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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言灵遗脉 ...

  •   青气氤氲,云气缭绕。

      “雷填填兮雨冥冥,猨啾啾兮狖夜鸣……”

      困在云阵中的叶卿歌隐隐约约听见悠扬的吟唱声,不由地心下一动,足尖点地,凌空俯瞰。一阵天旋地转,只见云下的山林无风自动,沙沙作响。

      叶卿歌揉了揉眼,只见山林间树木盘动,竟缓缓生出一株甘华枝来。

      甘华枝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生长着,三十六弹指后,竟长成了一株下抵黄土、上接青云的参天巨树!

      “宗主!”

      画面一转,一个身着蓝色薄衫的小孩踉踉跄跄地向一个青衣人跑了去。

      青衣人温柔地接住了他,故意用手指轻轻地刮了小孩的鼻尖一下,笑骂道:“月殊又不乖了,身子这么弱还到处乱跑。”

      小孩抱着青衣人,生怕青衣人跑了似的,双手紧紧攥着青衣人的衣角,脑袋倚在青衣人的肩头,一动也不动。

      叶卿歌看着两人紧紧依偎在一起的画面,暗暗想道:这孩子想必就是言灵宗的第二任宗主叶月殊了。

      “不要走……”小孩哀求道,声音里竟带了些许哭腔。

      “乖,月殊已经是大孩子了,是未来的一宗之主,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叶听澜轻斥道,摸了摸小孩的脑袋,扯开了小孩紧紧攥着自己衣料的手,缓缓站起身来。

      “宗主还会回来吗?”小孩急切地问道,一双闪闪发光的眼无比期待地看着叶听澜。

      约摸沉默了有十三弹指那么长,一缕清风轻轻地撩起了二人的衣袂,叶听澜弯下腰来,揉了揉小孩的脑袋,柔声道:“以本座的修为,就算来个千军万马也奈何不了本座,难道月殊不相信本座吗?”

      小孩摇拨浪鼓似的摇了几下脑袋,甜甜一笑道:“才不会呢!月殊相信宗主一定会回来的!”

      这温馨美好的幸福时光也不过一弹指那么短暂,下一刻,叶听澜手中多了一朵粉红的桃花,灵力爆开桃花的瞬间,一股桃色的雾气弥漫开来,小孩嗅着空气中醉人的芬芳,缓缓地闭上了眼。

      叶卿歌看着叶听澜轻轻蹲下身来,出神地凝视着小孩酣睡的面容,眼中如春风般的温柔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如刀枪刃戟般的狠绝。

      再次睁眼,一对水色眼瞳中柔情无限,只见叶听澜指尖青光闪现,万千绿叶包裹着小孩将他带上了万丈高空,借着风力向遥远的东南方飞了去。

      就在这时,一股熟悉的气味钻进了叶卿歌的鼻腔。

      燕明庭的气息!

      叶卿歌心中一凛,袖中飞出绿叶向那气味的源头刺去,万千叶刃从那身着黑色大氅的女人身上如幻影般穿过,却未留下半点血迹!

      “燕闵郁?”叶听澜定定地凝视着女人,眼中充满了不解。

      燕闵郁!听到这个名字,叶卿歌脸色一变。

      他机械地转过头看向那个身着黑色大氅的女人,那个英气逼人的黑狼郡主,那个将子碎邪与叶听澜的感情硬生生捏成粉末的罪魁祸首!

      燕闵郁?这个女人居然是燕闵郁么……叶卿歌心头大震。

      女人黑的发亮的双目中充斥着各种复杂的情绪,有不屑,有不甘,有狂喜,有哀痛,还有那深深地灼烧到叶卿歌的,排山倒海般的恨意!

      叶卿歌早已知晓接下来要发生的一切,无非是燕闵郁动用祖传法宝“凝血云”将叶听澜残忍杀害,晚到的青丘老祖子碎邪孤身一人歼灭三千万妖兵,创造了半个妖界为心上人陪葬的神话!

