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有病没病》鸦六

30、第 30 章

　　月光斜射下的人影被拉得好长，那微弱的呼救声戛然而止，却听着不似被人捂住口鼻，霎时难以发声。夜猫窜过，垫着墙角的垃圾袋跃入内墙，万物归于静寂，方才的一切就跟从未发生过那般。
　　他俩屏息少顷，心想这实在是太诡异了。

　　肖洵已打开手机自带的手电筒，照向地面，却不敢将亮度调太高。他的心脏不住狂蹦，开口也尽量在压低声音：“过去看看？”
　　高祁也镇定下来，问：“肖洵你怕不怕？”
　　“还凑活吧，你呢。”
　　“走慢些。”
　　高祁虽没直说，却以手臂将肖洵护在右后侧。

　　路灯昏黄不甚亮堂，今夜还他娘的坏了两盏。
　　路窄且深的小道，是斜坡路，介于就近两栋破旧小区外，本想着他们武大学生对这条道轻车熟路，往日也有行人，没什么好担心的。
　　偏偏当下仅他二人，那诡异的阴森感不觉更添几分。

　　“等会儿有什么不对劲的，你就先跑，”高祁压低声音道，“知道吗。”
　　肖洵堵他的话：“你别这样，我不是那些女生。”
　　“我没把你当女生，”高祁却哑声纠正他这话，“必要时候你得好好的，记得报警。”
　　“你别多想，不会什么事都冲着咱们来的。”肖洵轻声道。

　　他话一出，高祁也只好劝自己，不至于什么都往阴谋论的方面想，尽管李钟郴上次那事给他心底埋下了重量级别的定时炸.药。

　　犹记那呼救声的来源更偏向于左前方，且正好是入口处另一条道的岔口。高祁的手臂让肖洵抓着，彼此的心跳声在静谧场合下不觉被放大，他用另一手掌覆上肖洵的手背，像是在宽慰道：别怕，有我在。
　　两人蹑手蹑脚，各自都敛声谨慎，而肖洵也确因他的举动感到了心安。

　　正处路灯下，与拐角道仅一壁之隔。
　　高祁刚要探头，不想肖洵手上一拉，他俩便直直蹲下，高祁刚要问肖洵想干什么。
　　肖洵朝他耳边私语：“手机给我……”
　　高祁后知后觉，摸出了手机。

　　只见肖洵动作眼疾手快，拇指先是扳下静音键，将音量调至为无，再将亮度调为最低，最后点开相机的摄像功能。

　　高祁顿然噤声，他知道肖洵要做什么了。
　　同时，肖洵单膝跪地，维持着纹丝不动的姿势，也不必凑近脑袋，仅朝墙壁外探出手机顶端少许，明显是要录下岔道里的情况。
　　紧接着，是从未有过如此漫长的几秒钟。
　　砰、砰、砰——
　　他俩在心中皆捏了把冷汗，稍稍斜了些身子，侧过目光，便能从手机屏幕上拍摄的内容看清岔道里的画面。

　　两人皱眉对视，分明什么奇怪的现象也没有，更没看到哪儿有人。

　　待肖洵将手机移回，不想那手机因短促的倒倾，而暗了屏幕。
　　高祁手上蠢蠢欲动，然手还没来得及做何动作，就在肖洵要开屏的前一秒、甚至不足一秒，那纯黑屏幕犹如一面镜子，映出顶部的怪异画面，直令他下意识仰头一望——

　　他的双瞳登时撑大，头脑嗡嗡发麻。
　　直观的视觉感受太过强烈，高祁浑身僵硬，额间有冷汗渗出，却当即强抑下内心翻滚的倒胃，径直伸过手遮住了肖洵的双眼。

　　肖洵理所当然地一怔，不敢吱声。
　　下一刻，他准确无误听到了高祁沙哑的嗓音响起：“乖，低着头，我们回去。”

　　凌晨十二点，洪山区公安分局。
　　高祁和肖洵被分开各于两间隔离室做笔录，桌面上摆着茶，还是已然冷掉了的那种。

　　眉目和善的女民警，坐在高祁正对面，手持中性笔的动作在纸上顿住，继而问：“晚上二十二点四十九分，你们下的公交车？”
　　高祁颔首答她：“当时要关掉手机音乐，就顺便看了眼时间。”
　　“你们学校宿舍门禁是十一点？”
　　“是，所以才抄小路，想在门禁前赶回宿舍。”
　　“你还答得挺详细的，”女民警笑道，“不用太紧张，只是个简单的笔录，就当是在聊天好了。”

