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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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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事情要往回追溯大概三个月,时逢仲夏之末,一日清晨,谷中弟子刚做罢早课,便有“天虎镖局”的范总镖头便领着几名镖师前来拜谷,求见逍遥掌门。
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范总镖头此次从江南千里迢迢赶至中原,目的是要请逍遥派看在武林同脉份上,遣两到三位弟子,前往押镖助阵。
此事打范总镖头向逍遥掌门等几位门派栋梁开口不到半个时辰,逍遥派上至各执事弟子,下到初入谷的小师弟师妹,都已有耳闻。
解宏远身为“逍遥五仙”其中一位的关门弟子,本是有资格列席旁听,奈何他毫无兴致,经那一事后,早没了当初的热血侠义,武林中的是非纷扰,他漠不关心。
直到谷中晚饭时间,素与解宏远交好小师叔寻到他,劈头便道,“天虎镖局”邀请武林同道护镖,据说就是先前开罪“云碧宫”,“云碧宫”放下话来,必砸“天虎镖局”的招牌,令镖局从今往后,再无脸面立足江湖。
范总镖头和众镖师合计,单凭“天虎镖局”一己之力对抗“云碧宫”,无异以卵击石,但人家已找上门来,若低头服输,那牌子都犯不着别人动手来砸,自个便毁得干净了。
没奈何下,只好由范总镖头拉下老脸,与数名亲信的镖师、弟子风尘仆仆地四处奔波求助,范总镖头本是武当俗家弟子,得师门承诺出手易如反掌,武当掌门又亲自修书数封,邀请几大名门正派助拳,其中便包括了少涉武林中事的逍遥派。
小师叔与解宏远年龄相近,脾气相投,几乎是与解宏远同辈论称,冲着他便道:“掌门师兄这回必定是答应的了,他纵不在乎什么‘天虎镖局’,那武当掌门的面子他可是一定会给的。闻归,你不是一直想找那‘云碧宫’的晦气么,师兄现在还没决定好人选,你赶紧去毛遂自荐一下,他一定巴不得!”
解宏远却听出了不同寻常来,他拉过小师叔,两人避过众弟子,往谷中后山方向漫步中,见四下无人,方疑惑开口:“不是吧小师叔,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蹊跷啊?那‘天虎镖局’的范镖头,自打接手镖局,二十年就没丢过镖物,黑白两道都买账的角色,为了‘云碧宫’这般大动干戈?说不过去啊。”
“云碧宫”在江湖中虽因淫1邪1贪1色而臭名昭著,但并非大奸大恶之辈,历代宫主也鲜有过问武林恩怨,解宏远追查这伙人日久,知道他们飘忽不定,极少现身,他委实难以想像“天虎镖局”究竟有何事能开罪得了“云碧宫”。
不过小师叔显是不曾留意这些,他可比师侄更懒理红尘俗世,听罢解宏远的疑惑,不以为意地笑道:“你管它是不是有蹊跷还是‘八敲’,你倒是要不要去?我可是怕你错过机会,好意来告诉你啊。这回可是为武林同道振我派声誉的事,你也犯不着溜出谷去,累得我那大师兄二师兄时不时地成两只斗鸡——而且,闻归,盘缠还能找掌门师兄要,简直一举三得!”
解宏远撇撇嘴,哭笑不得地对小师叔的眉飞色舞、口沫横飞,有些无奈:“即便我自告奋勇,只怕掌门师伯也……”
“放心!”小师叔爽朗地大笑,“这回我们几个师兄弟都不出面,下一代的弟子中,云何不在了,唯你是佼佼者,大师兄再不服气,也没屁用,谁让他……”
“小师叔!”解宏远打断小师叔的喋喋不休,苦笑着摇头,“这些话,就莫要说了。”
小师叔愣了愣,还想说些什么,但见解宏远神色萧索,张了张嘴,终归是把口若悬河化成“锯嘴葫芦”。
解宏远看着一脸悻悻的小师叔,暗悔失态,夸张地向小师叔长揖到地,假意感激涕零地抹泪道:“多谢小师叔一直将小侄心事记挂入心,小侄这就去找掌门师伯,哪怕被他训个狗血淋头,也要争取出谷,不辜负小师叔的一番苦心!”
“这就对了!”小师叔哈哈一笑,但笑声僵硬,他摆了摆头,倏然毫不客气地一巴掌拍到解宏远的后颈上,骂道,“没出息的东西,云何都离开那么久了,你还要作茧自缚!”
“作茧自缚吗?”解宏远喃喃,向小师叔咧嘴一笑,“小师叔,我有蚕宝宝那么可爱么?”
“……”小师叔提着上唇做了个鬼脸,这回是一脚踢向解宏远臀部,“滚!”
