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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前传结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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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你打算在家里窝多久啊?”
这么问我的,正是奈月姐姐。
我没有回答她。其实如果有可能的话,我希望这辈子都不再出去了。
“我说,你至少从被子里出来吧。再不洗晒的话连带着你都一起臭了……”
奈月姐姐不死心地掀开被子的一角,在看到我的脸后小吃惊了一下,然后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什么时候才能成长为一个像样的男人呢……至少不要丢脸啊。”
我揪过被角擦了擦哭花的脸,继续躲进被子深处。
“三郎,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姐姐的声音突然凝重了起来,“你为什么不能拿起剑,保护这个家呢?”
我愣了一下,抽了抽鼻子,没能理解这个问题的含义。
思想才一涣散,那一夜血染的月亮就跳进脑海里,我的泪水更加汹涌。呜咽声也忍不住露了出来。
姐姐又叹了一声,“而且……你无论如何也不肯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么?”
要我怎么说呢?我最讨厌的人在我面前被杀了,杀死他们的是我最喜欢的人们,用的是卑鄙的以多欺少和半夜暗杀,并且连带着逼得一个已经走投无路的女人跟着自杀。
我还不是个男人啊,我还没有经历腥风血雨啊。为什么这一切要在我的面前发生呢,对我来说,太残酷太残酷。
这并不是认识这个世界的正确方法。
想着这些,我的眼泪又飙了出来。
“新选组……”我突然想起了这个词,于是用嘶哑的声音念了出来。
“什么?你说了什么么?”没有听真切的姐姐凑过耳朵。
“……新选组……死了……新选组的芹泽……死了……”我抖抖地说着不论回乡多少遍都令我手脚发冷的事实。
“哦哦,你这个家里蹲倒是也知道得不少嘛…………”说笑着的姐姐突然噤了口,用可怖的眼神瞪了过来。
“三郎……”
她突然猛地掀开我的被子,死扣住了我的肩膀。
“三郎,你刚才说什么?”
我顾不上肩膀的痛,一边狠狠地流泪,一边泣诉着:
“死了啊………………芹泽那家伙。新选组的芹泽局长……被杀了。”
“……这种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奈月姐姐一字一句地问道,“我们知道浪士组正式更名和芹泽局长死去的那一天,刚好是你情绪低落开始家里蹲的日子。你是怎么知道,浪士组更名,芹泽死了,而且是被杀的事的?”
“因为俺看到了呀……”我抬起一张哭得凄惨的脸,无不哀怨地喊着,却更加悲哀,“因为俺亲眼看到了啊!!近藤局长,冲田总司,土方岁三还有原田什么的那几个家伙,把芹泽杀了,还害死了小梅!!!!!!!俺亲眼看到了啊!”
奈月姐姐难掩脸上的震惊。
“……新选组对外宣称……芹泽局长是被闯入的歹徒杀死的……”
“俺……俺说的是真话……”长久以来的恐惧终于找到了发泄口,我扑到奈月姐姐的怀里大哭起来,“俺说的都是真的!!!好多刀,好多血……好可怕…………”
奈月姐姐好一会没有说话,过了片刻,她用手温柔地一下一下抚摸着我的背,用严肃的声音告诫我说:
“这件事,绝对不可以告诉任何人。知道了么?三郎。”
在姐姐的怀里感受着抚摸而安心下来的我点了点头。
“奈月。”什么人的声音在姐姐身后响起,我越过姐姐的肩头看去,发现是父亲的小妾。
姐姐倒是没有回头就认出了来人。
“惠姐姐。”
“三郎……怎么样了?”
“看到了杀人案,似乎是振作不起来了。”
听到“杀人案”这三个字的惠和我同时吓了一跳。
说什么“不可以告诉任何人”的不是你自己么?怎么这么嘴碎直接就告诉了外人呢?
奈月姐姐却仿佛看穿了我在想什么,立刻告诉我:
“惠姐姐不是外人。”
惠不自在地理了理头发,“虽说没有外人在……不过喊‘惠姐姐’还是会怪怪的……还是喊我二妈比较好…………杀人案什么的,究竟是怎么回事?”
“卷入了不得了的案件……一定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泄露了出去的话我们一家都不保了。”姐姐顿了一下,“如果说当初是因为没有力量保护不是自己家人的惠姐姐的话,那么如今惠姐姐已经和我是一家人了,我再不能保护你的话,我还要怎么活在这个世界上呢?”
“奈月……何必呢……”
说着,惠的眼睛变红了。
那是我还是吃奶娃娃时的事。
奈月姐姐和同村子的惠玩得很好,一直不离她左右,一口一个惠姐姐惠姐姐的。等到我再大一点的时候,惠的祖父犯下了案子进了奉行所,之后父亲也被牵连进去了,一家顿时没有了主心骨。之后祖父受不了酷刑死在了奉行所里,父亲被判了个不知道什么罪行,全家都被抄了,男人贬为奴,女人赦免不过不可以再留在家里。
“惠姐姐,那个时候,的确是不嫁也没有办法了吧?”
“……啊,是这样。与其嫁到别人家去,倒不如到有奈月在的地方来。”
所以才会成为父亲的小妾啊,家境中落嫁过来还要受母亲的白眼——虽然她也没少瞪还回去了啦。
依旧扑在奈月姐姐怀里的我感到她静静地做了一个很大的深呼吸,像一个真正的男人一样把眼泪咽进了肚子里。
“那么,拜托你保密了,惠姐姐。”
“我知道了,三郎,你要好好休息啊。”
说完,她走出了房间,又剩我和奈月姐姐两个。
“三郎,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扮男装么?”