      但此时此刻,知道结局的自己却无能为力。

      对自己来说,眼前的一切不过是个梦,无论他做什么,都无法帮到叶听澜,也无法改变悲惨的历史。他想醒来,却又无法醒来,只能呆呆地坐在一旁,眼睁睁地等着看那如春风拂绿叶般温柔的言灵宗主惨死在被嫉妒充斥的女人的狼爪之下。

      女人仰天长啸,那如虎啸龙吟般的啸声中充满了快意!

      伴随着长啸声,天地间风云变幻,巨树下狂风大作。

      叶听澜清澈无比的水色眼瞳中充满了怜悯,他叹了一声,道:“燕闵郁,你真要和本座一分高下么……”

      女人狂笑起来,笑里透着伤心:“一分高下?你是太看得起自己了,还是把本郡主想的太善良?今日,本郡主想要你的命!”

      叶听澜闻言挑了挑眉,女人见状又冷笑道:“你不会愚蠢到孤身一人前来对付本郡主吧?”未等叶听澜回答,女人抖开黑色大氅,一千装甲精良的黑狼族将士黑压压地出现在女人身后。

      叶卿歌骇然,却见那衣衫单薄的青衣人淡淡地笑着,静如止水的目,仿佛在看一个不成熟的孩子。

      风兀自刮着,吹散了叶听澜的发。

      突然,青衣人消失了,一股浓郁的草木芬芳弥散开来,十三弹指后,衣袂轻扬,巨树上出现了一个单薄的青色身影。

      黑狼郡主冷笑一声:“不自量力!”

      话音刚落,燕闵郁的眼变得愈来愈红,下唇也被尖利的狼齿划裂,一声凄厉的狼嚎,将大地震得颤动不已。

      突然,天空黯然失色,叶卿歌抬头仰望,只见一头与巨树齐高的巨狼挡住了日光,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巨树上抱着七弦琴的叶听澜。

      叶听澜抱着琴倚在巨树的枝干上,淡淡地看着妖化的燕闵郁,丝毫没有面露恐惧之色。

      “青云衣兮白霓裳,举长矢兮射天狼。操余弧兮反沦降,援北斗兮酌桂浆……”

      一股浓郁的草木芬芳以叶听澜为中心向巨树四周弥散开来。

      叶听澜一边吟唱,一边双手虚抱成圆,只见巨树之上天雷滚滚,青衣人手中的光华愈来愈大,弹指间,被妖气腐蚀的枯草地变成了一大片花海。

      巨树下的将士呆了,观战的叶卿歌也呆了,将士们怔怔地看着巨树上的青衣人,眼中的嗜血战意仿佛连同巨树下的草地般被洗净,取而代之的是对这股能使万物死而复生的神力的敬畏,以及对这位言灵宗主不可估测的实力的恐惧。

      “好强……”叶卿歌不禁惊叹出声。

      但已经迟了,草木香气早已侵入了将士们的五脏六腑,只见那叶听澜优雅地捏了个诀,千百将士在同一时间轰然倒地。

      “叶听澜,果然厉害!”巨狼赞许道。

      “本座好大面子,竟惹得燕郡主带一千精兵前来讨伐。”叶听澜的声音淡淡的,像山尖的积雪。

      巨狼啧了一声,道:“你死期将至,没什么遗言要留下来么。”

      “啊,多亏郡主提醒,这样说起来,好像是有那么一两句。”叶听澜笑了笑,继续道:“这场游戏终究是本座赢了。”

      巨狼愣了愣,厉声道:“什么意思?”

      叶听澜微笑道:“本座一早就猜到燕郡主前来不单单是要取本座性命的,像郡主您这么当断则断的女人,对言灵宗自然是想赶尽杀绝,一个庞支也不会留下。”

      巨狼沉吟道:“那又如何?”

      叶听澜微微一笑:“那郡主恐怕要失望了。”

      巨狼哈哈大笑:“失望?难道宗主认为本郡主的实力不足以杀了宗主么?杀了你,言灵的血脉就此了断!任你一宗之主,神通广大,也无力回天!”

      叶听澜摇了摇头,道:“郡主不会天真到认为本座会将自己作为言灵的最后一人吧?”

      巨狼闻言一愣,颤声道:“你还留了一手?”

