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这是你的狗粮》泸沽虾

25、第二十五章

　　“……不好意思，您说什么？”

　　夏衡以为自己听错了，愣愣地反问道。

　　被容子歌称为“师兄”的男人皱着一双厉眉，表情凶狠，像是笃定了他在装傻一般，不肯回话。

　　夏衡看看他，看看容子歌，忽然涨红了脸。

　　什么叫“他说他喜欢上一个男人”？这般露骨的表白，夏衡绝想不到会从他人的口中听到，这完全不符合他一贯的节奏。他感觉心中很乱，无数情绪混杂在一起，已经说不上来是羞涩还是动容。

　　容子歌叹了口气，“别理他，我们走。”

　　见夏衡愣在原地不动，容子歌狠狠瞪了男人一眼，伸手拉过夏衡，离开了这里。

　　走在走廊上，夏衡只觉得眼前无数光景飞速闪过，等来到电梯口，他才得以开口问容子歌，“刚才那个人说的……”

　　“何纵，他的名字。”容子歌说，“小风这一辈一般叫他老大，你也可以这样称呼他。”

　　“呃，老大。”夏衡努力将这个带着些痞气的称呼念出口，红着脸问，“他刚才说景风说过的那些话……是真的吗？”

　　容子歌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一抹浅笑，表情柔和了些，“是真的。”

　　夏衡哑然。

　　他不知道自己想确认些什么，从容子歌口中听到的回答要比从任何人那里来的都要真实，他反而觉得有些不可置信。

　　容子歌微笑着看着他，“你在想什么？”

　　“我……”夏衡犹豫了一下，坦白道，“我没想到他会这样说。”

　　在这世上活了二十多年，这是夏衡第一次听到有人对他告白，虽然不是面对面，但这对于他来说也是绝无仅有的头一回。事实上，夏衡觉得自己现在还能冷静地站在这里已经算是个奇迹。

　　容子歌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他，半晌，说，“你真的没想过？”

　　夏衡一愣，还未等他反应过来，容子歌便兀自转移了视线，道，“小风不是多火爆的性子，他既然没有亲口对你说，就是不想你为难。他现在不在，你不要给自己太多压力。”

　　随着电梯提示音叮的一声响起，夏衡也只能点头算作答应。

　　电梯一路向下，直通向地下深处。夏衡不知道这里究竟有多深，也不确定是否是心理作用，当他们从电梯里出来时，明显感觉空气稀薄了一些。

　　地下最深处的这一层光线较暗，在电梯口不远处只有一扇门，门后的场地是全封闭的，阴影落下，看着有些压抑。容子歌将灯尽数打开，示意夏衡开门进去。

　　门后是足有半个操场那么大的空间，天花板近十米高，四周的墙铺满了金属材料，在灯光下反射着略有些刺眼的白光。场地上什么都没有，布丁快步跑了进去，停在边缘，抖着浑身的白毛伸了个懒腰。

　　身后的铁门关上，发出沉闷的一声响。容子歌将手中的资料递给他，示意他原地坐下。

　　夏衡席地而坐，翻开第一页，上面赫然是孩提时代他与父母的全家福。

　　容子歌说，“这里是你家族的全部资料，包括可追溯的祖辈的血缘。我不要求你将这些全部看完，如果你有时间，可以挑自己想看的去了解。”

　　夏衡怔怔地盯着那张照片，过了一会儿才缓缓点头。

　　“从现在开始，我提出的一切要求你必须做出明确的回答。”容子歌忽然提高声音，“‘好’或是‘不好’？”

　　“好！”夏衡条件反射地坐直了身子。

　　“不错。”容子歌满意地点头。

　　“我爸妈……他们从没提起过祖父母那一辈的事情。”夏衡回忆道，“我不知道是否还有亲戚在世，如果有，他们的处境会不会也很危险？”

　　“这倒不一定。富有能力的血脉遗传是没有规律的，我们只能确定拥有火凤血脉的人究竟是谁，却无法对他的亲缘关系做一个定论。在之前的那些人中，有双亲都为能力者的孩子，也有普通家庭出身的变异体，你的父母虽然拥有血脉却无法使用，而你却继承了他们两人各自的能力基因，得到了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我不知道这对你来说究竟是幸运还是不幸。”

　　他在夏衡身边坐下来，身姿挺拔，“我认为你血脉中蕴含的能力是可以被激发的，所以才会想教你，但这需要你的配合。而且，跟小风那种从小就在这里长大的孩子不同，你或许需要比他们更努力一些。”

　　“我会尽力。”夏衡认真地说。

　　容子歌笑着看他一眼，“态度不错，说实在的，之前我还以为你会打退堂鼓。”

　　“是犹豫过，不过……”

