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的答案》亦凝

3、【PART.3】

　　半夜下起了雨。
　　向来好眠的仇睿，不知怎的醒了过来。身侧是冷的，他仍习惯的守着那半边的床。
　　夜凉如水，这一醒，醒了个透。
　　听着窗外檐角挂下的水滴声，一声声规律的让人发疯。突然躺不住了，仇睿翻身下了床，赤着双脚走到了客厅倒水喝。
　　捧着热乎乎的大茶缸，他缩在沙发上，望向窗外沉沉夜色。这透着平静的夜，他却只觉诡异，无端的心烦气躁。
　　是什么时候对郑陵依赖到这份上了？他扪心，苦笑着连连摇头，叹息。
　　以前郑陵也有过这般夜不归宿的日子，自己从来没在意过，今晚突然起了别种感觉。努力嘲笑自己的疑神疑鬼，但那向来敏锐的直觉却在耳边不停叫嚣……叫得他神经发疼。
　　再睁眼，天早大亮了，只是雨仍未停。
　　仇睿发现自己在沙发上，瑟缩了下，接着打了个喷嚏。
　　到最后，郑陵还是没回来啊。
　　罢了，还得继续赶稿，没时间想东想西。往脸上一抹，自沙发起了身。

　　“小然，我……”
　　蔡然垂眸，抬眼时若无其事的接了下半句：“已经有爱人了——你要说的是这个吧。”
　　微微惊诧的回头看着他，“你知道？”
　　“现在确定了。”
　　“……”郑陵一时语塞，半晌：“你这是何苦。”
　　心中微苦，表面仍是无懈可击：“我愿意，所以我努力了。其他……只能听凭你的选择决定。放心，我绝对不会逼迫你。”
　　郑陵无语的看了他一会，最后仍什么都没说。只是一伸臂，再度将人压在身下。

　　走钢丝，是一门需要高超技艺的活计。努力维持好平衡，排除任何的失衡点，一步一步走得小心谨慎。
　　郑陵觉得自己正在钢丝上起舞，舞得他筋疲力尽。
　　接触到仇睿全心信赖的目光，他内疚，努力用温柔以待来补偿。可是，他又无法后悔，想起蔡然闪亮高傲的表情，只觉浑身滚过热流，燃烧，沸腾。
　　仇睿还是一如既往洋溢着小小幸福的感觉，就如夜间守在窗前的一盏桔黄灯光，让人不由想呵护，护着他永远不受伤害。因此在他面前，郑陵根本起不了任何坦白的念头，心中越是有事，越是要笑得坦荡。每一个晚归、外出都编织好精心的借口，不留蛛丝马迹，仇睿不过问他工作上的事，更是不会起疑心。
　　至于蔡然，就如一开始承诺的，也未逼迫过郑陵表态什么的。职场上斗志昂扬的小兽，在两人相处时，便化身为不可多得的情人。看着那只为自己绽放的美丽眼神，柔韧的躯体、四肢只接纳他的拥抱，郑陵顿时觉得死在他手里也无怨。
　　在温柔与热情间回转，某一时刻，郑陵几乎以为这日子会永远继续下去。

　　第一次，他感觉脚下所踏的是初春薄冰，冰面上的那道缝隙，是从仇睿那端开裂的。
　　仇睿开口问他是不是有心事，在对上那双笼着淡淡忧郁的眸子三秒后，郑陵惊惶失措的别开了眼，说“没有”。
　　那刻起，他明白一切已起变化，无法再复原了。
　　仇睿是感觉到了什么吗？郑陵无从知晓。他不会明白，表面上的温柔倍至，并不能取代心灵上的沟壑渐深。
　　一样的□□，哪怕在技巧上取悦得更用心，却少了那名为“真心”的物事。仇睿又怎会不知？在看到郑陵逃避眼神的那一瞬，有种覆顶而来的毁灭预感。

　　转过身，看见蔡然仿佛洞悉一切的目光，郑陵一瞬间身心俱疲。于是他忘了，蔡然也有他的脆弱。
　　那时起，他就在钢丝上起舞了，维系着那迟早将倾覆的虚伪平衡。
　　一千个偶然搭建出的就是必然，所以，那天他和蔡然在咖啡店遇上正和编辑谈话的仇睿——当这一幕发生时，他居然有种“总算”的解脱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