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家堡》安印

38、承诺

　　飞云阁

　　微风醺醺，窗边的半几上放着精致的小茶炉，炉里点燃的橄榄核慢慢煨着上面极品紫砂壶里的翠羽荷叶，发出淡淡的清香，若有若无地飘散在整个房间。莫羽认真地翻看着医书，不时拿笔摘记。
　　沨邩妖鬽依在香妃榻上瞅着坐在书桌前看医书的莫羽，悠悠伸了个懒腰：“小影怎么样了？”
　　“小影真是幸运，这样都能捡回一条小命，这次要不是你和你的‘闇灵珠’，恐怕也是回天乏术，造化阿~~”莫羽放下书，起身走到窗边的半几上，取下紫砂壶，倒了杯喷香碧绿的荷叶汁端到沨邩妖鬽面前，“养气凝神的，喝吧。”说着，在椅边坐下。
　　“等小影儿好一点了，你打算怎么怎么做？” 沨邩妖鬽接过茶杯，品着香茶随口一问。
　　“家规伺候！”
　　“什么？！”莫羽话音未落，沨邩妖鬽猛地坐了起来，“影刚捡回一条命，身子虚的吓死人，你对他动家规是不是想他再死一次？再说，他搞得自己这么惨还不都是为了你？”怒气冲冲地将手里的杯子塞回到莫羽手里，“我不管，你要是敢对小影动家规，我以后就再也不来找你玩了。”一扭脸，再也不要看莫羽。
　　看看，看看又来了，莫羽忍不住暗自叹了口气，心底隐隐传来酸痛，每次说到小影，沨邩妖鬽都一副不顾一切，不惜翻脸的架势。莫羽很想知道，为什么这个脾气狂放不羁，眼高于顶的沨邩妖鬽偏偏对小影偏袒到几乎摒弃理智的地步，但凡与上和影有关的问题，绝对把影放在首要位置，究竟是什么让他这么迷恋……
　　想到这里，莫羽忽然有些自嘲地笑了，这样的感情有理由吗？自己还不是莫名其妙的被那双金银妖瞳给拐去了？哪怕他对自己如此的若即若离，心还是义无反顾地陷了下去……
　　也罢，反正分离的日子也不远了，这个秘密就这样埋着吧，到时候随着自己消失无踪对大家都好。
　　“其实你很早就认识小影了对不对？当初你想办法接近莫家堡就是为了接近小影的对不对？”莫羽平静了一下自己的心气，状似随意地问。
　　忽然被人揭穿目的，沨邩妖鬽微含惊讶的看莫羽一眼，显得脸上微微有些难堪：“这个……恩……”踌躇片刻终于决定坦白，“对，当初我来就是为了他。我父王在各界都布有眼线，以便在时机成熟时一举吞并，正如我皇兄在人界以七杀门为俺护一样，我的任务是监视灵界，可是……我一向对那种事情不感兴趣，所以只是把事情交给手下人去做，自己整天在各界乱逛。”
　　“呵呵……倒真是你的风格。”莫羽撑着下颔，斜睨着沨邩妖鬽。
　　有些恼怒又有些无奈的看了他一眼，沨邩妖鬽索性在把自己的身子背过去一点，不受他干扰：“不要吵，等我把话说完。有一日我收到消息，说我的下属因为误会与烨焱族起了冲突，等我赶到想阻止为时已晚，战事已经两败俱伤，烨焱族的族长战死，烨焱族被灭……我听说烨焱族只有一个活口，就是小影，所以千方百计想找到他……”
　　“想找到他做些补偿？”莫羽皱着眉问，这灭族之恨岂是随随便便就可以补偿的。
　　沨邩妖鬽缓缓点头：“虽然我不知道要怎么去补偿，但是我告诉自己一定要找到他，至少可以代他的亲人照顾他，让他不至于飘零一人。当我找到他确切的下落时，他已经被你救回了莫家堡。当我看到他的脸时，我就越发不能原谅自己，他还那么年轻，以精灵的岁数论起来，还是个没有成年的小东西，却因为我的失误成了孤儿。我回魔界，将这次冲突的责任统统揽上身，趁机向父王辞去了所有职务，为的就是能专心守在莫家堡，守在他身边。”
　　这真是……有点麻烦阿。“小影知道这件事吗？”莫羽看着沨邩妖鬽，眼中闪过一丝痛楚。
　　沨邩妖鬽摇了摇头：“我没对他说，若是让他知道，他一定会杀了我为族人和亲人报仇，我不是怕死，我只是想在他身边多留些时日，能多照顾他些时日，至少在他能杀死我之前，多宠他一些……”
