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第四碗鸡汤 ...
-
白凤觉得沈青最近很不对劲。
言行举止，所思所想都不对，但是这也没什么，人有点变化很正常，至少还在白凤的接受范围之内。直到沈青开始对他神神叨叨。
——故木受绳则直，金就砺则利，君子博学而日参省乎己，则知明而行无过矣。人呢，就是要不断学习不断反省来磨砺自己！
我当然有每天认真学习格斗技巧总结经验，天天输掉的人是你好吗？
——不违农时，谷不可胜食也。数罟不入洿池，鱼鳖不可胜食也。斧斤以时入山林，材木不可胜用也。我们从事劳动要顺时而为留有后路，做事也是这样，不能做狠做绝。
首先，你得拥有劳动工具。
——举世混浊而我独清，众人皆醉而我独醒。即使浊世浮沉，我们也要对自我保持清醒的认识，树立正确的价值观。
——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尤未悔。
——苟亏人愈多，其不仁兹甚，罪益厚。
……
白凤觉得沈青可能是不太清醒，要不就是缺少社会的毒打。不过白凤不会当着沈青的面说，他只是设法抬杠，把沈青讲的那些大道理都反驳了。
沈青当然不缺少社会的毒打，在她努力用高中文言文篇目给白凤上思政课的同时，也在被各种各样的训练和对打教做人。
扎马步，跑圈，蛙跳，压韧带，仰卧起坐，俯卧撑这种基本功怎么苦怎么来，换作以前的沈青可能跑两步就喘成狗，在这具身体的一些肌肉记忆下，竟然也能勉勉强强坚持下来。这么一想沈青竟然还觉得有些美滋滋，有一种赚到的感觉。
如果是对打，那场面就很难看了，教官示范的那些招式，沈青能记住一式两式都很不容易，更不要说实战的时候去应用了。其实大部分孩子都是这样，真正打起来就像孩子斗气一样扭打在一起毫无章法，顶多有人力气大一些，更狠一些。不过也有少数几个天赋好的，把招式用到对战中，几下就能结束战斗。如果对上了他们，沈青往往刚刚冲上去，就被人打倒在地，不是脸上挨巴掌，就是腿上挨踢，死疼死疼的，还显得特别的蠢。
白凤是一个，第一次和沈青打的那个孩子也是一个。
身体素质不如人就算了，竟然连领悟力也不如别人，这种认知让沈青感到有点羞耻。
虽然格斗不是沈青的强项，但她对发现问题，总结问题，解决问题这一套还挺熟的。在又一次被大佬们按在地上摩擦之后，她渐渐有些明白了。
自己是个女孩子，拼力气拼狠劲怎么也拼不过男的，想要赢，基本功要扎实，不能让人一下就撂倒，力气拼不过就得靠巧劲，得用上那些个格斗技巧。教官教的时候只比划那么一下，很难懂，所以得练，不能仅仅跟着他们的训练量走，自己还得加训，就好像以前做数学题，老师讲一遍不太懂，做作业去练一遍，聪明的全会了，不会的就得自己买习题再练，练到会为止。
想完这一套，沈青忍不住要为自己点个赞，自己怎么这么聪明，这么能发挥主观能动性呢？她甚至还发散性地想到了白凤那里效果不好的问题——跟个孩子叨叨文言文有什么用呢？得和他讲一些实在的，能理解的，能应用的，而且得有个体系，不能想到什么讲什么。
她一个人躺在地上瞪着天空想这些事情想得很入迷，甚至嘴角上扬，仿佛见到美好明天在招手。
白凤看到她这个样子以为又疯了一个，他拿脚尖试探性地碰了碰，不想她一下子就站了起来，充满热情地说道：“同学，我们约架吗！”
看来是又疯了一个。
白凤不太理解沈青为什么一下子对加训这么有热情，但这总归是件好事。而沈青呢，终于知道白凤每天都比她起得早是去干什么了。
你以为学霸和你玩就真的是一直不务正业在玩耍吗？不，他们都在偷偷学习！但这至少说明他们也不全是靠天赋，努力会有很大效果。
沈·学渣·起不来·青不由对白凤发出了控诉：“你怎么不叫我一起呢？”
白凤没有说话，只给了她一个眼神。
沈青体会到了，看来是没叫醒过。
一般来说，这种情况下沈青会选择熬夜去完成这些多出来的事情，但是一来她已经吃过一次熬夜的亏了，二来体力劳动后的晚上实在太累，真的肝不动。所以沈青千叮万嘱地让白凤清晨叫她一起，并且强调他可以用一切人道和非人道手段。
事实证明，人心里藏着事，有意识地提醒自己要早起的时候，还是很容易一大清早就醒的。沈青起的时候白凤还没醒，她也不叫他，轻手轻脚地先出了帐篷，打算在外面等。这一会儿天还没亮透，天幕是一片墨蓝色，缀着几颗很亮很亮的星子，沈青很少见到星星，不由多看了几眼。这一会儿山野里很宁静，只偶尔有风吹过树梢，会惊起雀鸟。
