终于松了口气,缓缓地摊开了掌心。

      他的手心里还攥着一颗只白色的小药片。

      原本想趁着Singto洗澡的时候偷偷把药吃了,可没想到他出来得这么快,刚刚想到把药拿出来,Singto就已经推门从浴室里走了出来。

      他不想给Singto看见他吃药的样子。

      正常人哪里需要吃这种药呢。

      暖暖心里紧了紧,把药塞进口中,和着口水咽下。

      本来没什么味道的一点点药片,今天吃起来不知道为什么尤其苦涩。

      Singto会在这儿留几天,他没说,暖暖也没有问。

      但不过就是个感冒而已,就算不问,他也能猜出个大概。

      现在的Singto看上去已经没什么大碍,最多也就是再在这里待个三五天。

      他知道没什么好不舍的,可却还是想尽力在Singto面前掩藏起自己那不堪的一面。

      说起来也真是奇怪,就在三天前,他还害怕Singto会把他还活着的事情泄露出去,看见他的那一刻,甚至就只想着逃离。

      可是现在,两人也并没有经历过什么值得建立深厚感情的风浪,他却已经完全相信,Singto会帮他保守秘密。

      而他,竟然会有些不舍得这个人离开。

      慢吞吞地洗完澡出去,Singto果然已经穿好了睡衣,正倚在床头摆弄着手机。

      听见他的动静,就抬头对他笑了笑:“洗完啦?”

      这样的氛围似乎有些奇怪。

      暖暖心里刚刚蹦出这个念头,Singto就又忽然笑了起来:“这种感觉是不是有点像老夫老妻?”

      Singto说的,确实是他刚刚浮现的念头。

      暖暖似乎也根本没立场说他胡思乱想。

      他瞥了Singto一眼,伸手把房间里的大灯关上,却特意留下了床头的那盏台灯。

      “等一下。”

      Singto叫住了他正要上床的身影。

      暖暖停住,疑惑地看他。

      “只知道让我吹头发,你的呢?”

      暖暖愣了愣:“我不用。”

      “不行,你不吹我就帮你吹了!”Singto态度十分强硬。

      暖暖根本不想理会他的威胁,直接掀开被子的一角,钻了进去。

      Singto同学向来是个言出必行的人,伸手拿起床头柜上的那一只台吹风机,按开按钮,呼呼的暖风顿时吹了出来。

      “喂,你发什么神经!”暖暖下意识地阻止着他的动作。

      Singto伸手把他按回去,在风声中凑近他耳边开口:“我这辈子除了我自己,可就为你一个人这么服务过,你竟然还嫌弃。”

      暖暖真是被他的执着打败了。

      “我自己来。”他探过手去。

      可是没想到Singto却又利落地闪开了:“这位先生,你已经错过了刚才的机会,现在只能选择让本少爷为你服务。”

      “喂!”

      “听话……”

      “拿过来!”

      “一会儿就好……”

      “喂——唔!”

      争夺之间,两个人倏地跌在了一起。

      暖暖整个人都压在了Singto身上,两人的鼻尖几乎相触在一起,近在咫尺。

      暖暖的呼吸瞬间停住。

      Singto深深地望着他的眼,眸光幽深,像是能从中滴出水来。

      那双眼慢慢闭起来,唇也调转掉转角度,缓缓地朝着他贴过来——

      明明是才认识三天的人,可这一刻的感觉却又像是顺理成章地等待了许久。

      暖暖的心脏颤了颤,大脑只剩下一片空白,只能傻傻地看着他的唇越靠越近……

      在即将触碰上的那一刹那,Singto却又突然睁开了眼睛。

      他抬起手来,捂住暖暖的双眼,声音嘶哑:“现在……还不是时候。”

      暖暖的神志神智倏地清醒。

      他猛地起身,跌坐在一旁。

      刚才的混乱中吹风机就被扔在了身边,嘈杂的声响遮去了他狂乱的心跳声。

      暖暖慌乱地把吹风机拿在手里,好像只有手里拿着点儿东西,才能遮去他此刻的窘迫。

      Singto也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暖暖,你没事吧?”他伸手像是想要触碰他的脸,却被暖暖一把推开。

