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有隐疾（重生）》天何

20、沉香阁

　　见她匆匆忙忙地系着带子，却愈系愈乱，沈慕白摇摇头，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来，去帮她系。

　　他恐怕自己碰着她，刻意将带子拎起来系。不过，饶是如此，他还是难免与她贴得过近。

　　若枫抬眸，只见他高挺的鼻梁上头，一对俊眼紧紧凝视着手中的腰带，一对剑眉微微蹙着，整张脸少有的不自然。

　　他也感受到她的注视，以及她身上近在咫尺的清香，然而他不敢看她——他怕自己此时的局促被她一眼看穿。

　　正这时，夏侯淳澳推门而入，恰见着沈慕白持着若枫衣带。他连连笑道：“我当沈公子仍是执拗着不肯去呢，原来是醉在了美人乡。快走罢，有的是时候共度春宵。”

　　腰带束好了，沈慕白面上微红，对若枫冷冷道了声“束发”，折身与夏侯淳澳先行下楼去了。

　　束发倒是难不倒若枫，不多时她便束好了男子发髻，俯身打量自己一番，除了衣服有些大，倒是没什么破绽。

　　回想夏侯淳澳刚刚的反应，她也难免脸热，他是当自己与沈慕白﹉再者，看夏侯淳澳毫无醋意，她也更为笃定，沈慕白并非断袖。

　　楼下，谢运天等人早等的不耐烦了。见沈慕白终于下了楼，谢云天斜了他一眼，起身要走。

　　夏侯淳澳笑道：“谢公子莫怪，沈兄刚才与佳人缠绵，竟误了时辰。”

　　谢云天闻言，脸上一扫阴云，嗤笑道：“原来如此，我还当你这位沈兄真是谪仙呢，想来也不过是性情中人。哈哈～”

　　沈慕白脸色一沉，本想折身回去，但看着已着了一身男装出来的若枫，他顿住脚步——答应她同去，便就去罢。

　　当朝以风月为骚雅，是以这沉香阁与士子住的客栈并不算远。

　　以谢云天为首的一行公子哥儿大摇大摆地走在前头，夏侯淳澳嘴角微微扬着跟在其后，面色恬然。

　　走在最后的是沈慕白，他蹙着剑眉，看着身边熙熙攘攘的人群，只觉呱噪。他心下想着，怎得这书院不寻个僻静之地来建？

　　若枫在他后头徐徐跟着，心思，如是，沈慕白未折了谢云天的面子，秋闱当是不会再被做手脚吧？而若是他高中，沈凌云也就更不敢打自己的主意了。

　　不觉，沉香阁便到了。谢云天回首，摇着折扇道：“今日本公子高兴，特请诸位来此欢乐一番，阁里的姑娘随意挑！”

　　他身后，那些公子哥儿乐不可支，连连道谢。

　　夏侯淳澳倒是无甚激动，他以往来此也只是图个热闹。他笑吟吟地看向身后的沈慕白：“慕白，你还未来过这种烟花之地吧？”

　　话未说完，只见沈慕白脸色已经变了。他阴测测地斜了若枫一眼，转身便走。

　　前头，谢云天不经意朝这边看来。

　　夏侯淳澳拦着沈慕白，附耳道：“慕白，你的美人都来了，你便别走了。”

　　沈慕白瞥了若枫一眼，未语。

　　若枫心思，回头再与他解释，遂悄悄抻了他衣角道：“公子，我听错了。我还当是书院。”

　　沈慕白明知她是说谎，可待她一凑近了，他整个身子又都软了下来。

　　许久，他冷冷开口道：“下不为例”若枫连连应着，揽着沈慕白向前头走去。

　　夏侯淳澳见状，快了两步，与谢云天挤挤眼睛，附耳道：“在下方才扰了他与姑娘好事，如今他难忍得紧，就想折身回去。谢公子莫怪~”

　　谢云天闻言，嗤笑道：“呵呵，想必不是大家公子，还不及一个丫头明事理。想要女人还不好说，这阁里什么姿色没有！”

　　沈慕白无心踩他，也对他的嗤笑无甚关心，他只是看着阁里走出来的姑娘，眉头蹙得更深了——

　　一位一身水红色长纱裙的女子搔首弄姿款款而出，她浓妆艳抹，半露□□，身上有不能言喻的浓香。她媚笑着揽了谢云天的脖颈，边将其往里头引，边调笑道：“谢公子近日是忙什么公务去了，怎得都不来找水儿。”

　　谢云天趾高气扬地瞥了瞥身后，道：“忙着照顾这帮兄弟~近日便是秋闱，这帮兄弟与我同宿，岂有不加照拂之礼？”

　　水儿闻言，颔首道：“公子好义气”，说着，还不忘回头冲余下的士子抛个媚眼。

　　沈慕白对此着实难忍，他屏气凝神地立在门口，真想一走了之。然余光瞥到若枫，他又不禁蹙眉，她若是又贴上前来，自己会不会又......

