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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歧路亡羊 ...

  •   白十二失踪的消息在皇宫内不胫而走。太子麾下的禁卫军嘴严得很,白楠自己更是不会去透露半个字,因此,即使在消息传开之后,宫中人七嘴八舌地讨论了许久,也没有摸到此事的任何头绪。

      不管怎么说,白十二也贵为大梁公主,是先皇的遗腹子,虽然白临一向看不惯她,但她要是被人害了或者出了什么意外,白临和白楠都不可能无动于衷。现在,皇上和太子都对此事保持缄默,除了派人去通知和安抚舒太妃之外,就只当这件事没发生过,唯一可能的解释就是,是白十二自己走的。

      她干什么去了?

      和几年前的白楠一样,得了皇上的许可,去闯荡江湖了?

      这样的事情白楠做出来不奇怪,白十二做出来就奇怪了,可是谁也找不到一个合理的解释,知情人也不愿意透露半分,再过些时日,猜测和流言大概就会无疾而终,也许都不会有多少人再想起,宫中还曾有这么一位默默无闻的公主。

      真正为此事感到忧心的人屈指可数,舒太妃正是其中一个。

      她知道若不是走投无路迫不得已,白十二绝不会这么不辞而别。那孩子生性谨慎,就算此事有什么不可告知于舒太妃的的隐情,她也绝对会在离开之前做好万全的准备,但舒太妃亲自去倚竹楼看了看,常用的、能用上的东西,白十二一件也没带上,连弓箭也在墙上挂着……这让舒太妃更加笃定,白十二不是故意要不辞而别,与其说她是离开了,不如说她是逃跑了。

      而且紧迫到来不及做任何准备。

      舒太妃第一个怀疑的自然是公羊家。但公羊家在这件事里也遭了不少罪……那么,难道是白临?是白楠?

      她想不通其中的关节。凡是有公羊家参与进来的事情,都让人想不通。

      也许只有等过一阵子,风浪平息之后,去问一问公羊家刚进宫的那个女儿了。

      自那晚之后,公羊辰就被软禁在家,别说是出门了,连在自己的家里卜卦,负责监视的人都要问他算的是什么,还会把式子抄录下来,说是回去汇报的时候会和姚子书核对。

      据公羊辰所知,大梁朝的算学官虽多,却没有一个是懂卜卦的,监视的人把式子拿回去,只能去给姚子书看。一开始他因为心中郁结,即使正在卜的卦不是什么不能让太子一系知道的事情,也闭上眼睛一通胡扯,等着白楠或者姚子书派人来找他算账,可是接连几次,那些随口胡编的谎话都没有被揭穿过,负责监视的人的态度也一如往常,也许他还误认为公羊辰比较配合,态度也没有最初那么强硬了,渐渐缓和了下来,假如不是依旧出不了门,公羊辰都有种自己恢复到了从前平静生活的错觉。

      不过,现在他所能做的一切,也就是继续过这种“平静的生活”了。

      公羊辰再怎么说也是皇上的谋臣,白楠不可能不经过她的父皇就除掉公羊辰的官职,还把他软禁在他手中握有太多白家的秘密,又因为白家需要公羊家而无法被灭口,也许白临也觉得这样是最好的处理方式,也可能……

      公羊辰叹了一口气,将白临的命数写在纸上,又卜了一次卦。

      龙椅下双日相争,龙椅上却没了光辉普照。公羊辰握着算筹的手在空中停了许久,才迟疑地落下。即使不算这一卦,他也能感觉得到,白临比以前糊涂了不少。

      按理说他还远远不到那个年纪,远远没有衰老到那个地步,但他的命数确实已经纠结成了一团乱麻,变得还不如一个精明的普通中年人,从中再也寻获不到什么帝王之相。也许这也就是公羊辰该功成身退的时候了,当初要不是算到了那一瞬的“帝王之相”,他怎么可能会想为此放手一搏呢——也许白临刚夺得帝位的时候,他就不该留在京城为官,应该讨一笔赏赐,带着孩子们回抚阳州去,替乡人们卜卦,测测凶吉问问前程,赚一点糊口钱,安生度日。

      公羊辰忽然笑了。这几天他终日愁容满面,这会儿却难得地笑了一下,因为他想起抚阳州的一句老话:儿女越聪明,爹就越糊涂。

      大概他也糊涂了?

