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二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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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乐，你的丈夫，在崇明的这几天里，他从来没有出现过。只是每天晚上临近九点的时候，会有一通视频电话打进来，你总选择在露台接听，我就坐在离你不远不近的位置，偶尔能瞟见露台上你依靠着栏杆上三分之一的身影，有时能听见手机那端男人的声音，有时我能闻见外边飘进来的淡淡烟草味，你们聊天不算长，总是十来分钟，或者二十分钟，便相互挂断。在屋里，能听见时而欢笑，时而细语，时而沉闷，时而是手机那头的嘈杂声，当你重新走进屋里，身体上带着香烟的气味的时候，你总是看起来不是那么的开心，看你脸上微皱的眉头便能知道，也是啊，心藏着事情才会以烟草作为短暂慰藉。
可你为什么会不开心呢？
我无法细问，也不能。只能半作询问地问一句。
那是方乐打来的吗？
嗯。
你点头回应，便没了下文。
你不告诉我你的心事，我心里的确会有些难过，但好像以前就是这样的，我习惯了，那我又在难过些什么，是你与方乐每晚的相互联系吗，还是其他。
那，其他又是什么？
还好我这种小小的难过并没有维持多久，但它会在你的手机铃声响起，而后在你挂断后走进屋里的三十分钟之内存留，之后，这些难过又因为你与我的互动而渐渐消释，因为方乐已经好像不存在了，你不会提起他，我也不问起，他就好像是一些停留在手机里的虚无缥缈的声音，并不真实，以至于很多时候，我会忽略了他本身的存在，我并不知道我这样的错觉是有意还是无意，但我不会去多想些什么。
只是直到周日这一天，方乐的影子变得越来越明显，让我无法不忽视。
似乎这一天，他打来的两三通电话，让你一整日都变得有些烦躁，心神不宁的。
你说你要回城了，顺道送我一块回去。
下午三点多回程，当你系上安全带，打转方向盘的时候，你的手机铃声又响了，我撇了一眼车载支架上的手机屏幕，是方乐。
你明显有些烦躁的按上蓝牙耳机，接听刚要开口说话，但好像你说出口的急躁的“又”字被你硬生生地吞回喉咙。
妈。
你原本的焦躁不见了，言语变得平和，不见情绪，语气里带着某些尊重，都是应承。
好，妈，我知道了，下周我就和方乐一块去…您放心，会上心的…知道了…您也要来吗？…那…到时我和方乐一块接您过去吧…会的，妈，您放心吧，知道了…我开车呢，先挂了。
尽管只是五分钟的通话，你在挂断之后便大声松了一口气，接着是暗自摇头叹息，这一次，你脸上出现了更多陌生的表情，在我面前毫不遮掩，我有些惊讶，忍不住问发生了什么。
方乐妈妈来上海了。
然后？
催我们去医院检查呢，拖了好几个月了，这次她直接过来督促，可我们谁也没有什么心思想这事儿。
是孩子的事吗？
嗯。
你不再说话，车内陷入沉默。之后的一个多小时里，你明显有些心不在焉，我的担心却不能现形，因为如果我再进一步地过问或面露忧色，只会让你更加的分心。
你一声不吭地送我回家，与我道别之后便绝尘而去，好像在崇明乡下你与我的这几天独处因为这意外的插曲而变得模糊，或者说是变得没有分量了。
我们回归各自在城市里的生活，各自忙碌，缺少交集。那些在崇明的日子，对于我却依旧鲜活生动，我会偶尔在夜间临睡前想起我们一起种过的花花草草，一起在田野小径并肩散步，一起做饭聊天的场景，只是一闪而过的片段，这些片段像放映机里飞快闪过的画面，而我就怔怔地望着天花板发呆，只是粗略地回忆，不会停滞不前。
这些回忆能带给我快乐，我想去它们的时候会忍不住嘴角微扬，但这些无法属于我的生活。
所以，我更多的只是享受其中乐趣，但不会沉浸其中。
我想，哪一天，我们还会再见面的，毋庸置疑。但与此同时，我希望你与方乐能过得好好的，我不希望我们再见面的时候，你的眉头还是颦起的。
这周五，我们的确又见面了。
纯粹的机缘巧合，但我很高兴你那时可以与我多说些话，也特别高兴你说，因为我在你身边，你的所有的不开心都可以变成开心。
我是在大学的附属医院的大门口遇见你的，我在想当时我为什么要去医院，好像是良美告诉我，说看见方乐今天下午出现在大学附近便利店买东西，问他才知道，他今天带着老婆过来这边医院一起做检查。