      暖暖猛地站起身来,冲向洗手间,对着马桶干呕起来。

      Singto赶忙把吹风机关上追了上来。

      “暖暖……”他低声喊着,手也搭在暖暖的背上,轻轻地抚摸着。

      暖暖反射性地瑟缩了下,似乎在躲着他的触摸。

      Singto脸色一僵,骨节分明的手在空气中慢慢攥起,最终却也没再落在他背上。

      他矮下身,蹲在暖暖身旁,柔声问道:“暖暖,好点了没?”

      暖暖晚上一共也没吃多少东西,就跟他一样,喝了一碗粥,时间过了这么久,也消化了个差不多,几乎没吐出什么来。

      但让他难堪的,却是呕吐这个行为本身。

      其实对于这种干呕他早已经习惯,恶劣的情绪反应到生理上,也是很自然的事情,尤其是每每处在极度的自我厌恶中时,他更是无法控制住自己。

      只是在与Singto相处的时间里,他却是第一次这样。

      刚刚那一瞬,他确实……有种无地自容的羞愧。

      明明知道他不是Kongphop,明明只是一时的巧合,那一刻,他竟然想要亲上去。

      Singto闭上眼睛,应该只是在等他主动离开的呀。

      毕竟在上面的那个人是他。

      如果不是Singto伸手把他推开,恐怕现在的他要更难堪好几倍。

      暖暖的胃里又是一阵翻涌。

      他扒着马桶又干呕了几下,照样没吐出什么东西来。

      Singto在一旁犹豫了许久,才终于开口:“我应该……还算挺帅的吧?亲都没亲到,怎么就恶心成这个样子?你这样我会很受伤的。”

      暖暖抬起眼来,看着他那一脸沮丧的模样。

      即使知道Singto是在故意逗他开心,暖暖还是忍不住笑了下。

      他终于直起身来,按下马桶上的抽水键,才跑到洗手池前,用冷水洗了把脸。

      在Singto面前出了丑,暖暖整个人都蔫蔫儿的,没再多说话,就回到了房间。

      Singto明白他现在的心情不好,也不敢再造次,甚至连吹头发的事也没再提,给暖暖倒了杯水漱完口,就随他一起躺在了床上。

      暖暖的心里还是一片混乱,之前吃的药刚才也不知道有没有吐掉,总之现在,他一点睡意也没有泛上来,再加上床头上的台灯还亮着,昏黄却也刺眼,即使闭着眼,透出的光也扰人心神。

      经历了刚才那一场闹剧,暖暖才发觉,自己对Singto的反应真的有些太不正常。

      Singto与他的接近,大概只是出自他的个人习惯。

      那他呢?

      不只让Singto登堂入室,还对他的所有接近都全盘接受。

      如果不是因为他和Kongphop的相像,又是因为什么呢?

      暖暖的心底不禁有些迷惑。

      他或许真的错了,不应该贪求这一时的轻松,就把自己陷入如此尴尬的境地。

      说不定……Singto看见他这奇怪的反应,也已经后悔。

      想到这个可能,暖暖的心底更是难耐,Singto在身旁的存在感也突然大得可怕。

      严重的自我厌恶感瞬间又将他吞没,如果可能的话,他真的想自己能够消失。

      暖暖的胃里又是一阵翻涌,却也只能生生地忍着。

      他不想再在Singto的面前出丑一次。

      啪——

      床头的台灯突然被Singto关上,房间里陷入了一片黑暗。

      暖暖还来不及惊愕,就已经感觉到自己的手又落在了他温暖的掌心里。

      “有光的话,是不是睡不着?”Singto的声音也像他的掌心一样温暖,“还是关掉吧。”

      暖暖往回抽了抽, Singto却握得紧紧的,甚至趁着他挣扎的动作,直接把修长的手指插在了他的指间,十指相扣。

      这么亲密的姿势,实在是不太适合在这个时刻出现。

      “你——”暖暖又挣扎了起来。

      Singto握得更紧了一些。

      “我刚才推开你,只是不想第一次亲你,是在你还喜欢别人的时候。”

