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时向晚晴》苏染漓

4、惜余春

　　循着密道走下去，很快，她们就来到了谷内。
　　“天啊！这还是西北大漠吗？”从密道口出来，众人皆是一惊。站在云染身后的水仙不由得惊叫出声。这谷内与谷外完全不同。谷外是风沙连绵的戈壁，而谷内却是青山绿水的桃源仙境，这令人感到自己身处于的是江南柳色青青的小镇。
　　也许这就是殷渠楼得以在西北之地存在的原因吧，云染微微点头。她也曾经猜测过，却不想是这样一种情况。这个世间无奇不有，也许是自己太孤陋寡闻了吧。
　　“快些走吧，最好今天就把任务做完。”没有时间流连这难得一见的风景，云染只是回头严肃地看了其他几名还陷在吃惊中的女子。但说罢，她又感到不忍，如果今天就这样死了该怎么办，临死之前如果能多看几眼这个世界的美好那也不枉此生，“你们先歇会儿吧，这一路也够累的。”
　　呃？怎么一向冷漠严肃的冬苑主今天会突然变得这样温柔？众人都是不解，互相疑惑地对视了几眼，却怎么也不敢开口问凝望远方的云染。既然苑主给了我们休息，那就不要辜负这一片美景吧。
　　“水仙姐姐！快过来看，这里有山茶花！”山茶今年只有十四岁，是群芳阁中最小的孩子。此时，她正在密密的花林中奔跑，显得天真可爱。望着她稚气未脱的脸庞，云染叹了口气。她还只不过是个孩子，一个正属于青春年少的孩子，但为何，她却做了一名杀手，在血腥的厮杀中成长。甚至，今天，她的生命就要走到尽头了。这对一个人来说是多么的不公平，但这个世界，又有什么是可以公平的呢？有人腰缠万贯、富甲天下，有人穷困潦倒、凄惨一生，这个世间本身就是不平衡的，没有人能以其的力量去改变。君王不行，朝臣不行，平民不行，乞丐不行，就算是她们，也不行。
　　那垂凉可以吗？忽然想到楚垂凉，想到他曾经说过的一句话：“我希望我能以我的力量去改变这个世间的种种不好，让人人平等，让每个人的生活到都好起来。”记得他说这句话时脸上踌躇满志的表情，云染不由得凄凉地笑笑。他们都分别了这么久了，她又怎能知道，他的理想实现了没有。估计是没有吧，否则，她对他也应该是早有耳闻的了。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攥紧了袖中那一条素绢，。如果真的是他，那他们，今日起不是就能相见？只是，他是以什么身份和自己见面的呢？是敌人？是故人？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恋人？是……
　　无论是什么，他们今日，还是会相见的吧，除非他不愿见他。能在临去之前见上一面，她就已经很满足了。从前花树下的约定，从前月光下的承诺，今日，不知能否兑现。虽然彼时他们都还是孩子，但，孩子的感情是最纯真的不是吗？没有那么多恩恩怨怨的羁绊，没有那么多世俗纷争的烦恼，他们之间的一切，都是那般的美好，甚至，连楚伯伯和爹看到他们这样也只是莞尔一笑。
　　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无端地想起晏小山的这首《临江仙》的最后一句。云染心里不由得打了个冷战。很感伤的句子，怎么会在此时此刻无端地想起，难道这是在预示着什么吗？垂凉和她……
　　“哗啦”一声，似乎是什么东西掉进水里了。云染匆匆回过神去看，却只见一只小手在湍急的溪流中挣扎，衣袖滑落，露出洁白纤细的腕骨，腕上套着一只绿莹莹的镯子。这不是山茶一直戴着的镯子吗？心中有不祥的预感，云染看向在花林中女子，水仙、腊梅、雪莲……独独少了山茶。再看看众人脸上的表情，个个都是惊诧万分。看来，那个失足落水的孩子就是山茶。
　　“山茶！”过了半晌，原本准备去追山茶的水仙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号。她的小妹妹，山茶，就这样消失于湍湍急流中。她只有十四岁啊！为何，为何，老天一定要她过早的离去，她还来不及品味人生中真正美好的东西啊！水仙伏在溪水旁痛哭，其他人在他身边安慰她。
　　云染走过去，轻轻淡淡地说了一句：“过早的离去也未必不好，如果在这个世间还是如此生存的话，会比死更痛苦。”
　　望着眼前女子绝代风华的平静，众人眼中的泪水渐息。过早的离去，是一种解脱，尤其是她们杀手，经常在不经意之间丧命.这样与死神搏斗的瞬间，她们不是没有想过要早些解脱，但因为生的希望就在眼前，她们不得不撑下去。然后，又开始新一轮的内心纠葛。如此反复而且毫无生意的动作，并不是她们所希冀的。但她们必须要这样做下去，因为，平淡的离去，对她们而言，是一种奢侈。
　　“下一步，我们还不知道能否活着回去，如果真的死了，那山茶在那般惨烈的死前就走了，也算是幸运了。”云然继续说，这一句，令所有人都心惊。不过她们的生命本来就是濒死的，有谁知道自己会不会在下一刻死去呢？看着眼前的花林，她们都沉默了。如果可以的话，让她们再多看几眼吧。
　　“走吧。”云染一字一顿地下命令，她也是步履沉重。前方，不知道有什么在等待着她，是生，抑或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