      叶听澜很讽刺地笑了:“若郡主仅仅认为把本座杀了就了事了,那郡主的能力还不足以将本座杀了,哪怕郡主身后是一整个妖界,也奈何不了本座。”

      叶卿歌清楚地看到,巨树上的青衣人定定地向自己的方向看来,唇角扬起一抹志在必得的微笑。

      他能看到我吗?

      叶卿歌有一丝恍惚。

      就在这时,一声凄厉的狼嚎惊醒了微微出神的叶卿歌。

      “你,你好……”巨狼的脸变得狰狞起来:“叶听澜,你的做法与三百年前如出一辙!在背后偷偷留一手,让本郡主受尽耻辱,为天下人所耻笑!笑本郡主连自己的夫君都能拱手让给一个男人!如今这笔债,本郡主偏偏讨回来不可!”

      叶听澜挑了挑眉,一只紫色的蝴蝶绕上了他的指尖。

      巨狼大笑道:“你是斗不过本郡主的,那小子想必就在你身下的巨树之后吧,你若不交,本郡主亲自来取!”

      “那就看燕郡主有没有那个本事了。”叶听澜扬起唇角,捏了个口诀。

      甘华木疯长开来——一弹指破土生芽,二弹指落英遍地,三弹指万木成林,万千绿叶夹着花瓣被乱风刮下,化作叶刃向巨狼袭来。

      “呵,雕虫小技!”巨狼扬起脑袋,身周竟多了一层黑色的护体妖气,将叶刃隔绝开来。

      叶听澜面色一沉,双手抚上七弦琴,一缕苍凉凄冷的琴音从指尖流泻而出。

      巨狼冷笑:“叶听澜,这树燃烧的是你的修为吧,毁了这棵树,你的生命也该到了尽头了!”说罢,巨狼一掌挥向巨树的树干,却在中途被一层薄薄的屏障弹开。

      音韵如烟如幕,将巨狼的几段攻击拦在屏障外,巨狼显然是怒了,仰天长啸一声,只是这长啸声中注入了三分妖力,连叶卿歌这个局外人听了也不禁感到体内灵力一阵紊乱,更别提与巨狼近在咫尺的叶听澜了。

      只见叶听澜猛地吐出一口血来,鲜红的液体染上青衫的前襟,化成了一大块诡异的黑色,但他抚琴的双手并未因此而停下。

      突然,乐音一转,与方才那凄婉悲凉的调子截然不同,这支曲子曲音虚旷空灵,听琴者仿佛置身广寒仙境一般,脑中渐渐浮现出一轮冷月的影像。

      巨狼一怔,眼中竟闪过一丝怅然若失的落寞,像是想到了什么刻骨铭心流连忘返的往事……

      叶卿歌定定地看着僵住的巨狼,在巨狼的眼中,他看见了一个与燕闵郁七八分相似的少女尾随在一个身着白色大氅的少年身后躲躲藏藏;他看见了少女看向少年时眼中的迷恋与羞涩;他看见了少女为了追上少年的步伐日夜不眠,勤学苦练;他看见伤痕累累的少女抱着一个面容相似的女人呜咽哭泣……

      突然,画面一转,少女长大了,变成了成年体型的燕闵郁。一个青衫青年步入了女人的视线,而与那青年并肩而行的则是一个一袭白衣的俊美男子,模样像极了方才那身着白色大氅的少年。

      这便是万年前那不可一世的青丘王——子碎邪了罢!

      叶卿歌看着说说笑笑的二人,唇角微微扬起。

      这令人沉醉的美好只有一弹指那么短暂,若不是早已知晓结局,叶卿歌竟在不知不觉中产生了一种天长地久的错觉。

      仿佛印证了“美好的东西就是为了破坏而存在的”这句话,一对黑亮的瞳中释放出的重重杀意灼烧到了叶卿歌。

      那是嫉妒,那是不甘,那是恨!

      那是对与心上人并肩同行那人的嫉妒,那是爱慕许久的人被另一个人夺走的不甘,那是舍了命都想得到却一辈子都无法得到的恨意!

      巨狼狂躁起来,震耳欲聋的吼声将叶卿歌从燕闵郁的回忆中惊醒。

      就在这时,空灵悠扬的弦声突然断了,端坐在巨树上的叶听澜一连吐出三口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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