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巷尽头（源庚）》苏零

14、十四

　　十四
　　“我昨天做了个梦，很真实很真实的梦。”电话那头传来叹气的声音，然后语声淡然，缓慢的流淌的错觉。
　　“梦？”始源觉得他的心没来由的一揪，其实他也经常做梦，从那个小城回来以后，从那个无声的梦出现以后。更为纷繁错杂的梦，只是一个个片段，没有条理的片段，只是反复浮现那个人的脸，尤其是那双眸子，无尽的忧伤不住的蔓延。
　　只是他的嘴角，始终带着笑意。
　　“恩，就在那你一开始遇见我的小巷里。一群小孩子，追逐打闹，我站在我家的门边，就这么看着。我看的很清楚，那个打头的小孩，跟你特别像。整一个缩小版。”
　　“搞不好那就是我也没一定，然后呢？”始源已经非常习惯韩庚的跳跃性思维，明明是略带忧伤的回忆，愣能给他扯到风马牛不相及的地方去。所以他要做的，就是把电话那头人的思维扭回来。
　　“然后？然后你无意中回过头，看到躲在阴影里的我，朝我打了个手势……记不清了……”电话那头的声音很轻，甚至有气息吹在耳朵上的恍惚感。
　　“……”始源想说什么，突然觉得舌头有点打结。
　　“然后我莫名其妙的笑了，我不知道为什么要笑，我也不确定我确实笑了，只是感到嘴角的扯动，然后停留在最习惯的弧度上。为什么会有习惯的感觉……”
　　“好了，别想那么多了，很多梦都是没有道理的。白天想了太多了。”白天想他想得太多了？始源没来由的一个冷颤，现在他已经扮演了一个垃圾箱的角色，如果分分秒秒都在想他……
　　“也许吧，可是这个梦，太真实了。”电话那头传来“啵……”的一声。
　　“你又在喝碳酸饮料？”这半年来，这清脆动听的声音无数次的在耳边响起。
　　“你咋比我妈还我妈。”鄙夷至极的口吻。
　　“……”好吧，他就整一崔大妈的形象了。
　　“我说过，你给我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对，一开始的时候，对你来说。”始源想，如果没有这种熟悉的感觉，也许他们根本不会有之后的故事。
　　“忽然觉得，也许我很早以前就做过类似的梦也没一定……记不清了……”这就叫大半夜打电话的好处么，随心所欲，想说什么说什么，想扯什么扯什么，想用啥语气用啥语气。
　　“我知道你有的时候会很感性，但没想到这么感性。”
　　“今天的月亮真圆啊……”最后一个感叹词被无限制拉长。
　　始源发现，电话那头的某位又进化了。
　　“我这里，没有月亮。”

　　第二天下午，始源就接到了他母亲你的越洋电话。
　　其实不是越洋电话，他的母亲大人已经好整以暇的呆在机场等他了。
　　“妈，怎么事先也不说一声，就一个人过来了？”很远的地方，就看到了人群中袅袅婷婷的崔夫人……有些人，就是能得到上帝的偏爱，岁月的痕迹在她身上一点都找不到。无论是生理还是心理。
　　“不是想你了么。果然是我的儿子，怎么看怎么帅。”异常热情的大拥抱，外加灿烂如花的笑脸，怎么都看不出是个二十多岁大男人的妈……
　　始源常说，他妈只有在站着不动，不说话的时候，才有所谓夫人的气质。
　　基范曾经问过始源，为什么这样的妈生的出你这样的儿子？
　　始源答，因为一般都是我照顾她。
　　基范恍然，难怪，你没学会她的优点，尽学会婆妈了……
　　始源黑线，我有对你婆妈么。
　　“我爸他放心让你就这么过来了？”始源的演技尽得他母亲的真传，所以他比谁都明白，眼前的女人的话，一句都不能信。
　　“我没让他知道。”她一把抓过始源的手，把旅行箱的手杆往他手里一塞，“敢把我儿子赶出去，这帐我还没跟他算。”
　　那也不用两三年以后再跟他算……
　　始源白了眼吹牛不打草稿的母亲，叹口气，拉起旅行箱，往他停车的地方走。
　　他身边的人，愣是一个比一个霸道。
　　手机突然开始唱歌，韩庚的短信到了。
　　我今天又去了那个卖碳的寺庙，因为昨天晚上有做梦了，梦到我们在那里。还是小时候的我们。后来我在寺庙里看到了一个僧人，那是我第一次在那里看到人。
　　又扯远了。
　　消息到这里结束，愣没说到任何重点。
　　当然这也是种本事。七十个字本足以把一件简单的事说完整。不一定清楚，不一定落实到细节，但至少有起因结果吧……
　　“谁的消息？”崔夫人本已走到了机场门口，回头没看到宝贝儿子，又找回来了。
　　“一个朋友。”说话间，手机又响了。
　　“女朋友？”
　　“男朋友。”始源只顾着看消息的内容，压根没注意他脱口而出的话是什么。
　　那个僧人只说了一句话，求不得是苦，但求得了守不得更苦，年轻人自己看着办吧。这是我第一次听到这么有哲理的话……
　　某人的思维又飞到外太空去了。
　　当然，思维飞到外太空的不止韩某人一个。
　　“乖儿子，你再说一遍，你说你有男朋友？”
　　“啊？我有说过么？”始源的脑子还在和“求不得，守不得”较劲，一时没缓过神来。
　　“我确定你说了。”
　　始源无语的看着眼前两眼放光，视线媲美x射线，就差把他里三层外三层剥个精光的被称为他母亲的女人。
　　一般意义上的朋友，就不能被称作男朋友了么。
　　当然始源没有说出口，因为他有那么一点心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