我吸了一下鼻子,“……不是恶趣味么……痛……”
姐姐收回敲了我一下的拳头。
“是为了保护你们啊。”
“啊莱?”
“太郎大哥是个不折不扣的商人,除了买卖什么不会,性格也是典型的商人式的懦弱,指望他来保护这个家怎么可能呢?胜四郎还小,加之是么子被宠坏了,想要他成长为一个真正的男人还太早。至于三郎你……”
她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我不懂,你为什么就不能拿起剑守护这个家呢?”
“……奈月姐姐……不是已经有你了么?”
“笨蛋……当初惠姐姐家遭难时,我不知道有多恨自己没有力量,不能保护惠姐姐。现在惠姐姐已经是自己家的人了,如果这次连自己家的人都无法保护,我会想自杀的,因此我才拿起刀……是因为这个家里没有别人可以依靠啊!只有自己不断地变强,才能保护家人啊!三郎!”
被她一声吼,我吓得从他怀里跳了起来,耳膜阵阵蜂鸣。
奈月姐姐又继续说下去。
“现在的世道,想平静地生存下去都早晚变成难事。现在的你,别说是保护家人了,你连自己都没有办法保护啊!”
我沉默了。
我不需要变强啊……因为我有奈月姐姐你啊。
正是因为有了如此坚强的后盾,人才会疲与前进。
我不懂,有这样强大的奈月姐姐保护着的我,为什么还会不停地被勒令拿起剑守护自己的家人呢……我不懂……
一周后,我走出了家门,走进酒馆。
白痴原田和冷面斋藤不在,也见不到其他浪士组成员。
说起来,已经不是浪士组了,而是“新选组”,会津藩麾下的壬生新选组。
那些凶猛的壬生狼,终于不用再互相咬杀了,他们有了同一个温柔而强大的首领——近藤勇,他们同时消除了所有的障碍,组成一个团结而无懈可击的组织了。
那就是我当时一瞬间的想法,尽管没有多久就证实了这样一个队伍并不是互相信任形式稳定的,相反充满不安定因素,就像一座随时都会倒塌的沙塔,看似华丽却总是从内部开始塌陷。
不过那时的我一下子觉得再也没有谁能敌得过壬生狼们了,他们的精神和□□,都是那么强大。
“三郎啊,你总算来了。这几天泡哪里去了?”
阿雅拍了拍我的肩膀。
“哦,阿雅。”我回头招呼了她一声。
“……啊莱?没事吧,三郎?怎么这么稳重?精神受创了么?”
我苦笑,“过分呢,阿雅。”
阿雅倒是笑不出来了,“你真的有什么事,对不对?这样的你,都不像三郎了。”
是这样么?即使那么没用,终究还是被鲜血洗礼过双眼的吧。
我从酒馆起身,朝姐姐教剑术的道馆走去。
奈月姐姐忙着挥舞竹刀,没有空招呼我,我无聊赖地在道馆边上坐了一下后,也起身拿起一把竹刀。
试着挥舞一下,上一次碰竹刀的不快感似乎还在,但我却一瞬间想起了武士们挥舞真刀砍杀的样子,再看看自己手上的竹刀,一阵不甘心。
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世界,杀人可以随心所欲,刀这种危险的武器竟然什么人都可以自称武士随身携带。
我是个商人的儿子,就算成为武士,也不会被人看得起的。
一下一下挥舞着竹刀,让手臂上逐渐传来的酸痛感带走思想,什么都不想,轻松多了。
“……三郎。”
看向声音的来源,是奈月姐姐。
“决定拿起刀了么?”
“……嗯。”
奈月姐姐笑了,对我说:“跟我来。”
她带着我去了她在道馆里的专用休息室,拿出一把刀给我。
“这个,是我一直以来为你留着的,虽然不是什么好刀,但这是一把真正的给武士用的刀!是我的好朋友认真地敲打出来的,因为不是商品,所以比普通商铺里卖的刀要含有更多的诚意……不知和你的诚意,相配不相配呢?”
我迷茫,我的诚意?指的究竟是什么呢?
尽管疑惑着,却还是接下了刀,捧在手上的一霎那,那种恍惚感,仿佛离开了这个世界一样。
“商人的儿子又怎样!只要想保护自己重要的人,心和刀就是最厉害的武器!”
