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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羊子 ...

  •   从公羊府的后门出去,可以远远地望见公羊家的孩子们常去玩捉迷藏的那座山,要不然,白十二还真无法凭借儿时模糊的记忆找到那座山。

      既然能看到,哪怕会绕一些远路,也总能到达的。

      方才公羊辰的神色让白十二不敢对此事有半点疏忽怠慢,在马跑上了一条无需她太过在意的直路之后,她向前倾身,去摸索那个挂在马肩胛上的袋子——正如公羊辰所说,一侧放了弩|弓,一侧放了足够的箭。

      公羊辰说有危险,是说待在公羊府里有危险,还是说我们两边都会有危险?白十二想着,既然公羊辰特意给她准备了这个,问题的答案大概是不言而喻了。

      白十二不敢托大,好在对于她来说,在晃动的马背上给弩装好箭不是什么难事,在让箭妥帖地滑进箭槽之后,她飞快地拉上弦,然后一手抓住弩|弓,另一只手握住缰绳。

      这时,有一阵杂乱的马蹄声响了起来,由远至近。

      来了!

      白十二不知道公羊辰给她备下的这匹马脚程如何,能不能甩脱身后的追兵,保险起见,她放弃了直接逃走这一条路,而是放慢了速度,扭过头看向了身后。起初她只是看着,握住弩|弓的那只手垂在一旁,等到追兵进入了弩|弓的射程范围之后,她才抬起弩|弓,经过了比平时漫长许多的瞄准时间之后,方才扣下扳机。

      她知道来者不善,却还未猜透对方的来历,弩|弓原本瞄准的是眉心,想了想又往下挪,几番犹豫之下,第一箭还是扎在了某个追兵的肩膀上,他吃痛地捂住被射中的地方,不得不放慢速度,从追袭阵中掉了队。

      “呼……”白十二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赶紧去箭袋里摸第二支箭。

      比起弓箭,弩似乎要更易用一些,也更适合在颠簸的马背上用——公羊辰应该就是这么想的,这才给白十二准备了弩而不是弓。但是在面对这么一大批追兵的时候,弩相较于弓的致命弱点暴露了出来。

      无法连发。假如是平时用惯的弓箭在手,白十二早就用自己的拿手好戏连珠箭解决掉这些追兵了,但因为公羊辰给的是一把普通的、无法连发的弩,她只得在每次扣下扳机之后转过身,去箭袋里摸一根新的箭,装上箭,上弦,然后再转身发射……还不如给我准备弓箭!白十二在心中叫苦不迭,手中动作半点也不敢慢下来,手指被弩|弓的弦磨出了血痕也浑然不觉。

      即使自己和目标都身处马背上,也没能妨碍白十二的瞄准,除了刚开始的那一箭,她都是在上弦之后就立刻抬起弩|弓,好似根本没有瞄准似的扣下扳机,却每一次都正中目标。

      然而,眼看着追兵离自己越来越近,白十二开始紧张了。在这个方面,白楠半点也没有高估她的姑姑,即使在聚贤大会上的江湖群雄面前,白十二的箭法也能镇得住场面,但是白十二的这一手好箭法,是她在皇宫里练出来的。

      她没有参加过任何狩猎,更加没有面对过这样的追袭,敌人渐渐靠近让她乱了心神,她开始急了,没等完全瞄准好就急着扣下了扳机,弩箭呼啸着穿透黑夜,却只在敌人的面颊上留下了一道血痕。

      身后的追兵咬得更紧,白十二彻底乱了阵脚,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地想要理清思路,脑子里是一团乱麻搅在一起,直到马儿发出阵阵的嘶鸣,她才意识到现在应该赶紧拉开距离。

      公羊辰备下的这匹马算是好马了,但仍旧没有小泥巴那样的爆发力,距离迟迟没有被拉开,而白十二总算在一阵手忙脚乱之后装好了新箭,她迫不及待地转过头,再次瞄准某人的肩胛。

      要是距离再不拉开。她想。下一箭就要瞄眉心或者眼睛才行了。

      “荒谬。”在听完公羊辰的陈述之后,白楠几乎要笑出来了,她背着手站在公羊府的大门前,身后的几个禁|卫军始终将火把高高举起,夜风中晃动的火光把她的表情映照得格外扭曲,“荒谬至极。我不可能杀我姑姑!”

      “若是您得到了一个无所不知的谋臣,您终有一天会那么做。太子殿下,这是命数!”

      “我从来不信什么命数。我——我和我爹不一样——”

      她的话头猛然止住了,像是意识到自己的失言。

      但这个不自然的停顿反而让公羊辰读出了她话中的另外一层意思:她已经知道了,知道她父亲当年是怎样登上皇位的,恐怕也知道她父亲是如何假借公羊家之手做了那些事。

      “太子殿下,天道昭昭,是由不得你信或者不信的。”公羊辰压低了声音,“天意难违。”

      白楠看着眼前这个卦师,他刚才来开门的时候还是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现在却好像又什么都不怕了。她慢慢地将手伸向公羊辰,在十分接近之后才猛然发力,扼住了公羊辰的脖子。

      就算是习武之人,也禁不起白楠运了内力的这么一扼,更别说从未学过武功的公羊辰,他一下子就因为呼吸困难涨红了脸,在白楠的掌控之下无力地挣扎着,在他因为窒息而晕过去之前,白楠松开了手,任凭他跌坐到地上。

      “就是说,我命数里是个恶人?”

