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诓世》大咩哥

47、卫宁获救（修）

　　山麓之间，琼崖之上，各宗门掌教巍然端坐。长泰城中他们的门徒们交手十一日，他们便在城外安守了十一日。
　　陆念慈不时从天穹中牵引下丝丝云气维持行云妙衍，以演绎城中局势。
　　此时此刻，大大小小的云团在迅速覆灭，各宗主掌教简直如坐针毡、心似火烤。不时有人见自家门徒全军覆没后，哀叹起身向亭中抱拳一礼，步履沉重地转身离去。
　　惋惜、悲伤、焦虑、忐忑……各色情绪在亭中交错。当看到慈航与苦海绞杀在一起后，众人悬提的心稍稍落下。陆续有人起身，带着真诚的感激向陆念慈拱手道谢。
　　陆念慈谦和还礼，言大家皆是正道，理当互帮互助。然而他心中真实所想却是，崔嵬这孩子还是沉不住气。
　　比起慈航这方和乐融融，梵慧魔罗则被包围在仇恨目光之中。但御众师并不以为意，甚至有些心不在焉。他懒洋洋地陷在白狮的雪毛里，活像是一只被放晴太阳晒软了骨头的豹猫。抬手从发间摘下被风带来的草茎，将之揉搓坚韧，编成一枚小小的指环。
　　御众师用指尖拨弄着草茎上的赭红小花，细细欣赏自己的作品。良久，像是终于发现众人的目光，他随手将指环戴上尾指，淡淡浅笑。眉如倦烟，眸若寒潭，在他含威不露时总不经意地流露一种别样的魅力。令人忍不住扼腕叹息，妖魔就该有妖魔的样子，为何偏生要长这样一副面孔？
　　然而可笑的是，当梵慧魔罗不理他们时，各个目光炽烈得似要将这魔头焚烧。而当御众师回视，却不是垂头就是别开眼睛，甚至还有人讨好地向他敬茶。
　　唯有陆念慈还能跟他搭上几句话：“城中局势已成一锅乱粥，即便是我也看不分明。但见御众师这般气定神闲，难道是暗中布置了后手，已有必胜的把握？”
　　说完他忍不住又咳嗽了一声。尹剑心听见后立马脱下披风，将人裹得更加厚实。
　　“我在这里，自是必胜。”
　　梵慧魔罗摩挲着尾指上的指环，他说话慵懒得很，带着点儿漫不经心，但那可畏的自信充斥于每一个字眼。
　　陆念慈抚掌笑道：“御众师果然威仪，然而在下却有不同看法。”
　　“苦海屠杀无辜自绝天下，而我正道中人精诚协作，勠力同心。最后的胜者怎么看，都当是我正道一方。”
　　梵慧魔罗半句话都欠奉，只略带嘲讽地弯了弯嘴角。
　　陆念慈被人冷落不见恼怒：“御众师可愿同我打一个赌？”
　　梵慧魔罗似笑非笑地挑起眼皮，他总算听见一个稍微令他有点儿兴趣的提议。
　　陆念慈道：“以这场道器之争的胜负打赌。”
　　梵慧魔罗弯起丰润双唇：“赌注是什么？”
　　陆念慈道：“慈航若胜，烦请御众师将我尹师妹及其腹中孩儿‘完完整整’地送归慈航。”
　　梵慧魔罗思忖片刻，轻嗤一声：“我还以为你们会想要回顾子瞻的尸骨。”
　　陆念慈微微一怔，侧头轻咳道：“你若愿意，也请……”
　　“怎么说他也曾立誓要与‘梵慧魔罗’执手白头。”御众师竖起手掌打断他，幽邃瞳眸中泛起泠泠冷光，“虽然他人已经死了，但就让他的尸骨陪魔罗到白头吧。”
　　陆念慈一时语滞，不知该如何回答。
　　梵慧魔罗也不需要什么回答，毕竟他做出的决定无人能够更改：“若是我苦海大获全胜，我也要一个人。”
　　陆念慈道：“什么人？”
　　梵慧魔罗道：“你只需回答我，应或者不应。”
　　陆念慈略微思索，颔首道：“可以。”
　　听见他如此轻易答应，作为护卫的卫太乙忍不住出言阻拦：“掌教师弟，你尚且不知他索要的是何人。”
　　陆念慈自负道：“那无足轻重，因为我慈航绝不会输！”
　　于是，二人击掌立誓。在双掌分离前，梵慧魔罗忽然握住陆念慈手臂将人拽至近前。两人目光交接间，他嗓音压低，饱含深意：“你会后悔亲手将他送入我的怀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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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宁庄弟子将客栈一二楼的所有门窗皆用木条封死，固守三楼。他们大部分弟子都在马背上长大，控弦之力非比寻常。当苦海组织好队伍攻来，他们便引弓一轮齐射，将敌人先锋射成筛子。
　　然而，有戮奴想出法子，抬来干草堆于楼下，引燃草垛升起滚滚浓烟，将楼上之人熏得气闷眼花。