从此这句话镌刻在了我的心上,每次回想起来,就因为刻痕而生疼生疼的。
练剑,真是个神圣而纯粹的举动。
每一天,疯狂地挥刀,挥到挥不动为止,爬进澡盆再爬出来把自己摔在床上,这样一天就过去了,第二天再早起继续挥刀。挥刀的动作和练习后的疲惫带走我所有的思绪,整整好几个星期,我都几乎没有思考,过着像野兽一般畅快淋漓的生活,唯一会不时闪过脑海中的画面,就是在挥刀时总是想起的真正的武士们挥刀砍杀的场景,如此具有实感,好像我的竹刀砍下去就能跟他们真刀实刃地对峙在一起。
“三郎,也别太累了,偶尔也休息一下出去玩玩吧。”
母亲看到我拿起竹刀,欣慰之余又有些不安。
“哦。”我立刻听话的扔下竹刀,换了衣服出门去了。
将近两个月,每天不间断挥刀,这对于我这种没用鬼来说简直是天方夜谭,但我就是做到了。一天的练习下来,手臂重得抬不起来,第二天却依旧挥刀,加重了肌肉的疲劳,恶性循环下来,肌肉没有得到过休息,一天比一天疲劳。尽管这样,却不曾想停下,仿佛停止了挥刀,生命也会跟着停止转动。不过那只是一开始而已,随着肌肉恢复力的增强和对高强度练习的习惯,这样非人的练习逐渐也成了只不过是热身运动的程度。一天12个小时的体力运动,夜里像死了一样睡着让肌肉超回复,然后再开始新的12小时运动。奈月姐姐曾经对这样的锻炼模式感到很不安,认为我是因为受到目击杀人案的刺激,才会让精神异常亢奋造成肌肉强劲的假象,长时间下来我一定会垮。不过只有我自己知道,因为目击凶杀案而精神受创只是一开始,那次事件给我更多的精神刺激反而使我没有一刻不想要变强,又没有一刻希望自己脑中一片空白,而锻炼是最好的使脑中一片空白的办法。两个月下来,我的食粮增加了三倍,原本就瘦不啦叽的身体上肥肉早就一丝不剩,取而代之的是逐渐显现出来的肌肉。半个月前,我终于结束了反复的套路练习和击打人偶的练习,开始跟道馆的学生做实战练习,从早上打到晚上,在学生们交替着来上课的日子也天天到席。
“两个月里练成剑术,这是根本不可能的。”奈月姐姐如是说。
我当然知道,这样高密集度高强度的练习,最多是打好了基础罢了,然而我现在觉得体内充满了能量,只渴望着找到缺口释放出来,现在就等着帮我打破缺口的人、事、物了……
“对了,三郎,为什么?胆小鬼突然就突然决定拿起刀了呢?”奈月姐姐笑着挪喻。
“我看到了。”我望向姐姐的眼睛,“家里蹲的那一个星期,我看到了,姐姐用来治肺痨的药。”
“!”
“……所以……才拼命希望我拿起刀不是么。早晚有一天要有人代替你守护这个家……那个人是我。”
“三郎……”这个时候的奈月姐姐的表情,倒像是个做了坏事被发现的孩子,躲避着我的视线。
明明那么强大的奈月姐姐,正在不知所措着,真不可思议,就是这样的她在一天天努力变强期望能够保护自己的家人的吗?
原来一直以来我什么都不知道。
文久三年,12月5日。
这一天在历史上没有任何意义,只不过是幕府走向衰亡旅程中再平常不过的一小段,不过对于我来说,则是一生的转折。
那一天我照常在奈月姐姐任教的道馆与他人做对战练习,却被姐姐的咳嗽惊扰地无法集中精力,频频被人击中得分。
“喂,我说你,回家去吧。”我劝道。
她似乎没有听到我的话,对着我笑了。
“剑术是可以磨练心智的,再怎么疲软的性格只要习练剑术都可以受到洗涤。三郎,不是稳重多了么,托了剑术的福。”
笨蛋……那是沉重感啊。最爱的姐姐得了那种不治之症,依旧挥舞着刀剑说要保护重要的家人,自己却被警告说不可以告诉其他家庭成员。在这样的心情下,人是怎么也活泼不起来的吧,唯一能排遣这样郁闷心情的方法,只有不断去做什么都不用想的挥刀练习。
我皱起眉头,用不快的语气掩饰住深深的伤感,“喂!把别人的话听进去啊!”
她低下头,良久,再看我时,眼中竟然有一抹觉悟。
我想当不安。
“那……那是什么眼神啊。拿那种砍杀之前的眼神看着心爱的弟弟,这样好吗!”
“……我说三郎,跟我比试一场吧。”
“哎?”我没有想到奈月姐姐会跟我提出这样的要求。
“怎么样?……至少让我看到你有足够的实力接替我继续守护这个家。”
“说什么傻话!你现在不是还精神饱满的吗!要我接替你,不知道是几十年之后的事了,现在急着什么比试!”
听了我的话的奈月姐姐,用跟我心底一样充满悲伤的眼神看了过来,那抹觉悟也隐藏在了里面,令我不禁想死死揪住抽痛的胸口。
“……要跟我比试,还是不要?”
“……我比。”
于是全体学生停止了练习,围坐在道观中观看剑术老师和她弟弟的比试。
戴上防具后,就很难透过自己的头盔,看到对面头盔中的脸,我实在不知道此时的奈月姐姐是一副什么表情。是认真的严肃表情呢?还是想到自己那没出息的弟弟终于有一天能跟自己比试剑术而开心地微笑呢?
从握上竹刀开始,我就不停地轻轻晃动手臂,让刀尖在我的视线下方一点上下晃动。
这是我在那天晚上看到的,冲田在双手握刀准备攻击时的姿势。当时和稍后都没有注意,直到练习剑术一个半月后开始跟别人做实战练习时,才猛地从记忆里搜索出这个细节,立马就用在实战中了,因为刀尖的轻微晃动,可以很好地放松手臂和腹部肌肉,同时不确定的开始式,对做出多种多样出其不意的攻击大有帮助,当然了,不断移动的刀尖对敌人来说,也是一种令对方感到不安的干扰。
奈月姐姐的头盔,随着我的刀尖轻轻摆动着,追随着我手部的动作。
负责裁判的人在旁边喊了一声:“礼!”
