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距离》冰柠檬茶

1、第 1 章

　　裴云笙将手中的炭笔放下，经过一个下午的时间，他细致地描绘出一个精致的人像，发丝根根分明，脸庞弧线优美，衣领更是细致到每一道褶皱都恍如真实。

　　只是这个人像没有眉眼，五官中唯有微勾的唇角，带出一道温柔的弧度。

　　裴云笙怔怔地望着这一抹笑容，目光悠长，细长的手指万分轻柔地点在人像的唇角，好似力道略大些，都会碰碎这张单薄的纸。

　　“裴老师，你的弟弟来了！”

　　门外传来助手热情洋溢的呼唤声，裴云笙惊地一醒，迅速扯过工具架上蒙尘白布将画架盖上。

　　叶奕端着茶推门而入，圆圆的脸上带着笑，他走到茶桌边放下新到的茶叶，一脸朝气地问道：“他说在车里等你，裴老师你现在下班吗？”

　　裴云笙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果然看到了两小时前沈照炎发来的信息。

　　裴云笙：“嗯。”

　　交代叶奕将画室简单收拾一番，裴云笙走出大楼，沈照炎开着车停到他眼前。

　　沈照炎道：“你太慢了。”

　　裴云笙平静轻语：“抱歉。”

　　待裴云笙坐好，沈照炎皱眉一脚踩下油门，一跃而出，在隔音良好的车内都能听到发动机低沉的咆哮声，彰显着主人内心的不悦与烦躁。

　　窗外的风景飞速掠过，过快的速度令裴云笙也皱起了眉，他侧目看了看坐在驾驶座抿唇一语不发的沈照炎，拿着手机的手指动了动，余光略过。

　　Y：老太太的户籍资料还在吗？

　　裴云笙回道：明天给你。

　　Y：好。

　　沈照炎猛然一脚踩住了刹车，裴云笙的身体因为惯性晃了晃，他顺势将手机重新放回包里，抬头才发现遇到了红灯。

　　裴云笙：“照炎，你应该慢点。”

　　沈照炎压抑着烦躁回答：“我知道。”

　　而后沈照炎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裴云笙，一语不发。

　　裴云笙察觉出什么，“出了什么事？”

　　“没什么。”

　　“是生意上的吗？”裴云笙平静猜测。

　　沈照炎还是否认，“不是。”

　　见沈照炎没有开口的意思，裴云笙便闭眼不再开口。

　　当两个都陷入沉默，却是沈照炎先忍不住了。

　　沈照炎的唇几乎抿成一道僵硬的直线，他难掩焦躁道：“你这两天做什么了？”

　　裴云笙浓密的睫毛颤了颤，眼底映出遮阳板的晦暗阴影，“一直都在上班。”

　　沈照炎怒意渐升，盯着裴云笙半晌，才重重一哼：“最好是这样！”

　　裴云笙想了想问道：“父亲让我们一起回去，是有什么事吗？”

　　沈照炎：“不清楚。”

　　对于他硬邦邦的回答，裴云笙也没有感觉到意外，毕竟对于他们的父亲，无论是裴云笙还是沈照炎从来都猜不透他的想法。

　　车最后停到一座别墅中，沈照炎率先开门下车，将钥匙扔给司机后又走了几步，才反应过来停下脚步。

　　回过头，沈照炎不出意外的看到裴云笙慢吞吞地才下车。

　　自从靠近这里，本就话少的裴云笙就更加沉默，原本清冷的眉目中也阴影带上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郁。

　　沈照炎不由自主说道：“今天我妈不在。”

　　这句话对于裴云笙而已，从某种程度是一种安慰，这令他失神地愣住，而沈照炎则是不耐地别过头，催促道：“快点。”

　　“嗯。”裴云笙走在他身边。

　　别墅里的佣人贴心不失热情的接过沈照炎脱下的外套，含笑走到裴云笙面前，“欢迎回家，青砚先生。”

　　裴云笙只是轻轻摇头，“不用麻烦了，等见过父亲我就会离开。”

　　“你一个多月没有回家，刚进家门就说要走？”

