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零年代好姻缘》拾玖景观

5、第5章 柳青松

　　*
　　柳晓静吃着窝窝头，只觉难以下咽。
　　她就着辣菜，好不容易才咽了下去。又端起茶缸子，喝了一大口稀粥。
　　可一入口，就发现不对。
　　味道涩涩的，粗粗拉拉地直拉喉咙眼儿。

　　细细一瞅，这哪里是玉米糁子？
　　这分明是把玉米芯碾碎后，和了一丁点儿玉米碴子搅拌而成的。
　　以往，这是给牲畜做饲料用的。
　　可现在能喝上这个，沾点粮食气儿就很不错了。

　　这一顿饭，吃得她苦不堪言。
　　可柳明亮和青良兄弟，却是三口两口就下了肚。
　　对这个，早就习以为常了。
　　吃完了，还是一副没吃饱的样子。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
　　这是她来到这里的第一顿饭。
　　可谓印象深刻。
　　她终于明白“小禾”为啥挂了？
　　体质弱是一方面，重要的还是营养不良。

　　可现在，除了食堂里的炊事员，又有谁能吃饱饭？
　　上至国家领导人，下至普通群众，个个勒紧了裤腰带过日子。就连伟人都自动减了口粮，平头老百姓还有啥不能过的？

　　吃了饭，柳明亮和青良上学去了。

　　临走前，柳明亮还跟她说：“柳小禾，你在家里好好休息，拉下的课我来帮你补上……”
　　她羞涩地点了点头。
　　心说，有人陪着说说话也好，补课倒是次要的。

　　*
　　院子里又安静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只听院门一响。
　　娘和一个十七八岁的小伙子扛着锄头走了进来。

　　“娘，您回来了……”柳晓静赶紧迎了出去。

　　她飞快地扫了一眼。
　　见那小伙子穿着一件蓝布褂子，一条黑粗布裤子。留着个小平头，国字脸，浓眉大眼的，和娘的面相有几分相似，脸色也是蜡黄蜡黄的。
　　心说，这就是青松大哥吧？

　　她刚想打声招呼，就见青松大哥笑着问道：“小禾，你好些了没？”

　　“哥，我好多了……”柳晓静应了一声。

　　这时候，她发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小禾记忆中的影像缺失。
　　对周围的好些人、好些事儿她都记得，可就是和人脸对不上号。
　　她想，这个急不得，只能慢慢来。

　　“小禾，中午吃饭了吗？”
　　“吃了……娘，哥，你们吃了没？”
　　“吃过了，今儿中午食堂里熬了野菜粥，吃得娘肚子里直冒苦水儿，得喝口水漱漱……”

　　赵桂枝说着，进了当门。
　　从茶壶里倒了一碗温开水，“咕噜咕噜”地喝了下去。

　　“小禾，头还晕不？要是晕的话，还去床上躺着吧？”
　　“娘，我好多了了……”

　　这会儿，柳晓静刚吃了东西，多少有了点力气。
　　心说，得抓紧时间完成今天的任务。
　　她可不想被系统扣点。

　　于是，就坐下来，听娘跟青松大哥说着话儿。
　　正听着，就见青松大哥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了几个红红的菠菜根子，塞到了她手里。

　　“小禾，给你，拿去洗洗，放在嘴里嚼嚼，甜甜的……”青松大哥哄着妹妹。

　　“好咧！”柳晓静喜出望外。

　　这菠菜根可是个好东西，营养高着呢。
　　可惜，后世的她最不爱吃这玩意儿了，老是被妈妈哄着，说“里面含铁，最补血了”。
　　可现在，却是如获至宝。

　　她去灶屋里，用清水冲洗了一下。
　　就返身回来给了娘两个，剩下的都递给了大哥。

　　“哥……你也嚼嚼……”
　　“小禾，你吃吧，哥吃过了……”
　　“哥，你吃一个呗……”

　　柳晓静不由分说，把两个菠菜根塞到了大哥手里。
　　她知道，哥舍不得吃。
　　他把能吃的，都留给她了。

　　柳青松也不再客气，就接了过来。
　　三个人嚼着菠菜根子，嘴里和心里都是甜甜的。

　　听大哥说，今儿大队里来人了。
　　说是县武装部开了一辆吉普车过来，不知有啥事？
　　食堂里为了招待客人，特地从菜园子里拔了两把小菠菜，说熬一个菠菜汤。他正好在伙房里晃悠，就把这菠菜根子讨了来。

　　柳晓静听了，抿着嘴直笑。

　　青松大哥嘴巴特别甜，很讨人喜欢。
　　食堂里负责炒菜打饭的崔婶子，就特别喜欢他。
　　每次见了，亲热得跟儿子似的。
　　娘说，亏得崔婶子家的闺女早早出嫁了，否则非得说给青松不可。
　　青松听了，舔着脸笑了笑。
　　说，喜欢他的人多了去了，也不能个个都娶回家呀？
　　还说，这么多备选的，万一挑花了眼可咋办？
　　那是要犯错误的。