我和奈月姐姐便互相行了礼。
蹲下时,双腿没由来地发了一下酸,似乎是恐惧和兴奋造成的。
比起我不断垫起移动的脚尖和晃动不止的刀刃,奈月姐姐则来得稳重得多。前脚尖朝前后脚尖偏侧四十五度犹如生长在道馆地面上一般一丝不苟地站立着,双臂有力地禁锢着刀刃不让它有一丝的动摇,不论我的身形怎样晃动,刀尖怎么摇摆,她都一动不动,目光穿过面具死死盯住我的刀尖。
我突然一阵疲惫。
我怎么会答应跟奈月姐姐比试剑术的呢?我简直太愚蠢了。
这种时候明明应该高吼一声先发制人,可我却因为心中的一丝倦意只犹自颠着脚尖迟迟不肯发动攻击。
终于,奈月姐姐发起了攻击,气势高昂地大叫了一声后照头劈了过来。
我的刀刃先下沉了一下,又立马借力挥上去,挡开了那一刀。
迅速收式的奈月姐姐用冷静的步伐站住后马上再次攻了过来。
这一次是直刺。
这是很容易也被对方打到却着实不是没有实战过的家伙一时能反应过来格挡开的攻击。
不过对我来说不算什么,重心下移,后脚先动带动前脚撤出一步后,让刀尖倒向一侧再用手腕的力挥回来就可以容易地挡开这一招。
仔细看的话还能发现,直刺只是幌子,直刺后刀刃借向前侧被格挡开的冲击力趁机攻击肋部才是真实目的。
这也好办,顺着刚刚格开直刺的劲翻腕下去,就可以顺势再格开这记攻击。
事实上我也做到了。攻击失败的奈月姐姐收式退回站好。
“只要你赢了这一战,这个家,我就能放心地交给你了。”
我大惊。
不,怎么可以这样!如果我赢了,你就要放弃生存下去继续保护我们么。奈月姐姐!
血气上头的我大跨一步往奈月姐姐的头上劈去。
奈月姐姐沉着地重心下移横刀挡下攻击,趁我因为下劈的动作重心前移暂时无法收式也无法动弹的这一秒不到的时间,果断的朝着刀刃倒下的反方向跨出小步,后脚跟进,蹲了个漂亮而标准的马步,这样,她就正好正面朝向我的半侧面了。她快速地抽出格挡下我攻击的竹刀挥到脑后,接着狠狠劈了下来。
“痛!”
尽管隔着面具,脑袋却嗡嗡作响。
“为什么故意输给我!”这是另一个令脑袋嗡嗡作响的声音。
“没有故意输。”我闷闷地说,“……我的实力还不到,能保护全家的地步。”
那一刻姐姐的表情复杂而纠结,不要说十六岁的我无法解读,就连六十岁时的我回想起来时依旧没有自信能够解读。
“好了,”我摘下面具,把被汗浸湿的发髻松了松,“回家吧……我也一起回去。我今天累了。”
姐姐一言不发,收拾了用具就跟着我回去了,因为是下午了,因此学生们可以做自由练习,或者偷懒回家也是可以的。
一路上,奈月姐姐远远走在前面,似乎后面根本没有一个我的存在。我不知道她究竟在气什么,只好默默地跟在一二十米远的地方。
快到家了,她突然停了下来,背对着我压低了声音,“三郎,停下。”
声音太低以致我走近她才听到。
“怎么了?”听到她紧张的语气我反问道。
“别往前走。别跟我走在一起,别进家门。”
怎么了?我皱眉?越过她的肩膀,却发现街对面自己的家门口前竖着一面旗子。
看到这东西我的胃狠狠地抽搐了一下。
红色山字纹配红色“诚”字样的旗帜。
“新、新选组。”默念出这个名字的我暗知有什么不对劲的事情发生了。
“三郎,你到另外一条街去,绕后门进去——如果后门也有人的话就不用了,好好多起来。我进去看看怎么回事。”
“喂,你一个人没问题吧?”
“比剑输给我的家伙没资格问这个问题。”
我暗自“切”了一声。却知道现在不是拌嘴的时候,依言绕路去了家后门所在的小路上。
后院倒是没有人守着,我溜了进去,鞋也没脱地就顺着卧室走廊穿过厨房,躲在门外偷听客厅的声音。
奈月姐姐似乎特意等了我一阵才朝家里走,这会竟然还没到。
我小心地往里望了一眼,发现两方人马对峙坐着,这一边是以父亲为首的我家,哥哥跟父亲一样蔫巴地缩着头坐在父亲身后,母亲坐在父亲身边脸色早已惨白,至于胜四郎更是吓得连哭都哭不出来,小小的肩膀不住抽动着。倒是父亲的妾,惠不在这里。
对面坐着的是新选组一干人等。为首的是那个总是冷着脸仿佛人人都欠他三千块金币似的的家伙,叫做斋藤,而身后坐的两三人则都是我不认识的,全是新面孔。在芹泽死后,他们似乎能够专心地吸收新鲜血液了,队伍一下子壮大了不少。
“还要等多久?”斋藤用冰冷的声音问道,“家庭成员还没有齐吗?”