沈青想到了有时候作业写不完，只好四点钟起来补，那时候也是这样的墨蓝色，这样的安静。想到一半，沈青不让自己再想下去了，再往下想就会想家，难免就要意志消沉。
有明确的回家方案之前不要想家，是沈青最近给自己定的一个规矩。
“喂，白凤呢？”突然有人拍了拍沈青的肩，问道。
沈青回头，见到一张面无表情的脸，是那个常常和白凤搭档对打的孩子，也是自己第一次对打的那个，沈青突然感到事情有些不妙，瞄了一眼没什么动静的帐篷，回答道：“他……快出来了。”
这个孩子平时挺厉害的，上次因为轻敌被沈青撂倒，心里一直憋着口气咽不下去，这下子出气的机会来了，他笑了笑，说：“他还没出来，不如我们先来热热身。”
话音一落，他就冲了过来，沈青当然不是他的对手，勉勉强强抵挡了两三招后，就被一个肘击打得撞在树上，痛得她站不起来，一抬头却见他还没有停手的意思，一脚旋起，似乎打算补个踵击。
沈青心想这下凉凉了，忍着痛想躲开，却见旁边又冲出个人来，用更快更准更狠的一脚踢在他后腰上，他重心不稳，一下子向前扑到在地上，他很快扶着腰站起来，呸呸吐掉两口土，转头一看，白凤抱着手臂冷冷看着他。
他哼了一声，说：“不错嘛，你也学会偷袭了。你这么护着她有什么用？就她这样的，下盘不稳，反应慢，脑子笨，就算你护着她过了一年，她也通过不了鬼山血潭的测试。”
白凤听到这话倒还没说什么，沈青先气笑了，说道：“就我这样的，你还输给我？我能让你输一次，也能让你输第二次。”
不错，刚刚被人打趴下的沈青就是有这种蜜汁自信，更何况现在白凤还在。
那孩子觉得可笑极了，她都弱成这样了，竟然还好意思说这种话，就算白凤厉害点，和她又有什么关系？随即便不再理会她，转头和白凤过起招来。
白凤倒不觉得可笑，只是希望沈青真的能做到。
沈青看着两人一来一往，知道白凤今天是不能陪她练了，就坐在那里，一边缓解疼痛，一边研究他们的招式。研究了半天没研究出什么来，也就不再去想，干脆站起来，把学过的招式一一复习巩固。这倒还有些效果，至少下午对练的时候，不说应对起来得心应手，至少脑子里闪过一招半式，打完了心里也回想得出刚才哪里打得不对，哪里可以攻，哪里可以防，哪里有间隙可以破对方的招。
今天运气不错，沈青和白凤都为自己赢得了晚饭——面饼。沈青心里清楚这已经是不错的晚饭了，生理上却还是有些作呕，她现在想念一切以前的食物，妈妈做的菜，垃圾食品，甚至是学校食堂。想吐归想吐，吃还是要吃的，他们一边啃着饼子，一边交流今天的学习心得。其实多数时候是沈青在说，白凤只偶尔提醒她一些要点，纠正她一些思路。
相处了这几日，沈青也有些摸到白凤的性格了，他沉默寡言，但心里很有自己的一套想法，对自己人也很好，一幅看透世界的样子却还是有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追求。之前她说的一套一套的白凤听不进去，一方面是距离他的生活有点远，另一方面就是没有戳中他的点，不是他想听的，不是他认同的。所以沈青这次打算试试庄子的寓言故事。
“凤仔，你知不知道有一种鸟，有几千里长，是由几千里长的鱼变的。”
白凤想象了一下几千里长的鸟和鱼，发现并不能想象出来，于是他提了一个很有建设性的问题，他说：“这么大的东西，它吃什么，不会饿死吗？”
“那是一种……神兽，对，神兽是不会饿死的。”
“哦，那要是找到这种神兽，腌了应该可以吃很久。”
沈青：？？？不错哦，连烹饪方法都想好了，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喜欢吃呢？
沈青想了又想，觉得是自己语文表达能力太差，不能表达出《逍遥游》的仙气。于是她努力去回忆短短假期背过两三遍的超长课文，缓缓诵道：“北冥有鱼，其名为鲲……”
沈青试图用缓慢深沉的语调掩饰自己的磕磕绊绊，背到最后却发现自己记得还挺牢，不由又有些高兴。不过重点不在她沈青背不背得出，而在于白凤。她偏过头去看白凤，白凤没有说话，他抱着双膝，望着天空不知在想些什么，但沈青分明看见他眼中闪烁着星星一样明亮的光。
御风而行，扶摇直上九万里。那是怎样的自由？
作者有话要说： 请背诵全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