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火烧身》沉木舟

8、第 8 章

　　杀青宴吃到将近天亮才散场。
　　天际隐隐发白，影视城巍峨的灰影无声伫立，晨光微熹，路灯灯光渐弱，光晕缩成小小的一团，像戴了一顶雾蒙蒙的帽子。
　　剧组一行人走回酒店。
　　陆眠也算是常年熬夜人士了，但跟着闹了那么一会又喝了些酒，整个人有些晕乎乎的，走着走着就掉到队伍最后。

　　计尤执一开始还走在前面，慢慢地也掉到后面，与陆眠并排走。
　　陆眠不出声，继续走自己的路。
　　前面的人远远看到酒店的影子，欢呼一声跑回去，一转眼竟只剩他们两个。
　　拂晓时分，街道空无一人，偶尔一两声鸟鸣打破寂静。

　　“陆老师——”最终还是年轻人憋不住，挡在陆眠前面。
　　不知道是不是喝多了，陆眠感觉有点热，微微歪头试图拉开距离：“嗯？”
　　清晨雾起，朦胧的粉感香味弥散，计尤执心脏不自然地颤了颤：“为什么不和我说你是制片？”
　　“你很困扰吗？”陆眠自认从头到尾都没给过计尤执任何便利，“我拍戏需要演员，不是你也会是其他演员，我只是给你提供一个试镜消息。”
　　最终决定角色人选也不是陆眠说了算，如果计尤执只是因为一个猜疑就要疏远他，陆眠觉得他现在就可以和计尤执切断联系。
　　他有些不耐烦：“我不需要给你内定，《月影迷踪》只是个小成本剧，剧组来来往往就这么多人，你要是觉得自己是认识了制片然后就会被内定，那你还是别演戏了。”
　　制片人组建剧组，肯定是会接触演员的，优秀的制片人就是质量保证，有些演员也会以这个作为考量决定是否出演。

　　“我不是这个意思，主要是很意外，”计尤执抿唇，声音渐低，“我一直以为，陆老师只是把我推荐给薄导，没想到陆老师还会参与电视剧的制作。”
　　他自以为和陆眠关系很好，《月影迷踪》首播时特意蹲守看完一整集想要和陆眠分享喜悦，从开头到结尾，连片尾观众普遍会跳过的演职员表都慢慢看，直到看到陆眠的名字。
　　他也曾卑劣的想过陆眠在选角过程有多大的话语权，会不会给予他特别的偏爱。
　　一开始他是希望没有的，可是等发现真的没有，而陆眠对其他人也是同样的关照，心里顿时就冒酸泡泡了。
　　他在这座城市举目无亲，经纪公司不看好他，放任他自己发展，好不容易遇到陆眠，对方亲切又体贴，再蠢的问题都尽管去问，不用担心会被嘲笑。

　　“现在知道也不晚。”陆眠不会影响试镜结果，最终能不能拿到角色需要计尤执自己努力。
　　陆眠：“作为一个制片，我只想找到一个贴合角色形象的演员，这也是我应该做的。”
　　他一开始的职业生涯规划就是影视制作人，只是在AM时恰逢变故，和裴津相互扶持度过那段困难时间后来了星海，老苏总将他带在身边手把手教。苏见深上任后，他和苏见深相看两生厌，阴差阳错当起了电台主播。
　　可是他从没想过要放弃成为一个优秀的制作人的理想。
　　“陆老师会的好多，”计尤执径直坐在路边台阶，双腿曲起，像只失落的大狗，“我只会演戏，还演得也不算很好， ”
　　陆眠静静地凝视他，忽然很想伸手摸摸他的脑袋。
　　忍不住靠近一点点。
　　天色渐明，浅金色的霞光缕缕，陆眠伸出手：“现在下这个定论还为时过早，谁知道以后会怎样。”
　　“起来——”
　　那只手手指纤细修长，指甲修剪得光洁干净，在晨光下近乎透明，太阳升起，微茫的信息素香味与晨雾一同消逝。
　　计尤执把手放上去，被有力握住。
　　陆眠牵着他往酒店走，淡道：“好好睡一觉，起床了就好好拍，我是冲着拿奖去的。”

　　干净柔和的香味渐散，脚步声掩盖了激烈的心跳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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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拍摄顺利，陆眠没有理由拒绝苏见深伸出来的橄榄枝。一月末《月影迷踪》接档登录星海一台黄金剧场日播，迅速掀起讨论，一天好几个热搜话题，与视频网同步更新大结局时，更是直接霸榜。
　　除了感慨演员演得好，还有哭天抢地痛斥编剧没有心居然写出全员团灭的结局。
　　结尾计尤执满身血走向同伴金黄色幻影的片段顷刻转发千万，评论里面全是眼泪。
　　大结局那天晚上，陆眠在剧组大群接连发了几个大红包，感谢各位演职人员的付出。
　　杀青时他有节目班次没有去，计尤执给他发了那天杀青宴的情况，还汇报了现场状况——苏见深也因为收视率节节上升去参加，和薄缪缪一言不合吵架，最后两人决定宴席结束再约架。

