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尘遥》九月净央

148、对不起

　　以前每次进来，看到那些夸张的炭炉阵仗都会笑话孟菲菲，怪模怪样地嚷嚷着热啊热啊。

　　可是在那一刻，他却觉得很冷很冷。

　　冷得他的心都成了冰窟，一阵阵的冰冷从那冰窟中不断冒出寒气，让他整个人都成了冰雕。

　　想到那种冷，弑杀忍不住浑身一颤，双腿瞬间无力，差点栽倒在地。

　　好在，好在半夜后，孟菲菲终于清醒，他身上的冷也终于逐渐消散，只是那颗如冰窟一般的心依然无法回暖。

　　他一直抱着孟菲菲坐在地上。

　　孟菲菲清醒后发现自己在他的怀中时，也没有怪责的言语，只是微微抬眸对上他冰冻的红肿双眼，轻不可闻地发出一声叹息。

　　脸上一丝复杂的愧疚闪过，声音沙哑却是说不出的温柔暖意：“辛苦你了，快去歇息吧。我已经没事了。”

　　孟菲菲缓缓从他怀中站起，慢慢走到床榻上坐下，回首见他依然坐在地上，柔声道：“身上可是僵硬了？”

　　见他只盯着她不说话，喉间又发出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那种怪异的愧疚再次浮现在她精致绝美却苍白的容颜上。

　　缓步走到他身后蹲下，伸出纤细的手指按在他的背部，向他的心脉注入一道暖流，待他血脉通畅后，手掌化为一道道看不清楚的掌影，迅疾地、轻重适度地落在他的关节肌肉上，帮他活血推拿。

　　身上明明暖和了，身体明明可以动了，他却依然坐在那里，似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一般，睁着那双红肿的眼睛望着不知名的地方。

　　无法回魂，没有反应。

　　坐在他身后的孟菲菲眉头逐渐紧蹙，眼中闪过诧异，垂首不知想了些什么，手指动了动后又缓缓握紧，眼中的复杂情绪让人迷惘，过了不知多久，弑杀听她轻声道：

　　“对不起，我现在还不能为你解开，弑杀，等回了京城后，我一定给你解开，希望到时你不会恨我。希望，以后我们还是朋友。”

　　弑杀完全听不懂她的意思，暗道难道公子以为我抱了她太久，浑身僵硬难以恢复，要等到了京城才行？

　　感觉到孟菲菲的愧疚难安，弑杀终于缓缓转身对上孟菲菲复杂的眸光，脸颊僵硬地嘿嘿笑道：

　　“难道只能公子吓唬我，我就不能吓唬公子一回么？哎呦，这下我们算扯平了，公子，你以后可不能再这样吓唬我了，有什么事先和我说一声啊，再这样来一次真会死人的。”

　　孟菲菲眼中快速划过一丝凄然涩意，苦笑道：

　　“我也没料到这次犯病的时间提前了两天，第一次是三十，之后是二十九、二十八，二十七，上次是二十六，这次竟然是二十三。”

　　“不过。”孟菲菲蹙眉想了想，苦中作乐的笑了笑：“也许上个月是小月？”

　　弑杀心里一惊一紧，一把抓住孟菲菲的双肩，红肿的双眸似要滴出血来，声音颤抖：

　　“公子是说每个月都会如此？而且发作时间在缩短？甚至这次更甚？这究竟是为何？公子到底有何病症？”

　　“断脉之象。”

　　在弑杀的追问下，孟菲菲也不再隐瞒，把自己的病情和需要的皇极魄以及皇极魄失去踪影的事情全部告诉了他。

　　弑杀沉默半响后，凝声道：

　　“皇极魄我从未听说过，连我都不知道的东西应该被秦蔚云藏得很深，照公子的说法，连现在的皇上都被隐瞒，说明秦蔚云只相信他自己，这样关乎性命的绝世药材，秦蔚云一定不会告诉任何人！”

　　“而他被凌夷下毒后神智迷失，只听凌夷的话，而凌夷也不知道皇极魄的归处，那么，皇极魄到底在哪里？能随意出入秦蔚云寝宫的人，只有他的近身太监，公子是否找过哪些太监？”

　　“太监？”孟菲菲猛然抬头，对啊！我怎么就没有想到过？

　　神啊！原谅她这个来自后世的愚蠢现代人，根本没有意识到太监的无孔不入，以及服侍皇上的贴身太监的权利势力有多大！

　　她只想到连秦展雍翻遍皇宫都无法找到，且秦蔚云也只拿出个空盒子，还道是天意如此。不让她这个‘外来人’轻易活命！

　　眼中光芒闪现，孟菲菲快速道：“马上飞鹰传令，查寻当初服侍秦蔚云的太监。”说到这里又摇头否决：

　　“不，不能打草惊蛇，这事等我回去后亲自查找，我出入皇宫方便些，找到人后也不会让人起疑。”