　　夏衡看了看手上的资料，平静道，“我也有想要守护的东西，不能什么都只依靠你们。”

　　容子歌笑着拍拍他的肩。

　　如果夏衡将注意力从资料中移开，他会很容易就发现容子歌那副万年不变的笑容多了些意味深长的在里头。不过他晚抬头几秒，便错过了察觉到这一点的时机。

　　布丁远远地看着他们，百无聊赖地用爪子刨着地面。

　　“行了，不多废话，我们抓紧时间。”

　　容子歌站起来，走到一边。夏衡这才注意到，在门旁的墙上有一个巨大的操作板，容子歌将防尘罩打开，露出里面复杂的按钮界面。

　　他按下其中一个开关，场地上的光线瞬间暗了下来，然后最中央的一盏小灯亮起，投下一束金黄色的灯光。

　　在光柱中，投影着一只鸟。夏衡当然记得它的模样，这就是想要他性命的那只火凤。

　　就算是现在，夏衡依旧感慨这只大妖长得实在是漂亮，火红的凤羽修长而美丽，长长的脖颈扬起，带着一种不可一世的骄傲。

　　或许在它的眼中，凡人只是蝼蚁一般的存在罢了。

　　容子歌调整按钮，将火凤的投影设定成与真身差不多的大小，说，“你还记得它吗？”

　　夏衡咬着牙点头。他不可能忘记。

　　“那就好。”容子歌说。

　　他按下操作板上最大的那个按钮，动作之快夏衡只来得及看到一片残影，而后“呼”的一声巨响，空气中弥漫起烈焰烧焦了什么的味道，夏衡诧异地看到，在场地最中央的半空中浮现出一团巨大的火球，燃烧着变化着，最终变成了火凤的模样。

　　“这……”

　　还未等他将想说的话说出口，火凤扬起脖子一声长鸣，张开翅膀扑扇两下，对着他的脸直冲过来！

　　夏衡被吓了一跳，本能地去看容子歌，却只看到一张饶有兴趣观察着自己的脸。火凤瞬间到了跟前，让人十分不舒服的热浪席卷而来，夏衡实在站不住，一矮身子躲过了一击。

　　火凤在空中转身，再次向他扑来。

　　“……”

　　在接下来的十分钟内，场地上只剩下了烈焰燃烧和夏衡玩命狂奔的声音。

　　这只“火凤”的速度比真身慢了很多，就算是平素运动不足的夏衡都可以将将躲过，但也仅止于此。他被这逼真的投影追得狼狈，容子歌就在一边看着，而最可气的要数布丁，这家伙一点危机感都没有，跑到容子歌脚边趴着，百无聊赖地打着哈欠。

　　“布丁！过来！”

　　夏衡忍无可忍，趁着火凤转弯的功夫大声唤它，可布丁像没听懂似的，只晃了晃耳朵。

　　容子歌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

　　“没用的，你的契约灵很久没有履行自己的义务，已经产生了退化，只有你有所突破的时候它的意识才会被唤醒。”

　　有所突破？什么叫有所突破？

　　夏衡捂着被烧疼的左臂，痛苦地想，难道要他被这只火凤给烧过一回吗？

　　他完全没有头绪。电视里大侠们武功有所成都是在绝处逢生的时刻，夏衡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撑到那个时候。

　　他已经到极限了，现代人缺乏锻炼的身体实在扛不住高强度的爆发性运动，他已经开始感觉到腿部酸痛，胸口像是被人从外面压着，一口气都喘不上来。

　　“坚持。”容子歌平静甚至带着些幸灾乐祸的声音从脑海中传来。

　　夏衡一矮身，火凤再次从头顶掠过，但长长的尾羽刮到了他的背，瞬间滚烫的触感席卷全身，夏衡疼得一个趔趄，膝盖一软差点栽下去。

　　他勉强控制住身体，就地一滚，爬起来时已是晕头转向。

　　“够了。”他没来由的有些恼火，在心中愤愤地说，“让它停下来！”

　　“……”

