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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序章(上) 归于尘土 ...


  •   骁风双手抱臂,微微弯腰用肘部倚着阳台护栏,冷眼看着刚刚停到楼下的黑色轿车。初秋的风带着一丝寒意,卷翘起他额间的一缕刘海,也带走了他看到车里走下来的两个人时面露的绝望。

      他认识那个人,DT成衣亚太区设计总监伍志杰,一个才华横溢魅力十足的男人。他设计的高定华服,是最受富豪太太及名媛淑女追捧的。因为贵,也因为有钱也买不到的资格,很多爱美女士,把穿一次他设计的衣服当做是毕生梦想。他有很多称号,像“设计鬼才”,“时装界新贵”等。

      这些称号带给他的是,就连他平时练手推出的小配饰,每次上新款也都秒售一空……以上种种,无不说明这伍志杰在工作领域的成就、地位。更何况,他还有一张英俊秀丽的脸,这张脸好看到什么程度呢?好看到搁在别人脸上大部分显老的两撇八字胡,放到他脸上,也只是恰好中和了他的气质,让伍志杰和他的名字一样,变得更阳刚了而已,让其更添魅力。

      “他有大好的前途,和良好的教养,比我年轻还比我有钱。所以,放弃我选择他,根本就是每个正常人的选择啊,我还在期待什么呢?”

      自嘲的一笑,骁风收回自己陷入回忆的茫然,无意识的搓了搓泛凉的手臂,从栏杆上撑起了身子。再看一眼楼下已经拥吻在一起的,自己名义上的男朋友,和被自己男朋友最终选择的伍志杰,骁风眼神逐渐清明,做出了一个决定。

      “说我懦弱也好,说我卑鄙也罢。我这半生,都是活在别人的失望里,活在家人的谩骂中,我不在乎了。只是,琪琪,希望离开我的你,这一次能够过的幸福一点。不需要再陪伴发病起来变化无常寻死觅活的我,应该会让你松一口气吧。

      你也不需要自责,做出这个决定的我,虽然有一部分原因是不想拖累你,因为我很清楚,只要我一天不好起来,你是不会主动提出分手来刺激我的。所以与其让你活在两难之中,不如由我来为这件事画上一个句号。但更多的原因,是以前的我,每每在自杀前徘徊踌躇,都是因为放心不下你,你太善良了,也太美好了,我打心底里觉得自己配不上你,虽然现在的你依然不是那么让人放心,但伍志杰这个人我知道,是个好人,有他照顾你,我可以走的安心一点。

      你不要怪我丢下你,琪琪,我很想亲眼看看你未来有多幸福,但是,抑郁症太痛苦了,真的……太痛苦了,呼吸不畅,也睡不着觉。不想吃饭,更不能接受悲观,一点小事就能引起我的剧烈反应。如果说求生是一种本能,那么想死就是一种欲望,抑郁症,让我每时每刻都活在这种欲望中,不能平静。

      你应该能理解的吧,当然,那么多日日夜夜都是你陪我熬过来的,你肯定能明白。就像一个酒精中毒的人想喝酒,一个吸烟导致肺癌的病人想吸烟,一个抑郁症患者想死,都是殊途同归的道理。虽然可以依靠忍耐,依靠毅力,依靠药物来缓解,但是煎熬啊,太难受了,真的。

      百分之七十五的癌症患者不是癌症这种病让他想死,而是治疗时的痛苦让他想死,抑郁症也一样啊。所以,让我自私一次吧,琪琪。我走了,但是这会让我很开心,希望你能理解。

      最后,希望你不要唾弃我的这种死法,因为我想让你记得我,对不起,我承认我很卑鄙。但是人之所以活着,是因为其他人的记忆,没有人记得你,你才是真的死了。我没有别人了……我只有你,所以只能用这种方式让你记忆深刻了。也请你原谅我没有最后见你一面,因为我怕我会舍不得,对不起。希望你幸福。--骁风绝笔”

      写完这最后一段话,骁风连眼角溢出的泪水也顾不得擦,因为他已经能听到劣质防盗门外楼道里响起的脚步声了,这脚步声他太熟悉了。据说这栋楼已经建造了几十年,建造时是按照当时居民楼最高层数6层来建造的,而且因为年代久远当时也没有安装电梯。所以,后来再租出去的时候因为人们都不喜欢天天徒步上下六层,嫌累,这个房子的租金也很便宜,正好那个时候没有多少钱的他为了房租便宜就租了这里的六楼,而这脚步声,也从他搬到这里来的第一天就伴随着他了。