　　这个声音低沉威严，每一个字都如重鼓敲在裴云笙的心头，令他不自觉地站直了身体，他抬起头，便对上了一双不悦又傲慢的眼睛。

　　那双眼睛看着裴云笙，好似在估算着一件充满瑕疵的物品一般冰冷。

　　裴云笙呼吸了数下才平复身体潜意识的僵硬，他漠然回应：“我不觉得我需要天天回到这里，况且这里也不需要我来当背景布。”

　　“这里是你长大的家，你出去读个书，把礼数都学没了吗？”沈正渊低沉质问，面无表情却已经能让人感到他的震怒。

　　面对亲生父亲的质问，裴云笙清冷的面孔上缓缓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就如薄冰凝的刃一般冰冷又锋利。

　　“如果不回家就是没有礼数，那么也是我未出生前，父亲您亲身做得胎教好。”

　　沈正渊这时才彻底动怒，目光深沉如夜中浪涌的海面，一双眼里是毫无遮掩地凌厉狠辣，他的眼中不见任何一点温情，望着裴云笙的视线也如同上司看待犯错忤逆的下属一般。

　　“沈清砚，你离家的这段时间是专门去学顶嘴吗？我难道还要再教你怎么和你父亲说话？”沈正渊从二楼走下。

　　沈照炎心下一惊，伸手拉了下裴云笙的衣袖。

　　力道不大，但足以将人扯到他身后些许。

　　沈正渊只淡然地瞥了一眼沈照炎，便走到裴云笙的面前，冷冷道：“跪下。”

　　裴云笙抬了抬眼皮，直着脊梁没有半分犹豫地跪下，膝盖敲在实木的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在这个房子里渡过多年，裴云笙早已明白什么样的选择会令他活的好些。

　　例如在沈正渊动怒的时刻，只需要照着他的话做就好了。

　　沈照炎：“父亲。”

　　沈正渊扫过他，“闭嘴，在旁边站好。”

　　方才还在裴云笙附近的佣人早早无声地退到屋内不易察觉的阴影中，眼前的景象于他们来说，不过是雇主家的家事，他们拿钱服务，万事与他们无关。

　　沈正渊锐利地盯着因为他一句话便干脆跪下的裴云笙，看上去温顺听话的很。

　　“我听说你最近找了个画室老师的工作。”

　　裴云笙微微抬头，他看不清沈正渊眼中的神色，心中涌上一丝不安，“嗯。”

　　“辞了。”沈正渊波澜不惊的下了决定。

　　裴云笙没有半分犹豫道：“不可能！”

　　沈正渊冷笑一声：“你无论是想画画，或者是当所谓的老师都可以，我只有一个要求，别给沈家丢脸。”

　　裴云笙不可思议又觉得可笑至极，“丢脸？我凭我的本事堂堂正正在做一份工作，也叫给沈家丢脸？”

　　“因为你是我的儿子。”沈正渊的眼中毫无温度：“无论你愿不愿意，你都代表沈家的一部
　　分，沈家可以有一个无所事事的败家子，但不能有自降身份，去一个默默无闻的画室当老师的子孙。”

　　“你大可当我不是你的儿子，”裴云笙认真回道：“沈照炎才是沈家的继承人，沈家不需要我来代表，也无需在我身上找面子。”

　　沈正渊冷硬的嘴角反倒勾起弧度：“当你不是？”

　　“从小到大，你衣食住行都是沈家出的钱，哪怕是你学画画用的每一根铅笔也都属于沈家。”

　　眼看着裴云笙的脸色愈发苍白，沈正渊也没有停下他的话。

　　“我养你长大，你的身上流着我的血，无论你愿不愿意，你都是沈家的子孙。”沈正渊一字一字清晰平稳：“好好当你的沈清砚，你是想在哪个城市哪条街开画室也好，还是想去哪个学校当老师也罢，明天告诉照炎，他会解决。”

　　裴云笙：“……”

　　裴云笙没有任何说话的力气，他只觉得浑身冰冷，寒气从膝盖一点点的顺着脉络冰冻了他的四肢，他可悲又可笑的盯着面前的地板。

　　深色的木纹在他的注视下，仿佛化为一张凌乱的蛛网，无形地将他束缚起来，一根一根恨不得扎根血肉，每一根蛛丝都写满了沈家。

　　而裴云笙的沉默也让沈正渊感到满意，他冷声对沈照炎说道：“愣着干嘛，去把你哥扶起来，用餐。”

　　“好。”

