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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章 ...

  •   顾桥才刚醒,精神都没恢复,说话的时候尚断断续续,看起来简直是吊着一口气,才勉强活在这世上。
      傅玉生原本是打算劝他不要太过操劳,可自家王爷是个什么秉性,他心里也明白,一旦决定了的事,任你再说什么,他都两眼一闭,双耳失聪,只当你是王八念经。

      “……带了,”傅玉生妥协道,“我可以将圣旨交给王爷你,但也请王爷注意自己的身体。”
      “放心,死不了,”顾桥勉强笑了笑,“我不会苛求自己,撑不下去的时候我会说的。”

      “放……屁……”傅玉生在心里腹诽了一句,又觉得自己确实太粗鲁了,便想着要多读两本圣贤书,将这军营里染上的臭毛病好好戒一戒。
      “圣旨上的内容你看过了吗?”顾桥问。
      “不瞒王爷,看了几眼……王爷放心,这些事我不感兴趣,他顾砚成是天子也好,粪土也好,只要王爷喜欢,我就不会为难他。”傅玉生这话说的半真半假,不感兴趣是真的,为难也是要为难的。

      “……多谢,”顾桥苦笑,“你先出去吧,帮我看看徐太医是不是往药里多加了两斤莲心,怎么这药比以往还要苦了?”

      傅玉生取来的这份圣旨是真的,以至于又黄又皱,还依稀可辨李念行掌心留下的汗渍。
      关于这份圣旨的存在,其实已经不算秘密了,当年先帝几乎夜夜呼嚎,说是留下了一样东西,要让顾砚成芒刺在背不得安生,否则沈和也不会潜伏多年,顾桥更没机会提前做出个假的。

      圣旨上记下的事情非常简略,却也触目惊心,不仅指出顾砚成乃鲜卑人,更说他不是皇族血脉,甚至不是夏贵妃十月怀胎的骨肉。
      冒认父亲兴许简单,但如何冒认母亲?难不成连夏贵妃的分娩都是一场骗局,鲜卑人竟能控制深宫内苑,给先帝这么大的羞辱?

      顾桥的舌尖又泛出一阵血气,颇有些自暴自弃的将这一卷布帛扔在被子上。

      他从小就觉得这件事不怎么对劲。

      三宫六院里长相倾国的妃子有,一般的也有,诞下的子嗣当然也各有千秋,俊美堪比一时翘楚,或鼻歪眼斜一身毛病。
      而先帝不幸,在顾桥认识的全部皇亲国戚当中,长得最是平庸,虽谈不上丑,但乍一看,也看不出什么天潢贵胄的身份来,偏偏所诞皇子,还个顶个的像他……除了顾砚成。

      只不过夏贵妃是长安城中最美丽的女子,夏家上上下下更没一个歪瓜裂枣,顾桥只当这孩子运气好,像娘不像爹。

      可这也太不像了点。

      心思一动,身体上的疲惫便随之加剧,房间里的安神香还点着,顾桥的意识逐渐模糊,人又晕了过去。

      再醒来,已是一个时辰后。

      顾桥的精神始终不肯松懈,所以昏迷的时间断断续续,他仍保持着方才半倚的姿势,手指一动,才发现紧攥着的黄帛已经不见了。
      顾桥心上猛地一跳,刚苏醒时的茫然全数褪尽,眼中敛着一道清光。

      天色有些暗,约莫到了黄昏,他的房间里横亘着一道屏风,且没有点灯,而在屏风的后面,隐隐约约能看见一个人的身影。

      “谁?”顾桥问,他的嗓子沙哑低沉,周遭空气仿佛被寒冰侵入,炭盆营造出来的温暖一扫而空。
      “是我,”屏风后的人并不具威胁,他又道,“王爷重病初愈,不宜太过操劳。”
      说着话,那人转过了屏风,将自己的面貌原原本本的暴露给了顾桥——是夏云舒。

      “圣上还有事要忙,可又放心不下王爷,便托我过来看看。”夏云舒没有顾砚成那般不避嫌,他左手边拖了张椅子这才坐下。

      夏云舒手里正拿着那卷圣旨,显然已经看过了。
      “这样的东西还是趁早毁了的好,倘若流传出去,有损先帝名声不说,对当今圣上也不好,稍有差池,不是居下位者锒铛入狱株连九族,就是居上位者狼子野心意图颠覆……”

      “别废话,烧了吧。”顾桥极不耐烦的打断了他。
      经过方才那一吓,顾桥回光返照似得强行拉回了神智,导致松懈下来时有反噬的预兆,先是眼前一阵阵发黑,再是头疼和气血翻涌,耳朵里还要听夏云舒的絮絮叨叨,实在难以忍受。

      他话音刚落,鼻子里就闻到了布帛烧焦的味道,感情夏云舒早就做好了准备,就等他这句话了。

      只是他这间病房密不透风,把东西拿出去烧不行么?难不成徐太医这般管活不管死,凡事眼不见为净的老顽固们还学会了翻余灰不成?!