我这几天上课说话多了，嗓子总是不舒服，待会儿顺道去医院外科挂个号看看。
我想啊，择日不如撞日，正巧我的课也上完了，可以直接过去，而且学校的附属医院离这儿也不算远。
我到医院门口的时候，你们正好从里面出来，方乐提着大包小包的中药在大老远的地方便挥着手与我招呼，而你正与一位穿着一身牡丹花纹的桑紫色套裙中年妇女并肩而行，那是一位五六十年岁模样的妇人，身材小巧，端着一头当下中老年妈妈里流行的蓬松短发，染了黑色，只是额前白发冒出似乎有一段时间，大概是没时间搭理。她深邃的眼睛与眉毛的轮廓与方乐有七分相像，稍显紧身的套装裙下可以看出身体已经发福，但裙下双腿依旧纤细，穿一双黑皮嵌珠尖头平底鞋，与整副行头搭配，显得有些突兀。你侧着头和妇人说话，时不时点头应承，并没有看到前方的我。
芍药，你怎么了，生病了吗？
方乐笑呵呵地走近大声对我说话，满脸写着友好与关切。
你听见我的名字，瞬间抬起头来顺着方乐的声音方向看去，看得出来你的表情出现某种转瞬即逝的变化，先是惊讶，而后笑容变得有些僵硬。
我喉咙不大舒服，刚刚看了医生。
我笑了笑解释道。
医生怎么说？
你接过我的话，问道。
没事，医生说平日里注意休息，给我开了一些药了，按时吃药就可以了。
妈，这是芍药，木木的朋友，是这大学的老师。
方乐笑容满脸地与母亲介绍一旁的我，我礼貌地笑了笑说声好，与你偷偷眨了眨眼睛，准备就此告辞，不料方乐的母亲格外热情，邀我一起去附近的港式茶餐厅吃饭。
出乎意料的邀请，你似乎并没有预料到，一直没开口的你终于说话了。
妈，现在还是上课时间，余容或许待会还有课，就不必麻烦了。
这次我不知为何你不唤我的小名了，加之你刻意地疏离加以拒绝，让在场的我突生一股无名的恼火。
怎么会没有空，芍药，你待会没课吧？
方乐永远是置身事外的那个人，无法感知你和我之间气氛微妙的变化，心也粗，不嫌事大，可他这句疑问让我心里的不适得到缓解，我本不愿麻烦你，但你主动地推开我却让我生气了，即使我知道我并没有任何可以生气的理由。
嗯，没有。
那一起去吧。
方乐愉快地决定了大家接下来的行程，你站在我对面不再出声，算是默认，只是神情多了凝重，我并不知道我的出席为什么会打扰到你，可想到一周前在崇明，你对我还是那样的好，这下完全是变了一个人，这样的一冷一热让我无法不生气，为什么你总是这样？
我的赌气驱使我偏生要去，即使我知道你是不情愿的，可很快我便知道了，你这样做是有原因的。
方乐的妈妈一路上都表现着热情，或许因为我是老师，她问的大多是孩子与教育方面的问题，希望得到我的意见。阿姨和其他妈妈一样，总会有常识上的偏差，认为从事教育事业的人就一定在育儿或者孩子教育方面颇有经验。其实我并不是，我从事的是学术性的工作，并不涉足学生的成长教育，而且我也并没有什么育儿经验，所以阿姨问的问题，其中琐碎复杂，都是生活上的，我觉得自己并没有什么资格回答，但又不想拂了阿姨询问时的热情与期待，只好尽量以理性常识给出一些中肯意见。
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就是不一样啊，哪像我们这种大学都没有上过的，更别提木木了，出国学什么艺术，回来了，不是依旧一点生活常识都没有，还染上一身艺术家的臭毛病，她和方乐二个人，尽让我操心。
阿姨明显变得明朗高兴，笑容灿烂，或许因为信赖，她与我并肩而行，两人之间的距离被她拉进了许多，但她嘴里依旧是絮絮叨叨地抱怨，我不禁瞥了一眼旁边地你，发现你的眉颦得更深了，我能明显感受到你的气压沉了许多，心里担心，但又碍着阿姨在，不能对你说些什么，眼神偏向你，示意关切，你微微扬起僵硬的嘴角，表示无事。
好了好了，妈，我们知道妈辛苦了，以后都听妈的，妈待会儿想吃什么，那家的蜜汁叉烧特别好吃。
还好，坐在驾驶座上的方乐及时开口打断阿姨的唠叨，我暗自松了口气，我知道你的性格，若阿姨再继续絮叨下去，我不知道你你一直压着的火气会不会就此显露，那一刻，我突然后悔了，或许，如果我不是因为我赌气参加这次本该没有我的饭局，你就不会因阿姨的这些因我而起的絮叨而惹上不必要的火气了。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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