　　卫宁庄弟子看不清目标，原本整齐划一的箭矢顿时变得凌乱。戮奴们趁机飞身而上，金刀旋转，将箭雨一斩而空，眼看即将攀上三楼，竟被破烟而来的一支金箭连穿三人。
　　那是射雕者阿尔罕的手笔，他身处浓烟已然放弃使用眼睛，光凭耳力听音辨位，竟也能让射出去的箭没有一支落空。戮奴们目光从同伴空洞的后背穿过，对上三楼射雕者鹫猛的眼神，不由得气势为之一弱。
　　一时间，强攻稍歇，双方开始对峙。
　　阿尔罕震慑住戮奴们后，转头问风一笑：“我们还能坚持多久？”
　　风一笑面露苦涩，摇摇头道：“剩下的箭矢不足二十篓，只能再射三轮。”
　　“我明白了。”阿尔罕深吸一口气，指挥道：“众人听令，三轮齐射过后，拔刀！不要犹豫，见人就砍！”
　　“是！”卫宁庄弟子齐齐称喏，一股压抑凝重的气氛在三楼上蔓延。所有人都知道，当局面落入短兵相接，他们的胜算微乎其微。
　　恰此时，楼下传来一阵骚动，阿尔罕扶窗俯瞰，顿时令他如坠冰窟。只见一群身着戮部玄衣，腰挎狼头大刀，满身血污的队伍从西街口出现，整齐凝肃地向战场走来。苦海的增援……到了？
　　围攻卫宁庄的戮奴们同样看到来者，领头之人喝令那只队伍停步，接着隐蔽地做出几个手势。来者头领顺利回应了他的暗号。
　　戮奴顿时放下心来，放声大笑：“兄弟，你们来得正好，快与我协力将这根硬骨头拿下。”
　　“谈某正有此意。”对面头领微微一笑，拔刀出鞘，瞬间捅入戮奴心窝。与此同时，已经融入戮奴队伍中的“增援们”齐齐拔刀，手起刀落，将身边“战友”砍杀殆尽。即便有人机敏地躲过一刀，但双拳难敌四手，最终还是面带困惑地倒在同伴尸体间。
　　楼上，阿尔罕等人为这突变的局势惊疑不定。他们看见那群戮奴抹去面上污迹，露出一张张芙蓉俏脸。其中竟有一半是女子。
　　“谈玄”淡淡含笑，将染血长刀收入鞘中。虽是一副温文公子的面孔，但在这杀场上自成一股威严气势，令人心折。
　　他笑吟吟望向楼上：“卫宁庄的朋友们，我等前来营救诸位。若是诸位信我，且随我去一安全之所避难。”
　　阿尔罕用锐利目光审视他：“我等先行谢过阁下援手，但为卫宁庄一众弟子安全考虑，有些话我想问个清楚。”
　　套着谈玄壳子的裴戎微微一笑，道：“在下知无不言。”
　　阿尔罕道：“你是他们的头领？”
　　裴戎道：“不错。”
　　阿尔罕道：“你是如何得到戮部衣物刀兵，又是如何知晓他们的暗号？”
　　裴戎道：“在下得素女宫与葬情殿相助，在戮奴偷袭时反杀他们，扒了死人的衣服与刀剑。至于口令……”
　　裴戎身子微侧，让出身后柳潋。柳潋抱拳拱手：“在下素女宫柳潋，想必阁下应当听过本宗有门‘迷魂妙音’，乃是探知情报的绝佳手段。”
　　阿尔罕又问：“你们口中的安全之所位于何处？”
　　裴戎笑道：“嗨呀，这位兄台空口白牙就想套走我等最大依仗，未免太过了吧？在你等自愿同行前请恕我无可奉告。”
　　阿尔罕抿了抿唇，道：“我们与素女宫、葬情殿素日并无交情，为何要来救人？”
　　裴戎道：“贵庄非是我等援救的第一个宗门。在贵庄之前，已有龙威镖局与白山教被我等救出。他们亦兵分两路，假扮苦海援兵前去营救其他门派。”
　　“如今形式，我们这些中立者只有精诚合作才有生存的可能。”裴戎目光诚挚，“可以说，救你们便是救自己。”
　　卫宁庄众人顿时有些动摇，他们不是不明白联合才有出路，但所有人都自顾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只有这个言笑晏晏的男人成功做出行动。
　　阿尔罕发出一声赞赏的喟叹：“最后一个问题。”
　　裴戎道：“请。”
　　阿尔罕道：“你是谁？”
　　裴戎淡淡一笑，如月破云：“江湖散人，崇光谈玄。”
　　卫宁庄上下具是一震，随即发出一阵哗然窃语，夹杂着诸如“算无遗策”“得法天下惊”的字句。
　　影中谈玄得意洋洋道：“阿戎你瞧瞧，大家一听我谈玄名号皆刮目相看，你如今知晓我为何要到处张扬行事、人前显圣了吧？”
　　裴戎习惯地把谈玄叨叨当成耳旁风，他定定凝望阿尔罕：“兄台还有其他疑问吗？”
　　阿尔罕与风一笑对视一眼，两人异口同声。
　　“古漠挞大雁城，阿尔罕（卫宁庄，风一笑）谢过崇光公子及诸位朋友大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