　　沈照炎碰到裴云笙的手掌，只觉得冰冷的不像是活人的温度。

　　他再看向裴云笙的眼睛，不出意外地看到一片疲倦的死寂。

　　父子三个人在餐桌上沉默而平静地用完晚餐，沈在渊也不再在意裴云笙是留宿还是离去，他还好似关心地询问了两句沈照炎，关于裴云笙明天之后的画室打算买在哪个地方，在得到一个还算满意的回答后，这件事便彻底定了下来。

　　裴云笙沉默地坐着，在他的无声中，他新的去处便在三言两语之间定好，而身为其中的主角，他的想法毫无意义。

　　重新坐在沈照炎的车上，裴云笙靠着椅背，透过侧边的车窗看到天空，黑夜中只有一轮圆月悬挂，看不到半点星星，月光柔和而清冷，覆盖在裴云笙的脸庞上，有一种毫无生气的冰凉。

　　这一次沈照炎开的非常平稳，他目不斜视声音微凉，迟疑又有些回避地问，“你最近是不是联系了什么人？”

　　裴云笙的眼底重新聚集了光彩，他喃喃自语：“你知道了，那他应该也知道了。”

　　回想起沈照炎下午不明的焦躁神色，裴云笙才自嘲地笑了笑，“我都在画室上了一个多月的
　　班，沈正渊从来没有说过一句话，明明我的事情对他毫无意义，怎么突然就变成我不能给沈家丢脸了？”

　　“原来如此……”

　　“好好地当沈清砚，”裴云笙的声音波澜不惊，“下句话其实是，别做多余的事，别见多余的人。”

　　沈照炎停下车，对着裴云笙摊开手，“把手机给我。”

　　裴云笙的眼睛如月下幽深的泉水，粼粼幽光中掠过不易察觉的水痕，他沉默地注视着沈照炎，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裴云笙声音有些轻颤，他尽量保持平静地问道：“能让我留下吗？”

　　“给我吧，这个账号父亲不会让你留下的。”沈照炎摇摇头，有些烦躁地道：“不是我来处理，也会有其他人，到那时候就不只是一个账号一个手机。”

　　“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裴云笙握着手机的手指越发僵硬，犬齿咬住旁侧的肉，唯有疼痛才能将他的愤怒压在喉咙里。

　　没有可以挣脱的办法，发泄出的愤怒只会更加显出他的无能。

　　他又看了一眼手机的屏幕，上面还留在对话的页面，他才升起的希冀也就此结束，这个页面已经不会再有新的对话了。

　　沈照炎接过手机，他没有看上面任何一个字，这是属于裴云笙的秘密，他需要做的只是处理掉这个手机。

　　裴云笙重新陷入了沉默，随着道路一条一条的驶过，沈照炎在一座公寓楼下停下了车。

　　从路边的阴影中缓缓走出一个人，他一路走到了沈照炎的车前。

　　身材颀长，肩宽腰细，穿着休闲的衬衫长裤，臂弯中松松地搭着一件外套，车灯的强光照在他半张脸上看不真切他的长相。

　　沈照炎却在来人出现的那一刻，就皱起眉。

　　“陆盛？他怎么在这里？”

　　本来还在一旁低头解安全带的裴云笙停住了动作，他迟缓地抬起头，而后他疲倦的眼中缓缓地点出了一道清晰而殷切的微光。

　　他整个人在这一刻也鲜活起来，如同枯等多日的绿植，久逢甘霖后从根部一点点蔓延开的生机。

　　沈照炎沉默地看着这一点点的变化。

　　他这位如玉石雕出来的兄长，这么多年来都活的跟块仙石一样，说好听点叫无欲无求，可真正的情况沈照炎如何不知。

　　他的兄长对这个世界的一切事物都没有任何兴趣，对他的兄长而言，活着就只是活着而已。

　　这个世间只有两个人可以让他从无欲无求的仙石变成带点烟火气息的人。

　　一个是他们的父亲，另一个就是陆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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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新坑=V=~
依旧是古早味狗血文
前排预警此文剧情非常狗血，非常古早
受前期心理有厌世倾向，且具有痴汉属性，面冷心热
攻谁都撩，且没心没肺，面热心冷
存稿攒了十一万~尽量保持日更，隔壁欺师灭祖也在存稿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