“这个……这个……”父亲擦着额头不住溢出的冷汗,“妾室去赶集买东西了,至于儿子……”
“我回来了,父亲。”
是奈月姐姐!我一阵激动。看得出来,其它的家人也仿佛一下子来了主心骨,振作了起来,母亲在用眼神问着我的去向,被奈月姐姐制止了。
“奈次郎,你总算回来了。”
“是的,父亲。”回答了父亲的奈月姐姐又转向新选组一行,“出去父亲的妾室,这便是我们全家了。您有什么吩咐吗?”
“嗯?”斋藤皱起眉头,“不对,虽然的确听说平川家有三个儿子,不过应该还有一个叫……三郎的家伙才对。”
“您是在说这小子么?”奈月姐姐的眼神飘向胜四郎。
母亲立刻会意地搂紧了自己的小儿子。
“啊啊,三郎……他还是个孩子啊,他能犯什么错呢。该不是又什么误会吧。三郎,你在外面创了什么祸快承认错误啊!”
被拍了头一下的孩子哇地哭了出来,压根就没有注意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被改名字的事情,只哽咽着辩解说:“我……什么都没有干啊……我有一直乖乖地呆在家里啊……哇啊啊…………”
被小孩子的哭声扰到头痛的斋藤放弃似的揉了揉太阳穴,“好了好了,谁也没有说你做错什么啊。”
胜四郎听到这带着怒意的声音后变本加厉地放声大哭,斋藤吓了一跳,懊恼地抓了抓头发后竟从怀里掏了一把糖果扔了过来。
“不许再哭了。……我最喜欢的糖也给你吃了你还想怎么样。”
我差点笑出声来,原来冷面斋藤是个疼爱小孩子并且爱吃糖的家伙么?
胜四郎被五颜六色的糖果吸引地爬过来用小手一颗一颗将糖果捡拾进怀里后又迅速爬回了母亲的身后。
斋藤叹了一口气,说:“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只是最近的谣言你们应该知道吧。说芹泽局长其实是被身为自己人的近藤一派杀害的什么的。”
我躲在门后大气也不敢出一声,这样的谣言究竟怎么穿出去的!何况这根本就不是谣言,也难怪新选组要开始调查。
斋藤继续说下去:“而据说这个谣言的发起点,就是平川家。”
数来数去,村子里也没有第二家姓平川的。
糟了,难道是我精神恍惚的时候嘴漏说出去的?
“这是不可能的,武士大人。”回答他的自然是奈月姐姐那威严的声音,“不知是谁的诽谤,不过这样的无稽之谈是不存在的。谁都知道,芹泽局长去世后的第二天,近藤局长就亲自为他准备葬事,并撰写悼文,悼词生生恳切又怎可能是心想加害芹泽局长之人能够表露出的真感情。深知这些的我家,又怎么会传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谣言呢。”
斋藤沉吟了一声。
“我了解了。其实并没有针对你们家,只是有人这么举报而已,我们当然也会去调查其它的地方,希望你们不要多心。”
“是!”大声回答的奈月姐姐把头深深地埋了下去,似乎吐了一口气出来。
新选组员们终于一副要走的样子,纷纷站了起来,就在斋藤站稳脚步后,却突然朝着我的方向望了过来。
原本以为自己躲在众人视线的死角不会被发现的我,由于得意忘形,竟已经探了半个头出去,视线正好与斋藤撞了个死死。
一瞬间大脑就停转了,明明一秒都不到的时间,却觉得花了半个世纪的时间把自己的血液慢慢地冻凝了起来。
刚想着这下自己和家人都死定了的时候,斋藤竟然移开了视线,跟我家人告了一声辞,就这么带领着队员离开了。
搞什么……关门的声音刚一传来,我就立刻跌坐在了地上,那种感觉真是太恐怖了,被那样冰冷的眼睛瞪到的感觉。
“三郎!”
客厅里传来姐姐的呼唤,我站起身走了出去,“是,我在。”
父母亲和哥哥吓了一跳,“三、三郎?你在啊!为什么不出来?还害得奈月说谎说我家只有三个孩子?”
“是我让他不要出来的。”
听了姐姐这么说,竟然没有一个人再责怪我,我看家主的位置,不久就要由女人来坐了。这么想着的我脑中突然浮现出那个用来盛药的小纸包,心情不禁一黯。
“这次他们好像真的只是调查谣言的出处罢了,我们家应该没有什么危险,不过大家还是小心为妙。”
“是。”所有的家庭成员一起回答。
“对了,惠呢?”
“什么惠!她是你的二妈……她去赶集了。”老到没用的父亲连责骂女儿都显得底气不足,还吓得转移话题,没救了。
奈月姐姐舒了口气,“她回来以后让她来见我。”说着起身走回卧室休息。
剩下的包括三个长辈在内的家人没有一个批评她的命令式语气,而是争先恐后地谩骂起诬陷我家制造谣言的家伙,当然那个作为真正的谣言起点者的我也在其列。
本以为事情就这么过去了。
而那天夜里,才是所有杀意聚集的终点。
尚未入夜,我就被一声巨响惊起,半睡半醒之间隐约意识到自家的大门被人破坏了,还闷闷地问了一声:“谁啊这么晚了?”直到母亲的尖叫声也响起,才算彻底清醒了。
甚至来不及穿衣服,房间的纸门就被粗鲁地打开。我刚打算尖叫,却发现是奈月姐姐,手持武士刀,急迫地对我说:“跑!三郎!去道馆拿你的刀来!”