　　容子歌像没听见似的，兀自微笑。

　　火凤再次转身，这一回夏衡没有躲。一方面身体上的疼痛让他脑袋发热，只想迅速解决问题，另一方面他实在是躲不动了。

　　红得几乎发白的颜色充斥着整个画面，夏衡眼前一花，待到能看清楚时，那火凤已然到了眼前。

　　布丁终于将头从爪子上抬起来，支起耳朵，警觉地向这边看来。

　　夏衡有些绝望。他现在与容子歌和布丁的距离很远，用尽全力奔跑也需要几秒，而火凤扑来只是一瞬间的事。眼见着那巨大的身影越来越近，他一咬牙，用力闭上了眼睛。

　　下一刻，一阵劲风呼啸而来，差一点将他刮倒。然后是不知从哪发出的“唧”的一声，夏衡小心地睁眼，发现漫天都飘散着火红的羽毛。

　　在身前，布丁口中叼着什么，咯吱咯吱地嚼着。

　　它回过头来，趾高气昂地走到夏衡身边，将嘴里的东西给他看。

　　那是一只纸做的小鸟，已经被咬得十分破烂，布丁爪子踩上去用力一扯，就将纸鸟撕了个粉碎。

　　夏衡还没从死里逃生的现实中回过神来，愣愣地看着布丁，而布丁却这只是坐了下来，用爪子呼噜一下自己的脑瓜，跟夏衡要摸摸。

　　“……”

　　夏衡用力揉着这家伙头顶的软毛，“谢谢。”

　　漫天红羽好似花火，速度极其缓慢地飘下，莫名的有些浪漫。容子歌走过来蹲下，也摸了摸布丁，说，“它很不错。”

　　“我还是无法想象它是一只契约灵，”夏衡张开手，让布丁用鼻子蹭自己的手心，轻声说，“我一直以为，它只是一只性格比较奇怪的流浪犬而已。”

　　容子歌温柔地看着布丁，“我们这里的孩子几乎从出生起就拥有自己的契约灵，你的情况虽然特殊，但我想，它应该也是从你出生起就存在的吧。”

　　“是吗？”夏衡笑着捧起布丁的脑袋，看着他湛蓝色的双眼，“你已经陪了我那么久了吗？”

　　布丁伸出粉色的舌头舔了舔他的手心，嘴巴一噘，像是在傲娇地承认这个问题的答案。

　　夏衡用力抱了抱它。

　　“好了。”容子歌站起来，拍了拍手打破这温情的画面。他对着地上的碎纸片一挥手，碎片重新拼凑成纸鸟的模样，并燃起一团火焰，火凤涅槃而出。

　　看着夏衡略带绝望的表情，他心情甚好地说，“我们继续。”

　　*

　　基地的宿舍在楼的另外一侧，崭新的二人间小屋，夏衡拖着疲惫的身体开了门，衣服都没换就扑倒在床上。

　　柔软洁白的床铺散发着淡淡甘菊的芳香，夕阳的余辉透过落地窗洒落满床，夏衡将脸埋进被子里，整个身子都不可控制地软了下来。

　　布丁啪嗒着爪子，在床下拽他的裤腿。

　　“别闹。”夏衡有气无力地说，“一会儿再带你去散步……”

　　说是这么说，他其实已经完全没有力气了。浑身上下每一块肌肉都疼的要死，天知道他是怎么撑过这一下午的。

　　布丁又咬了咬他的拖鞋，夏衡干脆一动不动地装死。身后没了动静，他迷迷糊糊地放松下来，意识开始陷入迷离的状态。

　　然后——

　　“布丁！”

　　夏衡一声惨叫，翻身将跳到自己身上的布丁赶下床。布丁好整以暇地跳到地上，舔了舔爪子，步调轻盈地走到一旁。

　　夏衡没力气发脾气了，萧景风不是说契约灵和主人是一体的吗？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明明累得要死，布丁却依旧是一副悠闲的模样。

　　“你啊……”夏衡长叹，却不知道应该说它些什么，只能重复道，“你啊……”

　　他勉强翻身起来，准备带布丁出去散步，刚整理好外衣，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不知为什么，他本能地一激灵，拿出手机一看，果然是萧景风。

　　还好只是消息的提示音而不是电话，夏衡对布丁摆摆手示意等一下，重新在床边坐了下来。

　　萧景风工作的时候很少打电话或是发消息，偶尔却会发一些道尔的照片。现在屏幕上的这张是新照的，道尔不知看上了哪里的树丛，扑到草地上玩得不亦乐乎。

　　看着傻乎乎的道尔，夏衡忍不住笑了起来。

　　照片下附着一句话——

　　它说它想你了。

　　照片里的傻大个完全看不出想念的模样，夏衡十分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却还是回道：我也很想它。

　　那边秒回：任务提前结束，明天回家。

　　夏衡愣了愣。明天，也就是说，明天萧景风到家以后就会发现他已经被容子歌带走了？

　　比预想中提前了一些，不过也只是早晚的事罢了。咽下心中无数想说的话，夏衡只能违心地回道：好。

　　明天知道实情的萧景风会吓一跳吧，夏衡想，也不知他会不会埋怨自己。

　　大概是不会的，萧景风那性格，夏衡自然是清楚。

　　他与在一旁等待的布丁对视一眼，苦笑着轻声说，“明天再跟他道歉吧。”

　　布丁歪了歪脑袋，十分不解风情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