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巷尽头（源庚）》苏零

26、PART3

　　PART3
　　恍惚间，韩庚有一种回到很久以前的感觉。
　　依旧是熟悉的红砖黑瓦，坑坑洼洼的水泥地面，斑斑驳驳的砖块围墙，黑漆大门有的敞开有的半掩，一脚踢上去掉下好大一块漆。
　　耳边是没完没了的蝉鸣的声音，门前巷口聚成一堆的老头老太闲话家常的声音，还有时不时从远处的街道上传来的汽车鸣笛声。
　　乱成一锅粥。
　　一群小鬼，穿着脏兮兮的汗衫和平脚短裤，呼啦啦向东，呼啦啦向西。
　　一不小心，“啪挞”某一只脸朝下，摔得鼻青脸肿，头破血流。然后一个穿着睡衣拖鞋的女人，“啪啪啪……”跑过来，一边破口大骂，一边拿毛巾敷着小鬼脸上的青肿。剩下的小鬼，早跑得不见了踪影，只有跑得慢的一两只，躲在角落里，“呼哧”吸吸鼻涕，鼻子擦擦，衣服擦擦……
　　春末夏初的梅雨，总是滴滴答答，没完没了。
　　本就阴霾的天气，时不时，飘上几滴，弄的不好，就缠绵个几天几夜，直到墙上砖块由浅红变成深红，黑色的漆，亮的可以滴出水来。
　　那一群小鬼，无忧无虑，不知疲倦的小鬼，喜欢淋着细细的雨丝，“啪哒啪哒”踩着一个个水塘，飞溅起一片泥水。后面还跟着一串男人女人，逮自家的小鬼回家。
　　韩庚不知道，里面哪个是他。
　　但里面一定有一个是他。他不是安静的小孩，从来不是。
　　所以那时的他，从来不觉得，这条小巷，有什么凄绝的味道……
　　只是后来，该散的，都散了。
　　只有那红砖黑瓦，顽固的留了下来。

　　“啪……”“痛……”剧烈的撞击，让韩庚只有像个虾米一样蜷在地上，又怕吵醒了睡着的人，只能咬着嘴唇很轻的哼哼叽。
　　“你的睡相真的很好。”耳边传来金在中凉凉的声音。配上略带讽刺的话，夏日里消暑正好。
　　“原来你早醒了。”揉揉再次受到重创的腰椎，韩庚只能把心酸往肚子里吞。
　　始源经常打趣韩庚的睡姿，不过眼里总是带着宠溺的。哪里像眼前的这个冷血动物。韩庚在肚子里诽谤。
　　然后下一秒，韩庚自我鄙视，他干嘛没事又想到那个没心没肺的，还拿他跟在中比。
　　金在中多好，又漂亮，又安静。比那个年糕好太多了。
　　“早被你折腾醒了，刚刚还在想怎么不往我这拱了，就听到一声巨响，人没了。”这是在中在韩庚面前说的最长的一句话。
　　韩庚得出这样结论的同时再次痛恨自己，金在中再怎么漂亮也只比陌生人熟悉了那么一点，怎么就以为他是个好打压的主呢。
　　“你在演独角戏么。”
　　“被你气也气死了，要演也演不成。”韩庚再次揉了揉他可怜的小腰，抱着薄毯站起来，“早饭想吃什么？我帮你去买。”
　　“随便。”没两秒，在中又再次恢复他的无言状态，好像之前的毒舌只是韩庚没睡醒做梦来着。
　　“我痛恨随便……”韩庚抬头对这天花板呻吟了声。
　　他忽然想起，他有很久没有做梦了，两年前，就像把所有的梦都做尽了似的。

　　在中从旅馆搬完东西就扛着他的画架出去了，他说还要再画一次小巷，昨天的感觉不是很对。
　　韩庚由得他去，反正他也有很多事要做。
　　打开主卧室的门，满目的苍白。昨天根本就没有进来，反正忙也忙不过来，也算是给自己一个最好的理由。
　　把所有的床单拖到地上，灰尘在空气中来回旋转，有风从窗口吹进来，缓慢的旋转变成凌乱的飞舞，带着些许呛人的气息。
　　一切都没有变，但又仿佛一切都变了。
　　韩庚的视线扫过屋内的角角落落，最后落在床头柜的相框上。
　　那张照片是始源他妈那次突然空降小城的时候拍的，三个人的合照。印出来以后就很小心地被保存在相框里。韩庚本身虽然是学摄影的，但绝大多数都是他给别人在拍，对于自己跑到照片里面不是太有兴趣。于是这张照片就变得特别珍贵。
　　两年前跟始源走的时候为什么没带走呢……记不清了，好像是谁说这里是他们爱情的发源地，搞不好哪天就会回来寻找回忆，所以要留下满满的幸福的痕迹……
　　好像是始源说的，又好像是韩庚自己说的……
　　谁晓得，再回来寻找记忆的，只有韩庚一个人。
　　那个时候为什么会那么幸福？真的要细细的数，却又什么都说不上来，好像都是一些零零碎碎散落在过往时空里的碎片，连片段都算不上……
　　但当时的心情，却幸福得如此清晰……
　　清晰到回想起来，就忍不住勾起嘴角。
　　“也许下一次我们回来的时候，天花板角落的那条裂缝，会裂到门那边。”那是他们离开的前一晚，一起躺在眼前的这张大床上，胡扯来着。
　　天花板的角落里，一直盘踞着一条狰狞的裂缝，从韩庚记事起就有了，然后悄然蔓延，不经意间扩大。
　　“如果那样的话，房子也快塌了。”韩庚白了始源一眼。崔始源时常说傻话，但是明明是一些在韩庚耳朵里傻的惊天动地的话，偏偏会让他忍不住笑，幸福的感觉止也止不住。
　　其实始源是个什么样的人，韩庚再清楚不过，跟着他跑前跑后也两年了，要是这么个人精还能被称为傻瓜的话，聪明人就都是外星移民的了。他只会在很少的人明前表现的不那么完美，在更少数人面前表现缺根筋。
　　“我跑上跑下找了几次，原来你就在这里抱着床单发呆？”一个声音在韩庚身后突然响起，那种略显淡漠的声音把他吓个半死。
　　“麻烦你以后走路发点声好不，人吓人吓死人知道不？”韩庚白了在中一眼，从满地的灰和床单中爬起来。
　　“原来那种破的一碰就吱呀的楼梯，我还有能力走过去不发一点声音。”
　　“……”韩庚无奈。得，他身边出现的都是人精，一个比一个厉害。
　　相比较之下，对着他会犯傻的崔始源是最好打发的。
　　悲剧……
　　韩庚拼命晃脑袋，到底是着啥魔了，这名字怎么就像粪堆上的苍蝇，赶也赶不走。
　　“你怎么突然回来了？”这才是韩庚会被吓到的真正原因。
　　“快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