她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我现在手边连战斗的武器都没有。
此时的奈月姐姐似乎也刚从睡眠中被惊起,身上还穿着宽松的女式浴衣,腰间的带子松开,漏出从胸口一直缠到腰际的白布,而下半身竟然真的穿着兜裆布。
原来奈月姐姐就是这样,一直以来在扮演着一个真正的男人守护家里的吗……
突然,乃曰姐姐扬起一脚,踹在了兀自发呆的我的肋骨上,将我踹地一个跟头翻在了墙角。
在我强忍住喊痛的冲动,蜷缩起身体抱住受袭的胸腹时,什么东西覆盖上了我的身体。
是姐姐的浴衣,宽大的浴衣将我十六岁尚未长成的身体完全覆盖了起来,黑暗中更是没有人会注意到墙角边的一件浴衣下还有个孩子。
浴衣外传来厮杀声,奈月姐姐一对二将他们硬生生挡出了屋外。
“跑啊!!!!!!!!!!!!!!!!!!!”
这一声喊似乎是对这所有的家人说的,可我却像听到了哨声的猎犬一样瞬间冲了出去,瞅准了后门一口气冲了过去,谁也没有来得及逮住我。
“有人跑了,追过去!”
我听到有人在背后嘶喊,更是撒开丫子一路狂奔。
在熟悉的街道转了几转后,就再也听不到追赶的声音了,我靠在墙角仰头拼命喘息着,恨不得把肺整个挖出来。
刚才一阵疯跑没有感觉到,十二月的深夜,冷地刺骨。从被窝里被杀出来的我,除了兜裆布和奈月姐姐的浴衣,什么御寒的衣物都没有。
注意到身上的浴衣后,我才想起奈月姐姐的话:
“去拿你的刀来!”
是的,只靠姐姐一个人根本不行,我也要拿起刀,守护这个家。
这么想着,我迅速穿上浴衣系紧腰带,又朝道馆奔去。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们家非得遭受这样的劫难。我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
是新选组,没错,是新选组。因为他们知道,我看见他们谋杀芹泽了。一定是他们,所以才白天装作来调查,晚上就又故技重施,伪装贼人来暗杀。
一瞬间我的嘴里充满了血腥味道和满满杀意。
杀了他们,杀了那帮伪君子!杀了那帮搅乱了整个时代的混蛋!
终于我冲到了道馆,可是门却打不开,平时总是敞开着有奈月姐姐在里面迎接我的大门此时却对我紧闭了。
“开啊开啊!!!!”
我疯狂地摇撼着木门。
无论我怎么摇怎么锤,木门无比沉稳,纹丝不动,我顺着门滑坐下去,抽泣了起来,连似乎是被我惊扰到的路人靠近的脚步都没有听见,直到对方出声叫我。
“姑娘。”
我兀自哭泣,完全没有意识到这声“姑娘”喊的是此时披散头发身着女装的我。
“姑娘。”对方又喊了一声,将手搭在了我肩膀上,我受惊地一缩,抬头看对方。
在月光下微微反着光的脸竟然是斋藤。
怒气顿时汹涌了起来。
“啊!!!!!!!!!!!!!!!!!!!!!”我大吼了一声朝他扑了过去,“混蛋!!!!!!!!!!!!!!!!!!!!!”
突然受到攻击的武士本能地拔刀,在我的手臂上留下一道血口。
我“啊”地叫了一声,捂住伤口站在原地不动了。
原来,不管怎么练习剑术,不管怎么与人用竹刀实战,站在真刀的面前还是回吓地腿脚发软。
这样的我要怎么守护着个家……
这么想着,悲伤袭上心头,泪水不受控制地疯狂涌了出来,怎么用手抹也抹不完。
“喂,姑娘你别哭啊……”伤了我的斋藤一时也手足无措了起来,收起武士刀,伸手想要拉我的手臂察看伤口。
我“啪”地甩开他的手,用满是泪水的眼睛狠狠地瞪住了他。
他一下子愣住了,似乎看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东西。
就是他,我知道就是他。白天的时候明明已经看到了藏起来的我,却当场假装没发现,回去之后再告一状,告诉他们我家就是把事实真相传出去的人。
“伪君子……”我咬牙切齿地吐出四个字。
他方才从愣神中回转过来,一脸困惑,“姑娘此话怎讲?”
“伪君子……”再次重复这句话的我,眼泪忍不住又涌了出来。
对面的斋藤顿时乱了阵脚,扶住了我的肩膀,“你究竟是怎么了?我做了什么要被骂伪君子的事啊……别哭了……”
“你就是伪君子啊……你们全部都是伪君子……杀了俺的家人……呜……”越说越伤心的我剧烈地抽搭着止不住一阵心痛。
接着,我竟然被楼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谁杀了你的家人?这么冷的天只穿浴衣就跑出来了么?已经这么冰了。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我是新选组的斋藤一,我会保护你的 。”
对他后面那一大段话我压根就充耳不闻。
“不就是你们吗!杀……杀了俺的家人!!!!”大叫着的我抽噎地险些背过气去,然后就感到斋藤的手正在背后帮我顺着气。
“喂……我什么时候杀了你的家人啦,我们从来都没有见过啊。”
“说什么没见过……大骗子……明明就见过……”想到他连这样的事情都要说谎,我更是气得大哭,或许,他根本就不会特意去记要杀得人家的脸。
“抱歉,或许是我忘记你的脸了。可是没有做过的事情我不会承认,我没有杀死你的家人,这一点我记得很清楚。”冰冷而低沉的声音在我的耳边诉说着,仿佛这个才是事实。
“……骗子……”我猛地推开他改揪住他的衣襟大声质问,“说什么没有杀!那你现在敢去救他们吗!从你那帮伪君子同伙中救下他们!”