　　高祁挤了挤嘴角，却发觉怎么都笑不出来。

　　女民警又问：“你刚说，尸体是从手机屏幕倒映看到的？”
　　高祁解释：“嗯，因为不清楚那条道上是什么状况，我男……我朋友当时怕我们探出头会暴露，就想拿我手机录段视频看看情况，毕竟就冒出个摄像头，不容易被发现，有什么事我们也好赶紧脱身。”

　　听到这儿，女民警觉着他们甚是有点儿可爱，褒贬参半，这行为完全像是侦探类美剧看多了的后遗症，她也不拆穿，接着道：“看到头顶好几层楼的阳台上挂着具尸体，是不是挺害怕的。”
　　高祁的喉结动了动，实话实说：“还好。”
　　女民警投来欣赏的眼神：“挺好的，把视频发我们一份，就可以走了。”
　　“……”高祁深感突然，“真的可以回去了吗？”
　　女民警起身，以眼神示意高祁要离开隔离室：“可以了，你们俩的口证都对得上，没什么问题。”

　　出了隔离室，深夜的局子里仿佛浸着一股子的泡面味儿，扑面而来，没人打盹空闲，毕竟要忙的案子可并非他们今晚遇到的这小小一桩。
　　女民警还在身旁说着：“手机保持开机状态，可能接下来的调查还会联系到你们，今晚也感谢你们能在第一时间及时报警，对了，需要让人送你们回学校吗？小刘！”
　　“欸郦姐——！”

　　“不用，怪麻烦的，我俩今晚不回学校了，凑活晚就行。”高祁嘴上说着，刚出走道，一眼就看到了正缩着脑袋、脸色稍有些苍白的肖洵。
　　只见肖洵不安地坐在大厅长椅上，手上紧紧攒着手机，装着香薰加湿器的袋子被放置地上。
　　“那好吧。”
　　“没事的，那我们先走了。”高祁跟女民警简短道了声。

　　接着他在几步路外，勉强笑着喊了肖洵一声，就见对方闻声乍然抬起眼眸，蹭地一下起身，脸上分明是挂念许久终于得以放下心的表情。
　　高祁快步走去：“等久了吧？今晚只能住外边了，衣服明早回学校换吧。”
　　肖洵生硬地点了点头：“好。”
　　看着他充血的双目，高祁问：“是不是困了。”
　　肖洵难得也挤出个笑：“还行，我就近订了晚旅馆，环境可能不是很好，你能住得下吗？”
　　高祁揉他的脸：“说什么呢，桥底都能住。”
　　“就是我有点饿了。”
　　“那咱们去找些吃的，”高祁给他提起了纸袋，“走吧，明早你还有课，争取能多睡会儿。”

　　他俩和民警同志们道了别，走出洪山区公安分局的大门那刻，高祁忍不住想这案子的细节，心说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破案。
　　可他又强迫自己不能再继续想下去，否则内疚感吞噬袭来，只会令他不知如何面对肖洵。

　　除却偶有驶过的汽车，路上无一行人。
　　路旁走道，肖洵走了几步，突然回过身子，伸出手臂，上手抱住了他。

　　任由对方抱着自己，高祁忍不住道：“怎么啦。”
　　“你刚才不说话，”肖洵闷闷地说，“是内疚了？”
　　高祁顿了半晌：“……嗯。”
　　“能跟你一起听着歌坐公车，今天我特开心。”
　　肖洵无比真诚，这话全然发自肺腑。
　　“可是让你撞上了这种事，怪我瞎提议，否则咱们坐地铁早就能回到学校了。”
　　“别揽了，是我今天乌鸦嘴，问那几个妹子想不想进局子喝茶好吧。”
　　高祁轻抚他的后背：“刚在做笔录没吓到你吧？”
　　肖洵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更没半分要放开手的意思。
　　悄无声息的夜里，高祁也回抱肖洵，许久，才朝他苦涩道：“抱歉。”
　　却听到肖洵柔声说：“没关系啊，笨蛋。”

　　……只是，在高祁无法揣摩的眼神里，他从未得知，肖洵因今晚而回想起了某件非常不好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