      黑暗之中,他的语气似乎显得更加认真。

      暖暖倏地愣住。

      “有些话,我知道,我说了你现在也不会信,所以暂时还不想说,可是,我绝对没有嫌弃你的意思。”

      Singto转过身来,即使在夜色中,他的双眼依然闪闪发亮:“对我来说,你就是这世界上最特别的存在,是全世界……最好的你。”

      Singto的话,每个字拆开了他都知道是什么意思,可是这样组合在一起,他似乎怎么都无法听懂。

      暖暖无意识地将Singto的手紧紧攥起来,攥得他生疼。

      可是Singto却一直硬生生地忍着,一声不吭。

      暖暖觉得自己的脑中仍是一片混沌。

      他喃喃地重复着Singto的话:“全世界……最好的我……”

      暖暖不由得嘲讽地笑了一声。

      那何年何月能跟“好”这个字挂上钩呢。

      那么令人心动的一番话,原来也只不过是Singto为了安慰他随口编出的几句而已。

      一共也没有多少交情的两个人,又有什么特别不特别可说。

      可Singto愿意这么哄他,暖暖心底也不由得生出些感激。

      以他们的关系,刚刚如果真的亲下去确实不合适。

      也许Singto会推开他确实不是因为嫌弃。

      “谢谢。”暖暖终于缓缓松开了手上的力道。

      但这句道谢却是认真的。

      谢谢他肯出声安慰,也谢谢他刚才那一推,才避免了日后的尴尬。

      Singto明白他根本没相信自己的话,可是却也不急在这一时。

      看暖暖的情绪已经稳定下来,他就已经倍感欣慰。

      “睡吧。”说着,他的脑袋凑过来,在暖暖的肩头蹭了蹭。

      这种亲昵的动作,其实有时候比亲吻带来的安慰更加浓烈。

      暖暖原本已经做好了这一夜都无法入眠的准备,可是,手心感受着身边这个人的温度,耳边听着他逐渐安稳的呼吸声,他的意识竟然也在不知不觉间迷糊了起来。

      相握的手渐渐没有了力道,暖暖身上一直绷紧的肌肉也终于慢慢松懈了下来。

      他睡着了,呼吸平稳。

      而让他以为早已经熟睡的Singto却又悄悄张开了眼睛。

      对于眼前的这种黑暗,他显然是不太适应,眉头紧紧皱了皱。

      不过扭头看向睡在一旁的暖暖,Singto的眉心却又缓缓地舒展开来。

      他的另一只手伸过来,揉了揉暖暖的头发。

      睡眠一向很浅的暖暖竟然也只是在睡梦中咕哝了一声,并没有醒来。

      “好梦。”Singto低低地将今晚的祝福说出口,才终于满足地放任自己在他身边睡去。

      ————————————————

      Singto的身体已经没什么事,过了没两天,就彻底告别了医院的大门。

      不过暖暖的忙碌却并没有因此少一点。

      之前为了照顾Singto,他手边堆积了一堆的翻译工作,有两份稿子是有时间限制的,现在只能加班加点地赶工。

      Singto还是第一次见他工作,好奇心十分旺盛,一直围在他的案头打转。

      只是泰语他全都看得懂,中文却是大字不识一个。

      看着暖暖的手指在键盘上灵活地敲打出一个个汉字,他的眼神大概只能用惊叹来形容。

      “好厉害……”

      “什么?全是自学?”

      “就学了几个月?”

      “天才,我老公绝对是天才!”