近在咫尺的眉头皱了一下,透出令人恐惧的寒意,我不禁松开拳头后退了一步。
没想到他竟然抓住了我的手臂不让我退缩,盯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我没有什么伪君子同伙。你家在哪里,我现在就去。”
我不敢相信地瞪着眼前这个认真地说着“我没有杀”的男人,一时连眼泪都忘记流了。
“告诉我,你家在哪里?”他重复了一遍,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就飞快地抹了一把我脸上的泪水,横抱起了我。
“哇啊!你做什么!放下俺!”
他充耳不闻,突然飞快地向前奔了出去,仿佛怀里抱着的根本就不是个有分量的男人而只是只猫。
“你家。”
简短的两个字,比自己被横抱起来这个事实还要惊到我。
我下意识地回答:“村西,三条桥右手第二门。”
那是我家后门的位置。
掠过耳边的风瞬间又快了些。我双手十指相交握在胸口,一边祈祷着家人的好运一边感受着黑暗中的轻微颠簸。
比我跑出来的时间短了不知道多少,没有多久我们就站在了我家门口。
“就是这家了吧。”武士冷峻地问道。
“是!拜托你快进去救救他们!”我扯着斋藤的衣袖几乎要下跪求他。
他握了握扯住衣袖的我的双手,抽刀走进门去,我也跟了进去。
眼前的景象让我简直不敢相信这是我的家。
虽然不大却也由母亲精心布置出来的花园此刻被砍得支离破碎,枝杈碎石散了一地,浸泡在血水里。走廊上遍布着纸门的残骸。
残骸之中还有个孩子,伸长着手臂,似乎曾试图努力朝外爬,却被人从背后一刀刺穿,刀刃穿过纸门,再穿过他的身体,然后拔出,就这么简单,平川家最受尽宠爱长大的么子,就这么没了。
我无声地走过去,却不敢靠近,好像一靠近就会被那只伸出的手拽住衣角,一同坠入地狱深渊。
就在我发愣的时候,屋里传来刀刃撕裂肌肤的声音和人类的惨叫声,我走上走廊向屋里看去,斋藤正甩去刀刃上的血迹,收刀回鞘,身边有三个男人正踌躇着脸部慢慢倒下。
“奈、奈月姐姐!”我大喊着扑了上去。
奈月姐姐正躺在血泊中努力喘息着试图不弄疼胸口的伤。
“姐姐你还好吧!”我跪在她身边,泪又止不住了,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起身扑向斋藤,“你这混蛋!!!!!!!!!!!!!!!!!!你杀了姐姐!!!!!!!!!!!!!!!!!!!”
“住手!这位大人是救下我的人,从那三个人手里。”
已经扑在斋藤身上的我却似乎收不住怒气,挥拳捶打着他的胸口,“为什么!为什么不早点回来救她!为什么!”
虽然打的是斋藤,但我却是在责备我自己。
“你的刀呢?”听到奈月姐姐虚弱的声音,我知道她是在问我。
我哭着又跪回她身边,“道馆的门怎么也开不开……”
“没有刀,你回来做什么?”虽然虚弱,奈月姐姐的声音却充满威严。
“可是……可是……不回来的话。”
“打自己一个耳光。”
“……哎?”
“我让你你拿起刀守护这个家,你却连刀都没有拿在手上就回来了……咳咳!”
“姐姐你没事吧!!!!”我惊呼了一声后用力地抽了自己一个嘴巴,“……我该死……没有能力保护这个家……”
我抬手刚想再给自己一记耳光,手却被人攥住,偏头一看,是斋藤。
“别顾着虐待自己。你姐姐她……肺被刺穿了……恐怕……”
“啪!”我扬手把第二记巴掌给了斋藤。
“不许说奈月姐姐会死!”
斋藤被我打得头偏去了一边,久久没有说话。
“姐姐,你不会死的对吧!”我不顾奈月姐姐的伤口,硬是将她扶起靠在我的肩膀上。
奈月姐姐一阵猛咳,吐出血来。
“呵……说起来肺痨同样也是吐血……死法到头来还是一样嘛……”
“姐姐…………”我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背后又有只烦人的手在从上往下不住地给我顺着。
“答应我……”
“姐姐,你说什么?”
“答应我……”她松开手指,刀从手中滑了出去,我抓起她的手,她也努力回握住我,“答应我,守护惠姐姐。”
“!你说什么?奈月姐姐?”
“只有她……咳……还活着……”
“为什……!”一瞬间,真相似乎明了了起来。
“……一早我就猜到是她……下午的时候和、她,和她谈了一次,果然是她去新选组……揭发的……”
“那个女人!!!!!”我咬牙切齿,却不敢捏疼姐姐的手。
“别怪她…………你知道她家、当初……为什么衰败么……因为我们家串通……奉行所和其他商铺、诬陷她家……咳咳!!……她会恨,是很自然的事情……会要嫁入我们家,也是为了、不忘记……不忘记仇恨……吧……只求你别恨她别恨他……呕!”