　　原来如此。
　　“这次你豁出性命地救他，也算换了债了。”莫羽在沨邩妖鬽的背后，静静地凝着他的侧脸，一遍又一遍描绘着总是让自己失神的面容，这个……傻瓜，到如今，他竟还未清楚对小影是怜惜还是爱慕。只是，现在这个情形，点穿了也只是徒增烦恼……要不就再帮他一次吧，在自己离去之前，再帮一次吧……
　　“妖，照你的意思，要我怎么处理小影私自去赴约这件事？”收敛起心情，莫羽幽幽地问。
　　“嗯……照我说，等他养好伤之后私下给你道个歉就算了。”听到莫羽的口气还有商量的余地，沨邩妖鬽微微转过身。
　　“哈，我以为你会说影杀了七杀使者为武林除害，要我大肆奖励呢。”莫羽挑高眉瞪着沨邩妖鬽，他还真天才！
　　“哼，本来就是嘛！”讨厌，把他的心里话都讲出来了。
　　莫羽眼神暗淡，脸上浮现出一丝惨然的笑：“莫影无视堡主命令擅自行动，原本就犯了家规，如果不罚何以服众？就算他立了功，也要赏罚分明！再说，小影的性格你不是不知道，姑息他一次难免他不会有第二次，可是他不会每一次都这么幸运。现在不做规矩，到那时就晚了。”他缓缓站直身体，如扇的睫毛轻颤，优美双唇微微抖动，轻轻一句，“妖，你这么疼小影，不会舍得再看到他奄奄一息的样子吧？”
　　“可是……”沨邩妖鬽低眉略衬片刻，“把家规搬出来也太厉害了，小影受不住。”
　　“船到桥头自然直。”莫羽沉默了片刻，正色道，“妖，鬼界举兵进攻魔界，你皇兄带兵迎战，却输得很惨。”
　　“这件事情，在你昏睡的时候我已经知道了，他只是输了第一场，严格地说来是两败俱伤，魔兵作战时一旦遇到威胁生命的强敌会魔化，那时他们没有思想没有感觉，仅仅就是杀人机器，常常与对手玉石俱焚。黩渊皇兄那一战虽未打赢，却也狠狠挫了鬼界大军的锐气。”沨邩妖鬽傲然道。
　　“看来你的皇兄倒是比你上进。”莫羽摇头叹道，“想必你父亲喜爱他多过你。”
　　“我只是志不在此。”沨邩妖鬽冷哼一声。
　　“妖，若是有一天你的父王和皇兄要吞并人界，你会怎么做？”莫羽不禁有些涩然，不是要逼他，只是这事关重大。
　　沨邩妖鬽眯眼看着莫羽，英挺俊逸的脸上是少有的严肃，若有所思。
　　“妖，再过些时日你的皇兄魔功即成，到时他就能击退鬼军，接下来的目标难保不是人界疆土。”他沉默片刻，缓缓道，“妖，即使人界充满着各种令人失望的事情，但是我是人，即便为了莫家堡我都会拼死一战，即使我知道那战毫无胜算。妖，我不希望在战场上与你兵戎相见，但我更不希望看到莫家堡沦为奴域。”
　　沨邩妖鬽呆立片刻，静静看着莫羽……忽然挑眉笑道：“你希望我怎么做？”
　　“如果真有那一天，我希望你能……”莫羽顿了顿，含情凤目直盯那双金银妖瞳，粲然一笑后坚决地说：“保护莫家堡，保护人界。”
　　沨邩妖鬽恢复了惯常的满不在乎，神情慵懒地一把抱住眼前纯白的人儿：“嘻嘻，我才不管什么莫家堡和人界，但我肯定会保护小影儿……还有你！”
　　“此话当真？”莫羽微笑，看向他耍赖的俊脸，悠然道，“可敢发誓？”
　　“哼，闇灵族一生只说一次的誓言，今天就不妨给你。”说着沨邩妖鬽以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真语气说出：“我，沨邩妖鬽，以黑暗中最至高无上的闇之魔的契约者身份发誓，我将用生命去守护我的小羽和影儿直至生命终结灵魂毁……”
　　“好好好！”莫羽赶紧捂住那张大嘴，“下面的就不必说了。太……肉麻。”他才不要誓言灵验。他只要他答应好好守着莫影，顺便让这人界免受魔界践踏就好。其他的……他会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