      看来他溜须拍马的功力也是一绝,在另一个角度来说,他也同样是……嗯,是天才。

      最后还是暖暖实在受不了地赶人,他才终于老老实实地打开自己的笔记本,与暖暖各自占据了书桌的一角,开始处理之前拍下的照片。

      两个人都认真工作的样子,看上去还真是有些——和谐。

      不过暖暖的心底却并没有被这和谐影响。

      在他的心里,自始至终仿佛都有一块石头压着。

      Singto身上已经看不出什么生病的迹象来,与此同时,他离开的计划,恐怕也应该提上了日程。

      他不肯问,却始终都忍不住猜着,Singto究竟什么时候会开口跟他告别。

      这种时时刻刻提心吊胆的滋味总是让人更加难耐。

      或许是因为一直心绪不定,再加上最近的生活太忙乱,在熬夜赶完了最后一份需要按时完成的翻译工作之后,暖暖竟然也生病了。

      Singto平时喜欢赖床,常常是暖暖把早饭都做好了,才磨磨蹭蹭地从被窝里钻出来,可这一早,他一直睡到了自然醒,才发现暖暖还在他身边闭眼睡着。

      只是睡得却并不安稳。

      眉心微微皱着,还时不时地轻咳一声。

      Singto顿时清醒过来,倾身过去,用额头抵住他的,果然,那温度虽然算不上多烫人,却也真的比他热了许多。

      Singto坐起身来,把人推醒:“暖暖?暖暖!起来了,去看医生。”

      暖暖睁开眼,轻咳了几声,声音也变得有些嘶哑:“不要……”

      他应该是还有些迷糊,所以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声音这么轻,软软糯糯的,好像在撒娇一般。

      Singto的话也不禁温柔了几分:“乖,快起来,你现在在发烧。”

      暖暖呆呆地看着他。

      在这儿生活的日子里,他感冒的次数虽然不多,但也正儿八经地的有过几次。

      但却还是第一次在别人的担心中醒来。

      他眨了眨眼,意识终于清醒。

      “我……应该烧得没多厉害,床头抽屉里有体温计,你帮我拿一下吧。”暖暖嘶哑着声音开口。

      Singto赶忙起身,在抽屉里扒拉出体温计,甩好了才递给他。

      看着暖暖乖乖地把体温计夹到腋下,他又跑去给他倒了一杯水,来来回回地倒成了温的,才端到床边。

      暖暖的嗓子本来就疼,也没有跟他客气,坐起身来,就着他的手咕咚咕咚喝了一阵,才发觉自己竟然还握着Singto的手,一时之间又有些别扭,赶忙把手放开:“好了,谢谢。”

      Singto伸手擦掉他唇边的水渍,神色认真:“你这么客气我是要生气的。”

      说着要生气,却是一点生气的意思都没有。

      Singto把杯子放好,就重新坐到了床边眼巴巴地等着,时间一到,就把他的体温计拿了出来。

      “38度2。”还好,烧得不算太厉害。

      暖暖重新躺下去:“吃点退烧药就可以了。”

      “不行!起来跟我去医院!”

      俗话说风水轮流转,前几天站在床前逼对方起床的人还是暖暖,现在直接对调了过来。

      可是暖暖却明显比Singto固执得多:“不要……我不喜欢去医院。”

      Singto被他这理直气壮的态度震惊了:“难道我上回不怕?”

      暖暖把脸埋在被子里,话都不回。

      这种完全不打算沟通的态度真是一点道理都不讲。

      Singto趴在他身旁,轻轻戳着他露在被子外的耳垂:“你不是也怕打针吧?你看我那么怕不是也被扎了好几次……根本不疼的。”

      “乖,起来去看病,不然会越来越厉害的。”

      “求你了,起来吧……”

      Singto同志的语气越来越可怜,可是暖暖却已经打定了主意,缩在被子里连头都不抬。

      “才38度……真的没必要去医院,我都是吃个退烧药就好了。”

      Singto又戳了戳他的耳朵:“你以前就这样虐待我老公啊?”

      暖暖已经快被他那个称呼叫得耳朵起了茧子,可是每次听见,却还是忍不住别扭,被他戳过的耳朵也不由得一阵发烫。

      “好,你不起也行。”Singto终于从他身旁起开,站起身来。

      暖暖还没来及松口气,就听见他接着开了口:“正好我也想试试帮你穿衣服是什么感觉。”

      暖暖一下从被子里抬起头来。

      Singto对着他笑了笑:“先穿哪一件呢?嗯……对了,应该先把身上的脱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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