      顾桥被呛的微微咳嗽两声,他动了动,在全身疼的情况下勉强找了个舒服些的姿势,这才开口道,“夏统领我有些问题想问你……”
      “王爷,有些事知道的太多,会不得好死。”夏云舒拨弄了两下碳灰,想将这卷圣旨烧得更透些,最好一点痕迹都别留下。

      “……我又不是问砚成的身世,夏统领何必咒一个将死之人?”顾桥笑道,“嘴上无德,也会不得好死啊。”
      半吊子的和尚确实修行不够,不仅贪嗔之心仍在,还忍不住膈应看不顺眼的人。

      顿了顿,见夏云舒无言以对,顾桥方才接着道,“当年的事我是参与者,夏统领也是参与者,只不过那时我还年轻,不如统领正当风华,所以太子造反的事,夏统领应当记忆犹新吧?”

      夏云舒点了点头却未接腔,算是默认了。
      顾桥又道,“看了今日这份诏书,我怀疑当年的一切都在先皇的掌控之中,就连深宫里那把火都是他放的。”

      一把火,废了李姓皇后,挑起李家和夏家的矛盾,再借立太子之事火上浇油,内宫生乱,夏云舒为禁军统领不可能袖手旁观,双方交手互有损伤,隆昌帝就可坐收渔翁之利。
      可他没想到的是,太子是个草包,年幼的顾砚成身边却有个人精顾桥,导致未曾两败俱伤,李家甚至临阵倒戈,舍弃了血脉相连的太子,转而扶持六岁新帝方便把持朝政,生生将先帝做空,变成了叫着好听,却没什么用处的太上皇。

      这一手好棋,差一子,满盘皆输。

      “……你们姓顾都是妖精吗?”夏云舒一个手抖,整个炭盆都随之倾斜了一下,倘若不是稳的快,顾桥差点以为夏云舒终于决定杀人灭口了。

      “夏统领不必谦虚,我想得到你自然也想得到,而圣旨曾落在李念行的手里,所以他也想得到……李家会吃这样的闷亏?现而今的局势可不容乐观啊。”
      不用顾桥提醒,夏云舒的心里也明白,李念行敢逼宫,除了自身的实力外还有他们夏家的纵容,在这样盘根错节的环境之下,顾砚成身上流着谁的血并不重要,他能不能掌权才最重要。

      “陛下,你杵在这儿做什么?”徐太医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里面黑咕隆咚的,你在窗户纸上捅这么小个窟窿就能看见啦?”

      顾桥和夏云舒具是一惊。他们两个的身手都很不错,顾桥此刻受着伤,五感兴许不能达到极致,可顾砚成就是个三脚猫,最多也就是轻功还算可以……他在外面站了多久,为何自己与夏云舒都无察觉?
      不等顾桥揣度出个所以然来,顾砚成自己先投了罗网。
      他推开门,嘴里嘀嘀咕咕着,“徐太医是跟我有仇吧?这下可要害死我了。”

      “阿桥……”一进门,顾砚成就摆出一副“我不该偷听,你骂什么我都虚心接受”的丧气模样,可这模样装的还不彻底,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看得顾桥有些手痒。

      “你们好好谈一谈吧,我就是个打手,先告辞了。”夏云舒脚底下抹油,将一堆的烂摊子交给顾桥打理。

      “……”顾桥心累,想早一步去西方极乐世界。

      “你从哪里开始听的?”顾桥问。
      “你们烧先帝圣旨的时候……”顾砚成乖乖答道。
      那几乎全程他都站在门外,也当真沉得住气。

      “那有什么地方需要我解释的吗?”顾桥又问。
      “没……我心里明白如何处理。”顾砚成道。

      “……那明天我想迁到护国寺中养伤,宫里人多眼杂,我不想再耗这份心力了。”顾桥缓缓闭上眼睛道,“砚成,你要知道,我终有一天会离开你,在那一天来临之前,你一定要撑起后楚的江山……天下黎民,不指望我,指望你啊。”
      “我明白。”顾砚成难得这般恭谨地站在他床头,日常闲话也如约定和誓言,一旦出口,无论付出何种代价,他也一定会遵守。

      宫中形势紧张,千里之外的津边六城也同样剑拔弩张,而顾桥手下的边防军就驻扎在这里,常年与鲜卑对峙。
      宫中局势对他们来说无关紧要,远水救不了近火,管也管不着,但顾桥的生死却相当重要。倘若主帅趁着太平,回京述职几个月就死在那儿了,想必有一大半人心灰意冷,就此撂挑子回家种白菜去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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