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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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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听解宏远这么一说,金成济面团般的脸再次挤出了许多褶皱,不过转瞬之间,又抚平如常,他叹了口气,道:“解贤弟这番话,显见是对天潢贵胄,有所曲解。”
他解释道,先帝统共十二位皇子,如今尚在人世的只有五位,其中皇帝的四皇叔自幼体弱,性情恬静,醉心丹青,耽于妙笔,久居京城,不过是个闲散王爷,几乎是“两耳不闻窗外事”;而十二皇子,那位最小的皇叔,只比小皇帝大了两岁,未及弱冠。再有就是如今在小皇帝身边辅佐的老五齐琸,当年先帝驾崩之时,他自蜀地风驰电掣赶至京城,也是在他的一手操持下,先帝皇孙顺利登基,君临天下。
而这个玉雕像所牵扯的另两位皇叔,分别是老三燕王和老六吴越王。
金成济话到这里,面露尴尬的神色,两条细缝般的眼睛索性拉成了线,巴巴地对着解宏远,兴许是希望解宏远经他这提点,能醍醐灌顶,自行了悟。
奈何一向聪明过人的解宏远却很恰到好处地变笨了,他茫然迷惑地回望金成济,等了片刻,不见下文,呆呆地追问道:“但这和吴越王殿下托‘天虎镖局’押镖又有什么关系?”
不为人察觉地翻了个白眼,金成济腹诽着解宏远,他可不相信这个仅凭酒席上的言语过招便能看破自己行藏的年轻人,会愚钝到参不透天家兄弟阋墙的真相,但解宏远眼神无辜,宛若未离乳的小鹿,他也只好咽下口唾沫,继续解释。
小皇帝年龄尚幼,亲政只怕要好几年后,忠君护主的五皇叔以及一干诤臣自然要替小皇帝看好他的江山,而这其中,对皇位最大的威胁,正是来自小皇帝的那位至亲三皇叔,燕王齐延。
五皇叔虎视眈眈下,朝中噤若寒蝉,即便是与燕王关系最好的弟弟吴越王齐晔,也不敢随意冒逆鳞之险,惹祸上身,免得落个亲王间暗通款曲的罪名。
但到底手足情深,吴越王虽然不能明面上送礼贺寿,但私底下通过江湖镖局,避人耳目,却是可行之道。
哪料到尽管和“天虎镖局”已商量妥当,不道半路又杀出来“云碧宫”这个程咬金,让原本就不太简单的事变得更加复杂。
解宏远顺水推舟地问起“天虎镖局”与“云碧宫”结仇一事,这回回答的换成了雷震北,原来那“云碧宫”的宫主上官宸,在数个月前的一次赏荷盛会上,一眼相中了范总镖头的独生女儿,次日居然遣了媒婆上门求亲,范总镖头自是气得七窍生烟,把人统统赶出了门去。
当夜,范总镖头家中便去了不少不速之客,“云碧宫”的人胆大包天,竟然试图强抢范家千金,所幸范总镖头早有防备,白日把那媒婆等驱离之后,便火速将范姑娘送走,并且通报了官府。
“云碧宫”扑了个空,据闻上官宫主雷霆震怒,全城搜寻,却怎么找不到范姑娘的下落,当即放下狠话,让“天虎镖局”今后别想再舒舒服服押镖,如果不想镖物被夺而令“天虎镖局”声威尽丧,就趁早将范姑娘献出来,以换得生意顺风顺水。
可想而知,无论“天虎镖局”还是范总镖头,面对这般咄咄逼人的“云碧宫”都不可能妥协,真若答应下来,镖局中的每个人在江湖中都无法立足了。
这结梁子的经过,以解宏远对上官宸的了解,确属真实可信,又因事关范总镖头亲闺女的名声,自也不可能逢人便解释,雷震北含糊其辞女色之故,便也可理解。
解宏远在此找不出破绽,便问起镖局为何派人跟踪之事,金成济笑道,这与镖局无关,而是吴越王府的决定。
按照范总镖头的建议,押镖打算分作两股,这个在酒席上已然说过,大队人马先行,声势浩大,押送的是赝品,因为里面有众多高手,“云碧宫”若无内应,当是想不到这一队乃是明修的栈道。
至于后一组,却要错开几日再行出发,之所以在各门派中挑上少在江湖行走的年轻子弟,当然是为了不引人注目,这队里甚至连镖局的镖师都没有,金成济尽管如今是吴越王府中人,但他常年行商,由他领队,乔装打扮成北上的商旅,是再合适不过了。
解宏远颔首赞同,却又笑问:“倒不失为一个好法子,只是你们真能确定,你们挑选的这几人中,包括我,肯定不是‘云碧宫’的内应么?”