      发送写好的信息,骁风把一条腿跨过阳台栏杆,甚至来不及把胸中郁结的那好大一口气舒出来,防盗门被钥匙拧动的声音就响起来了。骁风微微一笑,在心底说了一句:赵琪,谢谢你。然后在门开动的瞬间,在赵琪“阿风我回来了……”的未完的声音中,往后一仰身,跌出了6楼的阳台。

      骁风最后看到的画面,就是赵琪扭曲的面容和惊恐的眼神。

      真好,身在空中的骁风想。终于摆脱了这个吃人的社会。嘴角微微翘起,骁风闭上了眼睛。

      闭眼后本该是黑色的画面,却奇妙的出现了彩色,可能真的像人们所说的,死之前会回顾以往的人生片段。现在骁风眼前也出现了,那是他前半生为数不多的开心时刻,也是他第一次从老师口中得知自己也可以报考艺校,成为艺术家的时刻。

      那时的他是多么开心啊,放学了就快速的回家,没有绕远路,也没有编借口,而是把那辆破自行车蹬的像要飞起来一样,冲回了家中。甚至连平时常常往死里打他,让他害怕的要死的母亲都不怕了,忘记了食不言寝不语的规定,在饭桌上喋喋不休的畅谈着自己的梦想以及以后的路,全然没有注意到母亲那晦涩不明的脸色和眼中一闪而逝的复杂。

      可能真的应了那句老话: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往日里但凡回想起来就翻江倒海恨不得啖其血肉的母亲,在这一时刻的记忆里也全是可爱。

      这一刻,骁风开启梦想的一刻。后来的种种痛苦都始于此,后来的点点快乐也源于此。如果不是这一刻的决心,骁风不会对考艺校如此的执迷,每天沉迷幻想无法自拔,眼前看到的都是美好。也不会在知道母亲把艺校寄来的录取通知书烧掉时,精神世界彻底坍塌,绝望无助压抑而来,为以后的病症留下病根。也不会和母亲大打出手,被舅舅赶出家门,身无分文在社会上流窜,认识一些不三不四的朋友浪费了许多宝贵的时间。也不会等到有了工作有了钱条件好了回过头想重新寻找梦想时才发现梦想的遥不可及。也就不会发生这后来的许多事。

      可惜的是当时的骁风并不知道,那一刻对他有多重要。

      但是没关系,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下辈子,希望不相见了啊,妈妈。不,不止下辈子,下下辈子,往后的所有日子,都愿你和我如彼岸花的花与叶一样,花开叶落,叶茂花凋,生生世世,两不相见。

      但是还是很不甘心啊,不甘心死的这么窝囊。妈妈,这些年再苦再难,我都记得你当时在我离家时说的“千万不要回去向你乞讨”,这一点我做到了。但我还是不甘心,不甘心真的被你说中了,我会没本事的死在外面。如果……如果能够重来一次,我一定不会再让悲剧在我身上重演!我一定……

      随着一声巨响,骁风重重的摔到了地上,鲜血淋漓。

      “我……我一定……一……”

      未说完的话语在秋风的裹挟中消散不见,像打转儿的叶旋儿一样,轻巧又无力。也像人的生命,去的悄无声息……这一个秋天,来的太突然了一些。

      “骁风!!!!”

      “啊!刚刚好像有个东西掉下来了,是楼上晒的被子吗?”

      “我看看哦……”

      “啊,死人了,有人……有人跳楼了……”

      ……

      “听说前边楼有人跳楼了。”

      “真的假的啊?”

      “当然是真的啊,丽丽刚刚跟我微信上说的,就在她家旁边那个单元楼,你看,这还有她给我发过来的刚拍的照片呢~”

      “啊?哎呀拿走拿走谁要看那种东西啊,真晦气!好好的跳什么楼啊,不会是那栋楼不干净吧……”

      “真的吗?妈你别吓我……”

      ……

      “骁风……呜呜呜……骁风!!!”

      一个鲜活的生命消失了,除了记得他的人伤心欲绝或者大快人心,其他人都继续着自己剪不断理还乱的日子,没有被影响到丝毫。也就更没有人注意到,在这人间众生的嘈杂声音中,蓦然响起的一道类似电子合成的机械音……

      “嘀!嘀!嘀!检测到强烈磁场干扰。检测到强烈磁场干扰。嘀!嘀!嘀!检测到时空缝隙。检测到时空缝隙。嘀!磁场已发生变化。嘀!未发现可疑现象……”

      空中闪过一道光,又很迅速的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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