解宏远身形闪过,哈哈笑着,趁势飘然而去,丈余外回眸,只见小师叔仍然在原处驻足,他不由心中一痛。
云何,解宏远大师兄的表字,宋云何,大名宋霄,如今谷中上下,大概除了心思单纯、口无遮挡而又辈份不低的小师叔外,再无其他人会这般毫无忌惮地在解宏远面前提及他了。
也或许只有小师叔那般性情中人方能明白,解宏远惨遭背叛之后的伤与痛,并非绝口不提,便能痊愈至完好如初。
然而即便是小师叔,也并不赞同解宏远画地为牢,始终走不出那一夜的梦魇。
解宏远无奈之下,也怠于辩解,这几年他孜孜不倦所求的,难以成言,出口便是荒唐。
他打起精神,前去拜见掌门师伯,令解宏远惊讶的是,那位近来愈发乐意刁难他的掌门人,一听他提及相助“天虎镖局”的事,全不用他再费口舌,满口答应下来,甚至还亲切地问起解宏远,其他人选的意见。
解宏远心思活动,出口说了两名掌门师伯得意门生的名字,却见掌门师伯眉头不易觉察地轻微颦起,他登时心下明白,即刻改口,转圜笑道,这等小事,无需劳动师兄们大驾,随口搬出师伯和四师叔的几名资质一般、但入门时间不短的弟子,果然掌门一听之下,拂须颔首。
这下解宏远算是确定无疑了,“天虎镖局”这档事,肯定不是护镖那么简单,内中只怕另有乾坤。
当夜,在后山别院修过晚课后,解宏远抱剑凝气,心神却怎么也定不下来。
这别院小屋粗糙简陋,是解宏远自己从山间砍了些竹木,照着工匠的绘图,在小师叔名为帮忙实则添乱的参合下,乱七八糟地搭建起来的。
建好之后,解宏远禀过师尊和掌门,远离弟子宿地,搬到了此处,离群索居。
众人怜他遭逢惨变,心碎神伤,尽管于谷中规矩不合,却也由得他随心所欲。
正当解宏远要熄灭桌上油灯,强自安枕,蓦然警觉到屋外有人,他持剑推门而出,月光之下,但见一高大魁梧的堂堂丈夫,着一身朴素青衣布袍,昂然立于院中。
解宏远一惊跪倒,低声唤道:“师傅。”
来人正是解宏远的师傅,“逍遥五仙”中排名首位的“散仙”李昊苍,他已年过半百,但身姿挺拔如松,面容冷峻如岩,望之若刚至不惑,他看向解宏远,淡淡回了声:“远儿起来。”
“师傅,屋里说话?”解宏远看着师傅那面无表情的脸,暗自嘀咕,难道师傅也是为“天虎镖局”一事而来?
李昊苍往那形状扭曲的木屋觑了一眼,口气依旧平淡清冷:“你那屋子,坐得了人?”
“……蒲团总是有的……”解宏远讪讪。
“罢了。”李昊苍拂袖,以示不愿屈尊,他双目定在解宏远脸上,无波无澜地问道,“你主动要求出谷相助,还是为了‘云碧宫’的事?”
解宏远垂首肃立,恭敬道:“正是。徒儿一日不知当时真相,便一日不得心安。”
李昊苍默然无语,半晌又道:“那镖局此番所保之镖,非同小可,牵连朝廷,你若能不去,就不要去吧。”
朝廷?
这倒是大大出乎解宏远的意料,他皱起眉头,沉吟反问:“那‘云碧宫’为了寻‘天虎镖局’的晦气,连朝廷的货都敢动?这全不似他们的作风啊。”
“不,”李昊苍摇头,“依范总镖头所言,为掩人耳目,只当是寻常江湖行镖。”
解宏远眼神一闪,又问:“那范总镖头可有道明,镖局是如何与‘云碧宫’结怨?”
“含糊其辞,言不及义。”李昊苍言简意赅,他如电如炬的视线在解宏远脸上巡梭,缓缓问道,“远儿,你仍放不下吗?”
解宏远不敢作声,师尊话语不多,然待他一向宽厚,他却时常因敬爱而心生畏怯,在师尊面前少有造次。
李昊苍喟叹一声,声音终有了起伏:“莫说你放不下,为师近来,惊梦乍醒,也时常追悔莫及,为何没能早日看破霄儿的重重负累,令他走火入魔,你们兄弟反目,他如今也沦落邪道,不知所踪。”
“师傅!求您老人家告诉徒儿,那日徒儿昏迷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解宏远倏然向李昊苍拜倒,额头着地,怆然哀求。
这数年来,门派上下,包括自家爹娘,对他如何回到谷中之事皆守口如瓶,解宏远如今见师傅竟有松口之意,哪舍得错失良机,见师傅久久不动,心下一凉,“咚咚咚”地磕起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