      公羊辰不由得想起姚子书,或者说想起公羊子的事,脸上的笑容又僵硬了起来。

      然而……

      公羊辰抬起头,紧张地看了一眼窗外,好像生怕刚才自己脑海中闪过的想法被看穿了似的。

      前几次姚子书没有揭穿他,但公羊辰仍旧不敢冒这个险,他没有列出算式,而是扯了几张写满了草稿的纸到眼前,假装写写画画瞒过监视人的眼睛,实则在默默地心算。

      是了。得出结果之后,公羊辰长出了一口气。他在过后要被拿去给姚子书看的纸上写下一串数字,然后丢下笔,再度回想那天晚上的场景。

      他没有亲眼看到女儿被带走的场景,只以为知道两个姐姐名字、也能区分出她们两人的公羊子必然是带着太子的人手,去京郊的山脚下抓走了藏在马车中的公羊已。

      但是现在,天卜在外——天卜在外!

      公羊辰心中重新燃起了希望。

      不用去试探体温,公羊已也知道烧快退下来了。在手头没有纸笔的情况下,她实在是懒得和白十二解释她这不是伤寒——说实话,在手头没有纸笔的情况下,她不想对任何人解释任何事。

      天卜也算不出自己的命。不然她一天可能要算上几十遍自己的嗓子什么时候能好,即使每次的结果都是一样的。

      公羊已在河边上歇着,白十二就坐在她旁边,在把手里的碎银子数了一遍又一遍之后,她不得不把钱收回钱袋里,开始犹豫到底要不要开口说话。

      白十二马上开始在脑海中梳理这件事。

      第一,她不清楚公羊姑娘这会儿是在发呆还是想思考,如果是后者,她八成不太想被人打扰。

      第二,她很清楚公羊姑娘非常讨厌用写字的方式和人聊天,如果有别的方式可选,她绝对不想多写半个字。

      第三,假设以上两点障碍都不存在,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综上所述,白十二一个字都没说,仅仅是坐在公羊已身边。

      公羊已不愧为命定的天卜,虽然没有白头发也没有长胡子,但看上去总有那么几分仙风道骨。她脸上病态的红热散去了,便立刻显出苍白,面容清秀的脸上除了偶尔表露的不满便难见表情,若说白十二是石头,那么她也是石头,只不过白十二是顽石,她是玉石罢了。

      清则清矣,美则美矣,只是少了活人应有的生气,不过又正因为少了生气,更显得她美丽不可方物,清幽不可亵渎,加上那一身宽大的白袍,比起在这儿坐着,更适合在祭台后被供着。

      白十二看她是如此,心中赞叹:呀,不愧是她!

      而公羊已偷偷抬眼看了看白十二,心里也想,呀,不愧是她,小时候那么闷,长大了还这么闷。

      同样是石头,白十二要少上几分翠玉的浑然天成,多几分人世间刀劈斧凿出的朴拙。她小时候舒太妃就觉得她长得像父亲,长大后就更有先皇的风采,明明浓眉大眼是一副武将的做派、皇家的风范,却因为神情与神态,使人觉得她有小卒般的和顺、倔强和忠心耿耿。唯一不变的是那双眼中始终透露出的安抚,就好像她永远知道你心中有多少痛苦与烦忧,且能感同身受。

      又歇了一会儿,烧彻底退了,公羊已从草地上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尘,白十二接过她手中被喝空的水壶,又去灌了一壶水,把水壶束在腰间,然后直接把公羊已拦腰抱了起来,走向马车。

      公羊已的第一反应是,有点儿晃。没办法,白十二有条腿不好,想来还是我害的。

      这时候她还没回过味儿来。白十二刚走出三步路她就回过味来了,但她一时间完全想不到该如何拒绝,只好一脸肃穆地等着白十二把她抱到马车上,然后在白十二转身去驭座上之前拽住她的手,写:你是公主还是我是公主?

      白十二歪歪头:“什么意思?”

      公羊已耐着性子换了个角度:让一个瘸子抱我走路我可能要折福。

      “哦,这事儿啊。是我欠考虑了。”

      公羊已想问她,你是不是听不懂正经话和开玩笑,想想还是算了,在白十二胳膊上轻轻一拍,示意她把手收回去。

      坐到驭座上之后,白十二又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要和公羊已汇报似的说:“到了凌昌城,我要先去做点准备,置办点路上要用的东西,顺便买件衣服,你的还好,我穿这身实在是太扎眼了。”

      她指的是自己身上的玄衣。

      公羊已眼前浮现出一个模糊的景象来,她有些不确定,隔着帘子在白十二背上写:“昨晚那件红的呢?”

      “什么红的?”白十二的声音从帘外传来,“我昨晚一直穿的这身啊。”

      公羊已挪到靠近驭座的地方,掀开帘子,发现白十二两手都握着缰绳,于是还是在她背上写:没事,是我烧晕了头,看错了。

      白十二哆嗦了一下,转过头跟她说:“下次写之前先说一声,怪痒的。”

  • 作者有话要说:  啊,没榜的日子寂寞如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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