金成济哈哈大笑起来:“解贤弟,我们将众多江湖朋友召集在城内,久不论护镖之事,一为了令敌人闹不清我等动向,二,也是为留有观察诸位的时间啊——解贤弟早年与‘云碧宫’的过节,我们也是查得一清二楚,得罪之处,还望解贤弟多加体谅。”
“这个自然。”解宏远嘴上应着,心里却仍在琢磨,这一通说辞下来,他一时之间也找不出有什么不通的地方,唯独是乍然想到,当初范总镖头和掌门师伯私底下定是说过些什么,否则以掌门师伯那酷爱炫耀的习性,在这等各门派皆有弟子参与的场合,断不会挑选那两位草包师兄。
其中是不是还有什么秘密?
“至于三,”金成济话的却未完,他目光落向那玉雕像处,又变得恭敬起来,“却是因为这玉雕本有两座,现今只完工了一座,而另一座,吴越王殿下始终觉得不满意,毁了好几块玉,迄今,才算临近完工。”
“两座?”解宏远也跟着看向那座雕像,奇道,“一座表心意,已经可以了吧!两座这是要干嘛?搁在燕王王府,一边一座当门神?”
“……这个……”金成济再次不为人察觉地翻了个白眼,却不得不答,“遵照吴越王殿下的意思,一座是燕王像,那还未完工的玉像,则雕的是殿下本人。”
解宏远一听便笑出声来:“吴越王本人?这可有趣了,我从没听说过弟弟给哥哥贺寿,送哥哥自己的雕像,还是玉的,一对儿?意喻一对玉人?那若有幸,还真要见一见这弟兄美人了。”
金成济的白面团脸渗上了墨,干咳了两三声,解宏远止了笑,看向金成济:“你们是最初打算分头行动时,便把我安排在暗渡陈仓的小队呢,还是今天临时决定的?”
那两人对视了一眼,雷震北赔笑道:“是,是临时,解世兄,午后小聚时你也看到了,那几位年轻朋友来历清楚,人脉简单,但坏就坏在,阅历太浅,自视过高,我和金大人都不便出手,正好解世兄晚来一步,哥哥我便顺水推舟了。”
见解宏远满意地点头,雷震北瞄了一眼金成济,小心翼翼地问:“解世兄,有一事我是怎么也想不明白,老堵得慌,你能不能说穿了,让老哥哥心里痛快?”
解宏远微笑道:“雷总镖头客气,你和金大人是想知道我是如何猜中金大人身份的吧?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情么?金大人那身威风,与咱们这升斗小民,可谓是格格不入啊。再者,雷总镖头啊,你可能没留意到,当金大人建议小弟和那位石少侠比试的时候,你看向金大人的眼神,那可比瞅范总镖头,都恭敬得多了。”
“哦哦!”雷震北做出恍然大悟状,仰头哈哈大笑起来,中间和着金成济“嘿嘿”的两声。
等他们各自笑完,解宏远却敛了笑意,正色道:“小弟既是受师门所托,自当为‘天虎镖局’竭尽全力。只是蒙金大人和雷总镖头高看,愿意对小弟坦诚相待,小弟愿肝脑涂地之余,不知还能不能求金大人一件与此次护镖相关的事情?”
金成济一听便知解宏远的意思,是要借助吴越王府的力量,此次行镖,能有解宏远的鼎力相助,那是再好不过,而且这人行为举止虽嫌轻浮,但聪明通达却无需赘述,想来也不会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不妨先听听看他的要求。
他笑道:“解贤弟直说便是。”
解宏远沉吟了片刻,慢慢地开口:“小弟请金大人帮忙寻找一个人,那人,如今当是与‘云碧宫’有所关联。”
“哦?”金成济这回来了兴致,眉毛和两道细缝齐齐弯起,“是什么人?”
“他姓宋名霄,字云何,原是我师尊的大徒弟,我的大师兄。”解宏远看向金成济,“如金大人答应下来,小弟……在下可描画人像一张,方便金大人寻找。”
金成济点头,又问:“贤弟的大师兄怎么会和‘云碧宫’有关联?”
解宏远久久不答,半晌才道:“内情如何,小弟也不清楚。小弟原本答应了师尊,不能向他人提及宋师兄的事情,只是金大人并非江湖中人,应当不在此戒——雷总镖头……”
雷震北忙不迭连连摆手:“哥哥我此刻就是聋子,出去是哑巴!”
“好。”金成济不假思索地答应下来,“这事交给我,愚兄替你想办法就是,把那龙的路和蛇的路都走一遭,总能有点痕迹的。”
“多谢。”解宏远一笑,也许这并不是个明智的决定,只是光靠他一个人的力量,也许这辈子,他都再难得到一点师兄的音信。
这是他万万难以接受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