　　旁的人都进去了，见他立在原地，若枫便想上前解释一番。她小心翼翼地走到他跟前，说道：“公子，奴婢......”

　　沈慕白只道她又要来娇嗔，只觉心烦意乱。他摆摆手，低吼道：“勿言！”

　　若枫一怔，她此举也是好心，本也只是想帮他忙。怎得他如此动怒？以前种种皆以证明，他绝非断袖。那如今的动怒——莫非他真是不能人事？

　　正不知如何收场，夏侯淳澳却拽了他衣角道：“快来吧，喝杯酒便可。”

　　沈慕白长舒一口气，冷冷道了声“一杯。”冷着脸走进门去。若枫有些悔意，也不知此番自己管这等闲事是对是错，只讪讪尾随其后。

　　刚一进门，就有位四十余岁的老鸨迎上前来。她笑盈盈地对三人说道：“三位公子里边请，要找哪位姑娘呀？”

　　若枫一怔，旋即反应过来，想来自己这身男装还算像。

　　夏侯淳澳摆摆手道：“不必不必，吾等是来吃酒的，只赏花不采蜜。”

　　老鸨笑容一僵。这时，一位衣着单薄的美艳女子从楼上缓缓走下。霎时，整个阁里的目光都被她吸引去了。

　　若枫也呆呆望着那女子——真是世间殊色。夏侯淳澳微眯着眼睛看了看她，便转过头，拉着沈慕白在门口的桌上坐定了，又给二人各自斟了一杯酒。

　　那女子却越过众人垂涎的目光，扫视一番，缓缓向沈慕白走来。

　　“这位公子，小女子可否同坐？”女子说着，声音柔媚如丝。沈慕白头也不抬——他一向对美色无感，除了近日里做过几回荒唐的梦，他便没对谁动过心思。

　　想到梦，他瞥了一眼身边的若枫——她不及求坐的女子美艳，而她眼神里的幽远清澈，却让他心底一颤——他赶紧将目光收回。

　　顿了片刻，女子又贴近了些道:“公子可是初来乍到？小女可侍候公子。”说着，要往他膝上坐。沈慕白也不言语，倏地起了身，冷声道:“你来，我便走。”

　　见状，若枫赶紧替他回道：“姑娘请。”说着，替女子也斟了一杯酒，“这位公子不善言辞，还是在下陪姑娘喝吧。”

　　女子自是不悦，她看了看若枫，也不落座便回去了。

　　谢云天早被这女子勾去了魂儿，他迎上前道：“碧珠姑娘，许久未见，又美艳了几分啊。”

　　女子不语，沉默着又走回二楼去了。

　　老鸨赶紧上前圆场道：“谢公子莫怪，碧珠是咱们阁里的头牌，若不是她相中的客人，便不会接客。况且，”说到这儿，她声音压低了几分:“她可是宁王殿下的心头好，料是我这个做鸨母的，也惹不得她。”

　　谢云天是沉香阁的常客，这些他自是知道。只是，方才见碧珠主动与沈慕白说话，又不理会自己，他才有些不悦。

　　不过，阁里的姑娘多得是，他懊恼片刻，也便气消了。

　　这边，又有个姑娘见着夏侯淳澳不但俊俏，而且笑意盈盈，便上前欲去揽他脖子，夏侯淳澳伸手拦着道：“以在下之貌，欲求殊色，揽镜自照便是，姑娘请自便吧。”

　　青楼女子不易羞赧，闻言，她又凑到若枫身边，敬酒道：“这位公子生得好不秀气呢！一看便是怜香惜玉的谦谦君子。”

　　若枫尴尬地笑了笑，回敬一杯。女子见他不恼，便扭着身子坐到若枫跟前来，伸出手去摸她脸颊：“公子肤若凝脂，我这做女子的都自愧不如呢~”