　　她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怀疑秦展雍，担心一旦秦展雍知道有人在打那些太监的主意后灭了口，到时再找线索就更难了。

　　弑杀也想到这一点，也有些担心手下办事不牢。

　　毕竟精英都派出去寻找阳七山，其他的都跟着来了飞虎峡，留下的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喽啰。
　　同样的，他也认为自己出手更稳妥。

　　站在点将台上的孟菲菲察觉到弑杀担忧的眸光，侧眸对他含笑示意不必担心，看着下面站立的九百多人，声音中含着凌厉如锋的杀伐之气：

　　“今天我希望你们不会再令我失望，多余的话就不说了，希望你们使尽浑身招数，让我看看你们真正的实力，让我知道选择你们的确值得！”

　　九百多人齐刷刷半跪下，眼神坚毅，信心十足齐声铿锵道：“属下等绝不让军师失望！”

　　“去吧！”

　　一声令下，众人快速错落有致地散布开来，在重伤的五十多人羡慕鼓励的眼光和呐喊声中，迅疾向规划出的中间山顶越去。

　　弑杀缓缓走到孟菲菲身边站定，望着远去的众人笑道：“公子放心，这几日我都有问询过他们的策略进展，此次定不会再发生让公子不快的事情。”

　　“哦？”孟菲菲笑道：“看你自在的笃定神情，是否心中已有明确的获胜一方？”

　　“不错！哈哈哈！公子，要不要和我赌一把？”弑杀大笑，斜眸睨了眼含笑的孟菲菲邀请道。

　　孟菲菲唇角勾起正要回答，空中骤然响起一声响亮的鹰啼。

　　手臂伸出，那只雄健的苍鹰自空中俯冲而下，直往孟菲菲的手臂而来。

　　摸了摸苍鹰的头，取下它脚上捆绑的细小竹筒，拍了拍它身上灰黑色的羽毛，苍鹰清啼一声，明亮了的眼睛望了孟菲菲片刻，尖利的縁角轻轻碰了碰孟菲菲的纤指，两只翅膀轻轻煽动自她手臂飞起。

　　那雄健的苍鹰在她身边盘旋飞舞，偶尔发出一两声清脆嘹亮的啼叫，声音中竟充满了欢愉。

　　弑杀也不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场景，虽还是有些诧异，但此刻更关心的是苍鹰带来的消息。

　　见孟菲菲快速看完，脸上浮现一丝沉重，凑过去问道：“谁的消息？”

　　孟菲菲伸手将纸条递给他，接过后，见上面不过几句话，但这几句却让他吃惊不小，脸上戏谑的神色收敛几分，淡淡笑道：

　　“浩瀚国军行神速，竟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就集结了六十万兵马开赴边关，甚至已拿下我们失陷的罗沙、宣桂两城，直逼魏石城，还分出二十万兵马想强夺凉阳城。”

　　“敖鲁乾应该也早得到消息，他不是傻子，想来此时早已派军队严守凉阳城、淮北郡以及北阳城，若不然，退路一旦被阻，我们两国军队就给他包了饺子，来个瓮中捉鳖。”

　　“你说浩瀚国这次打的什么主意。”孟菲菲下了点将台向远处的山顶走去。

　　弑杀跟着她到了山顶，顺着她的目光望向云霄谷。

　　云霄谷中营帐连天，他们站在如此高处，却几乎都望不到尽头。

　　只能看到连绵营帐，却无法看清楚军卒多寡。

　　“也许浩瀚国的太子殿下知道公子的本事，清楚雲郡国此次讨不到好处，所以要来分一杯羹。”

　　“寒熙雨，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弑杀见孟菲菲语气淡然，但眸光深远，脸色依然沉重，心里不自觉地也跟着沉重了几分，完全收敛了戏谑笑意：

　　“对于寒熙雨，最出名的是他的美貌，听说他是天下第一美男子，但他能在众多的皇子中脱颖而出，成为浩瀚国真正的掌权者，其人定是城府颇深，谋略过人，心思行事，也定是毒辣无情。应该是个不管做什么事都要先把利益放在首位的人。”

　　孟菲菲突然笑了，缓声道：“你这样说我倒是放心了几分，只要他要的是利益，就不足为惧，因为这样的人性多疑、善算计，做事讲究三思而后行。”

　　“他能在深宫那种复杂凶险的环境中挣扎出头，就绝不会是鲁莽之人，他想得到，就会怕失去，这样的人，好对付得多。”

　　心里豁然开朗，不管是什么人，只要对秦展鹏有威胁她都绝不姑息容忍！

　　如果寒熙雨单纯想从这场战争中得到利益，那么看在他也出了力的情况下也不是不行。

　　只是那利益，得雲郡国出。

　　她相信，自己能把雲郡国打怕，就一定能把浩瀚国打怕！

　　打得他们再不敢随意生出侵犯蓝枫国的心思！

　　一只雄鹰再次出现在孟菲菲的视线中，自云霄谷的方向疾飞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