      她问自己。

      怎么甩也甩不掉。白十二一边往弩|弓上装箭一边频频回头目测追兵和她之间的距离。她能带这群人一路到山脚下去吗?还是说要先甩掉他们,才能到公羊辰所说的地方去?

      再不决定就来不及了,城中纵横交错的街道是甩掉他们的唯一机会,一旦出了城,郊外一望无际的原野将会把这场追逐变成纯粹的坐骑之间的较量,而白十二对这样的较量毫无信心,她一边装箭一边还在想,此刻要是有一张好弓在这儿——

      另一阵马蹄声正在飞快地赶过来,打乱了白十二的思绪,她不敢再想任何多余的事情,匆匆射出手中的一箭之后便回身在马背上坐好,猛地一甩缰绳:“驾!”

      那人所骑的马应该比他们的都要好,他很快就赶了上来,跟在追袭的队伍一侧,高声喊道:“别追这里了!追不到的!”

      听他的语气,应该和追赶白十二的那些人是一伙儿的,没准儿还是他们的上级。白十二不知道他何以判断他的手下一定追不上自己,但总之,这个人的出现让她有了解围脱困的机会。

      听到命令,追兵的速度立刻就慢了下来,直至完全停止。白十二和他们的距离越拉越远,就在这时,刚才那个大声喊出命令的洪亮声音又喊了起来:“传太子的令——”

      白十二差点从马背上跌下来。

      她离那座山的山脚越来越近了,身后人完全没有要再度追过来的意思,可她还是让马匹保持着最快的速度,直到山脚下的时候才猛地勒住缰绳。她坐在马上迟迟没有下来,凝视着夜色中漆黑的山丘,那个人喊的话还在她脑海中回荡。

      传谁的令?传太子的令?

      白十二伸手在自己额头上用力敲了两下,疼痛让她清醒了不少,但清醒并没有让她理清思路。她不知道白楠为什么会派禁|卫军来抓她,更不知道那些人为什么忽然就放弃了……如果他们执着地追下去,白十二是不可能跑得掉的。

      “天不容二日。斗到最后,必然要有一个崩毁。”

      她想起了公羊辰之前对她说的话,以至于从马背上下来的时候都跌跌撞撞,拽了一把缰绳才勉强站稳,踉跄着朝着不远处的那辆马车走了过去。

      公羊辰说她到了山脚下自然就会明白,应该就是在指这辆马车了吧。这里是京郊,再往前走一点儿就是京城,赶着马车出门的人,没道理会不去京城里住客栈,而选择在荒郊野外把马车停下。

      所以,这必然是公羊辰安排好的。

      白十二松开缰绳,攀上了马车的驭位,掀开了帘子。

      除了公羊辰之外,公羊家的其他人也被从房子里搜出来,押到了大门前。

      “怎么人不全?”白楠的视线从他们身上挨个扫过,“公羊大人,我记得你总共有七个孩子。”

      “有几个孩子已经长大成人了,太子殿下。他们在京城也谋不到什么营生,便辞家外出,当个云游卦师。”

      公羊辰语调平稳,不像是在撒谎的样子,然而白楠还是略微偏过头,问一个刚从马背上下来,站到了她身侧的大个子:“他说的是真的吗?”

      “是的。”公羊辰这才注意到,这正是他当日在宫中碰到的那个姚子书,“不过,除了老大之外,其他人的一点微末本事都无足挂齿,不过比寻常的江湖卦师稍高明些罢了,太子也不用劳神去追究。”

      “那么……老大人呢?”白楠盯着站在公羊辰身边的几个孩子,“我想,她不在其中吧。”

      “属下算明她的位置,已经派人去捉拿了。”

      “你!”公羊辰忽然朝着姚子书扑了过去,身边环绕的禁|卫军横伸出长|枪将他拦下,却拦不住他朝着姚子书嘶吼,“你这孽子——我恨不得把你的名字在这里喊出来!”

      “喊便喊吧,公羊大人。”姚子书退后了几步,以免被公羊辰揪住衣襟,“我这些年来卜卦的次数,一只手也数得出来,命格还没轻到能被锁住。”

      公羊辰被噎得说不出话来,他瘫坐在原地,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一团怒火纠结在胸中,无法散去。

      “所以,就这么说出来也无妨。”姚子书抬高了声音,好像生怕周围的人听不见似的,“‘姚’是幺儿的‘幺’,‘子书’其实是‘子鼠’,太子殿下,我还在这儿住着的时候,名叫公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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