奈月姐姐说着,又是一口鲜血涌了出来。
“啊啊!”我吓得伸手去接,恨不得把她尚在涓涓淌血的肺部给堵住,“什么也别说了,我不恨、不恨啊……呜……”
“……不仅,不可以恨,还要,代替我,守护,她……”奈月姐姐的语速越来越慢,“……这么多年,我,没有,一天,不在悔恨,自己当初,没有,能力,守护她……现在,已经没有,那个机会了,所以,代替我,守护她,好吗?”
“好的好的!你别再说话了!求你了!”
奈月姐姐笑了,“你答应我要,守护她,了?”
“我答应!答应!”我拼命点着头,好像只要我答应她所有的事,她就能立马痊愈过来。
可事实上,得到肯定答复的奈月姐姐带着满足的在我怀里慢慢平静了下来,胸膛再也没有起伏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我抑制不住地仰天狂啸了起来,“混蛋新选组我要杀了你们!!!!!!!!!!!!!!!!!!!!!!!!!!”
“不是我们干的。”冰冷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
“你说什么!混蛋!”
“不是新选组干的,你看这个。”
随着声音丢过来的,是刺客尸体身上搜到的,印有会津藩藩花的木牌。
“这不就是你们的标志吗!幕府的走狗!”
“不,这不是新选组的标志——我们的标志只有‘诚’——这个,是奉行所的东西。我猜得没错的话,这帮人,应该是广泽派过来的。”
“广泽……奉行所?”
我猛然明白了,这又是惠干的,前一阵因为勾结和垄断的事新选组和奉行所大干了一架,于是惠就跟奉行所告状说是平川家向新选组举发奉行所和油商勾结之事,而且在绿川家垄断的局面下我家还靠着老关系偷偷卖着油,让绿川很过不去,当然答应给他垄断的光泽面子上也好不到哪里去,作为奉行所的头头,他不能像绿川家一样做正大光明的压榨,所以干脆把村里历史最久关系最硬最不好对付的商户直接灭门……吗……
得到事情真相的我滑坐在地上,精神一阵恍惚。
“要不要来新选组?”
站在我面前的武士突然问我。
我抬起头,用没有对焦的眼睛望向他。
“要不要来新选组?”随着声音的靠近,斋藤蹲在了我的面前,“平川三郎。”
就这样,我进了新选组,虽然之间还有些事情,比如我想用刀刃刺穿喉咙自杀,到头来只不过毁了声带而已,又比如在被斋藤藏在八木家以外的新选组屯所养好伤后,趁着斋藤、武田观柳斋、山南敬助和永仓新八当值的那一天去报名加入新选组,和斋藤、永仓比了剑之后一边被武田抱怨着“难道又要多一个勘探方吗……虽然剑术还不错”一边就这么被招进了新选组。
而我对斋藤一,一直以来都有个疑问。
“为什么,当初假装没有看到我?”
坐在屋顶上的我问同样也爬上来的斋藤。
他仔细地盯着我的嘴唇,读完了我的话。
“因为没有必要害你们家。毕竟你看到的那个就是事情的真相。”
我继续无声地问:“可你也是新选组的一员。”
“我呢,是个有恩必报的男人,虽然看上去很不好相处,但只要帮我过我的人,我都不会辜负。近藤局长,和芹泽局长,两个都是于我有恩的人。没有能力阻止暗杀计划实行的我,唯一能做的只有抵死不参与行动,但我又不能违背近藤局长的意愿,破坏暗杀……或许内心极度不甘的我,正希望真相能够被大家知道吧……”
“……以前觉得你话少,冷酷,又不合群,结果话还挺多的。”我的喉咙发出像划过玻璃似的刺耳沙哑的声音。
冷面男竟然耳根一红,“因为跟不太能发出声音说话的你待在一起很自在……吧……”
“呼——”我深深出了一口气,仰望天空,“我,要为他们报仇。”
他盯住我的嘴,“怎么,你要杀死惠么?”
这么一问,我的确不能杀死惠,因为我答应奈月姐姐要保护她。那么,我还有什么复仇的方法么?
“有的。”我笑了。
“啊,有什么?”
我抿着嘴呼呼地笑着。
我当然有办法报仇。我要让那个女人,彻底为自己杀死姐姐的行为感到忏悔。
没搞清楚我究竟在高兴什么的男人放弃似的将视线离开我的嘴唇,跟我一样,仰望起天空来。
“那个时候,你哭得梨花带雨的,真一瞬间觉得:‘啊,可真是个漂亮的女人。’来着,结果到头来,竟然意识到你是平川家的儿子,真讽刺。”
活该,谁让你看到穿着女装的我就一厢情愿地以为我是女人还搂着我像真的一样安慰我,之后被浴衣下的兜裆布吓到话都说不出来。
“喂,别得意啊。”
就得意你管得着么。
“……春天快到了呢。”
是啊,新年马上要到了。
“新的一年,希望发生一些好事呢。”
好事么?
我眺望着远处泛红的地平线。
新年的钟声和春天渐渐温暖起来的风,终于要将血雨腥风的那一年带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