　　有不少演艺圈熟人也在追《月影迷踪》，不过好像没几个发现最后的制片人名单里有个眼熟的名字。
　　陆眠在别的艺人朋友圈那里看到观后感，还感慨AM年轻的掌权人裴津居然也在追死对头星海的热播剧，实在出人意料。
　　苏见深：【记住你的身份。】
　　没头没尾收到苏见深这么一句警告，陆眠无语半晌，截图转发给薄缪缪：【打他的时候打得凶一点。】

　　苏见深是真的欠收拾，剧播完后就开始卡他们的账，气得薄缪缪又忍不住和他约架。
　　“这回是学聪明了，知道打不过我和我谈条件了。”薄缪缪丢下手机，熊抱住另一边的陆眠，“好不容易忙完了，我们去休假吧。”
　　“我没假期。”陆眠推开他。
　　不出所料，和薄缪缪接触到的皮肤已经被他的冲击力撞红。
　　薄缪缪是个Omega没错，但他是个能抗几十斤器材还健步如飞、体力倍杀alpha的Omega。

　　薄缪缪发出咏叹：“哦，我可怜的眠，居然还要在苏扒皮手下受罪，我该怎么解救你，我的王子殿下！”
　　“你要是真休息，不如把家里收拾一下，”陆眠订好机票，“我过几天要回趟云城，希望回来这里不会变成垃圾堆。”
　　薄缪缪瘫倒：“不，不要，我不行，我明明只是个柔弱不能自理的Omega，为什么要逼我做这种事情。”
　　他躺了一会儿，又突然反应过来：“你没有时间和我去度假，有时间回云城？”

　　陆眠：“就一天，我处理完事情就回来。”
　　薄缪缪眼珠转一圈：“那我也要去，带上我。”
　　陆眠想了想，觉得这建议非常可行，他不仅多个劳力，家里还能干净整洁不丢东西。

　　出发当天薄缪缪带了台摄像机沿路拍摄，说是积累素材，候机时，他就带着摄像机到处跑。
　　陆眠：“你这样好像狗仔啊，会被打的。”
　　到处拍行人，甚至还悄悄摸潜伏到一对吵架的情侣旁边，记录下他们在吵什么。
　　薄缪缪：“没关系，他们打不过我。”
　　他坐在旁边查看记录，末了总结道：“吵得一点营养都没有，没意思。机场明明是可以发生很多故事的地方，怎么这么平静。”

　　“你……”陆眠还没说完，就看到一个人影急速跑来。
　　“陆老师！”
　　“哦豁！”薄缪缪眼睛一亮，架起摄像机。

　　计尤执甩开经纪人跑到陆眠面前：“陆老师，你怎么在这里？”
　　陆眠：“有点事去云城。”
　　“我也是去云城录节目。”发现两人是同一班后，计尤执更高兴，“对了，陆老师第一次教我台词加的那个副导演，他邀请我去试镜了！”
　　薄缪缪放下摄像机，鼓掌道：“恭喜了，这是很好的开始。”
　　计尤执望向陆眠：“都是因为陆老师我才有这个机会。”
　　因为《月影迷踪》大火，他获得了不少影视邀约，甚至还有粉丝跟拍接送。
　　薄缪缪：“那我呢？”
　　计尤执忙补充：“当然，还有薄导。”

　　薄缪缪不知道想到什么，忽然笑起来，捅了捅陆眠的腰。
　　“你干嘛？”陆眠没防备被怪力一击，忍不住弯下腰。
　　计尤执愣了下，跟着蹲下来：“陆老师，你还好吧？”
　　“还行。”陆眠低头揉了揉。

　　计尤执半蹲在陆眠前面一动不动，长密的睫毛垂落，剑眉凌厉，深黑色眼瞳恍若幽深无波的古井。
　　薄缪缪眯了眯眼，若无其事拿起摄像机不断调整。

　　上了飞机和计尤执分开坐下后，陆眠才问薄缪缪：“你刚才干什么捅我？”
　　“我没想到你那么敏感。”薄缪缪嘿嘿怪笑，又想去抓陆眠。
　　“这不是敏感，这是痛感。”陆眠推开他，“你坐好，要起飞了。”

　　薄缪缪：“你知道《月影迷踪》第一集播放完，计尤执突然来找我不？”
　　陆眠一顿：“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现在知道了，”薄缪缪回想了一下，“他当时是半夜来找我的，你知道吧，就那种大家都去休息了，他突然来敲我的门。”
　　薄缪缪绘声绘色，引导陆眠跟着进入情境。
　　陆眠：“他想找你补课？”
　　“噗——”薄缪缪一个没绷住，“你这也太正经了，就不能是潜规则吗？”
　　不等陆眠回答，他又摸摸下巴，啧啧道：“不过补课这个说辞也挺暧昧的。”
　　起飞的失重感袭来，陆眠贴近座椅伸手找眼罩：“他不是这种人。”

　　薄缪缪轻哼：“你还真说对了，这小子不知道想的啥，居然跑来问我为什么选他做主角……喂，你别睡啊，听我讲故事啊！”
　　“有什么好听的，年轻小伙都这样，得到点便宜就觉得别人对他有企图。”
　　眼罩一拉，陆眠进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