　　若枫向后微微倾着身子，欲躲过女子的手，却又躲不过。恰这时，沈慕白冷冷说道：“手，拿开~”

　　女子抬眸，看着一脸煞气的沈慕白，讪讪离去，而后与其余姐妹低语道：“那三个男子原是断袖，难怪不唤你我侍候。真是惹人厌烦，断袖不去倌里，来此处作甚！”

　　沈慕白被这里吵得心烦，夏侯淳澳倒是悠然自得地饮着酒，如入无人之地。

　　须臾，沈慕白蹙眉道：“走罢。”起身便走。夏侯淳澳也起身对谢云天称自己身子不适，随之同去。若枫跟在身后。

　　回去路上，夏侯淳澳一路把玩着玉坠，依旧是笑意盈盈。沈慕白则照旧冷着脸。若枫一边安心于靠山躲过一劫——想必前世他惹了这位谢公子，便是因为此番执意不去。如今去了，算是给了谢公子面子，便当无事了。

　　另一边—— 她又甚觉委屈。自己骗他前去，虽是也有为自己考虑，然怎得说也是帮了他，而他却对自己愠怒。只是自己身份低微，她只有敢怒不敢言了。

　　回到客栈，夏侯淳澳称是要去听戏，继续东去了，而沈慕白则是匆匆进了自己房中。

　　若枫也进了房，因着委屈难消，又看着灯烛正燃，案上有纸笔，便随手写了句“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写罢，她心下舒畅了许多。她褪下那身胡服，露出襦裙来。看着榻上料子华贵的胡服，她又隐隐安慰——

　　上辈子，沈凌云待她不善，她亦无力离开。而今，跟在沈慕白身边，虽是要忍他冰冷的性子，却也得了他几分照拂，已是比前世好上许多。

　　正想着，却听着一阵敲门声。她以为是小二，便回着“无事吩咐。”言讫，却外头冷冷的一声“开门”，竟是沈慕白。

　　她匆匆开了门，果是见着沈慕白立在门口。他顿了片刻，伸手递过一个纸包道：“用了。”

　　若枫疑惑地接过，打开纸包，只见里头包着云片糕和桂花糕。她心下感动，心想有如此贴心的主子，受点冷脸又算什么？

　　沈慕白见她感动，别过眼去，垂眸道：“母亲在世时，最不喜浪费。店家拿来，我不得扔，便予了你。方才诳我一事，再为，赶出府去。”

　　他说的斩钉截铁，若枫听得心一阵凉。还以为他是照拂自己，不想只是遵了母亲遗训......自己又是痴了。

　　正这时，一阵晚风吹过，案上墨迹未干的字条竟飞落下来，恰落在距门口不远处。沈慕白夜视好，他瞥见字条上的诗，眉头一皱，折身回去了。

　　若枫拾起字条，关上房门，捧起纸包，一边吃一边想着：饶是再被他轻贱又如何，有的吃穿有的银子赚就好，待赎身之日，便是自己翻身之时了。

　　这厢，沈慕白走回房中，却久久想着字条上那句诗“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她缘何写下那句诗？她的心事如何？又为何引他去烟花柳巷之地？

　　想着，他按按太阳穴，和衣而卧。自己这番是怎得了？怎得管起与科考无关之事？连那云片糕和桂花糕，也是他见着她白日里用的多，特向小二要的。

　　两日后便是科考之日，沈慕白与夏侯淳澳连着谢云天等人纷纷进了场。贡院不得闲杂人等入内，若枫只得在客栈里守着行李静候。

　　临行，沈慕白总觉哪里不安，他蹙眉，回首望了一眼若枫，欲言又止。若枫问道：“公子有什么吩咐吗？”

　　沈慕白别过眼去，“临墨人杂，莫要出去，以免......丢了行李。”

　　他欲脱口而出的本是“以免遭了什么不测，”可话到嘴边却念着不当开口，咽了回去。

　　众士子都进了贡院，若枫百无聊赖地待在客栈中。

　　如今客栈清净得紧，沈慕白临行又悄悄吩咐小二备了上好的饭菜，她一个人倒也滋润。

　　午后，她刚要睡个难得的午觉，便听着小二在外头传唤道：“姑娘，有位故人来找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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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诸位宝贝儿，下一章开始，男主终于要开悟了......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