　　可说归说，青松大哥的人缘儿的确不错。
　　村里的那些大闺女、小伙子们就爱跟着他扑腾。由他领头的腰鼓队，还参加过县里汇演，得了个一等奖，给公社都争了光呢。
　　因为这个，大伙儿推举他当了记分员。
　　说青松干啥都认真，眼皮子又活，是块好材料。

　　说起来，青松大哥的轶事还真不少。
　　最好玩的就是读书那会儿。

　　上小学时，他成绩还行，也从未留过级。虽然调皮捣蛋，可并不出格。
　　老师给的评价也不错，说学习上再努力一点就好了。
　　他就这么顺顺当当地升到了中学。
　　开学前，娘还特地给他做了一个新书包，鼓励他好好念书。
　　他冲着娘呲了呲牙，就去柳集镇上学去了。

　　初一上半学期还好，没闹出啥动静。
　　可到了下半学期，就出了问题。
　　那段时间，他每天早晨吃了早饭，就正儿八经地背着书包出了门。临到放学时，就见他背着书包回来了。
　　爹和娘都以为他上学去了。
　　直到班主任老师找到家里，说：“最近这十多天，都没见柳青松来学校，是家里有事吗？”

　　爹和娘这才知道他逃学了。

　　爹气得浑身发抖。
　　当即从院子里捉住他，用鞋底子狠狠抽了一顿。
　　还揪着他耳朵问他，“你这个小兔崽子，你不上学，跑到哪里去了？”

　　他说，“爹，我去河边看人家放羊去了……”

　　爹听了，气得又抽了他两下。
　　问他，为啥不去上学？
　　他说，家里人口多，劳动力少，想帮爹娘干活。
　　爹说，你还小，干啥活儿？好好读书就成。

　　可他就是不想去学校。
　　爹和娘没法子，就依了他。
　　可一个十三岁的半大孩子能干些啥？
　　只能帮着打打猪草、放放羊羔子了。

　　自那以后，青松大哥就当起了小羊倌。
　　整天抱着一杆羊鞭子，在河堤上放羊。
　　很快，就和一群半大小子混熟了，天天在野外疯跑。
　　没过多久，就成了村里的孩子王。

　　其实，青松大哥很聪明。
　　字写得不错，账也算得好，可突然间就不想念书了。
　　旁人觉得可惜，可他自己倒不觉得。
　　在村子里多自在啊，无拘无束的。
　　他先跟着村西头的柳爷爷说会了划旱船，又跟着柳大柱学踩高跷。还跟着崔婶子学打腰鼓，扭秧歌。
　　只要是文艺方面的事儿，一点就透，一学就会。

　　娘说，“青松，你把这个聪明劲儿，用在读书学习上就好了……”
　　他听了，冲着娘呲牙笑笑。

　　过了一年，十四岁的青松大哥就在庙会上出了名。

　　正月十五，他跟着柳爷爷划旱船。
　　一个手持木浆，扮作白胡子老头。
　　一个扶着旱船，扮作红衣少女。
　　“她”扮相娇美，姿态轻盈，脚步十分灵活。
　　两手抖着旱船，上下翻飞，跟柳爷爷你来我往，耍得可开心了。
　　惹得众位乡亲们，拍手叫好。

　　自那以后，每年的十五庙会都少不了他。
　　名气也越发大了。

　　到了五八年，人民公社成立了。
　　村里也搞起了业余宣传队。
　　他就被社员们推举出来，当了宣传队长。
　　这一年，他才十六岁，已是个壮劳力了。

　　就这么过了两年，一转眼十八了。

　　娘说：“青松，该说亲了吧？”
　　可他摇了摇头，笑着说道：“娘，还早着呢，我才十八，怎么也得过了二十吧？”

　　爹和娘，见他人活泛，又招人喜欢。
　　倒是不用发愁。
　　想着，就随他的意吧？
　　再晚两年也好。
　　瞧瞧现在，吃没吃的，穿没穿的，拿啥给儿子娶媳妇啊？

　　关于青松大哥的记忆，在脑海中奔涌而出。

　　小禾很喜欢这个哥哥。
　　他最疼她了。
　　小时候，就常常带着她在野地里疯跑，没少挨爹娘的骂。这两年生活困难，更是想着法子给她弄点吃的。
　　她想，有这么一个哥哥，还真是幸运啊。

　　柳青松见小禾妹妹看着他直乐。
　　也不知她在笑啥？
　　不过，见妹子高兴，他也跟着笑了起来。

　　*
　　三人在屋里歇了一会儿。

　　就听到外面“当当当”地响起了敲钟声。
　　这是又要上工了？

　　果然，娘和青松大哥又扛着锄头出了院子。
　　说是去村头集合，准备下地干活了。

　　柳晓静搬了一只小板凳，坐在屋檐下晒着暖儿。

　　她算了下，就剩下爹和青原二哥未照面了。
　　今儿的任务已完成了大半。
　　系统也老实了许多。
　　它一声不吭，就像从未出现过似的。
　　这是不是意味着对她表示满意？

　　可心念刚起，脑海中就是一闪。
　　“叮……宿主记忆恢复率已达60%，请继续努力……”
　　她撇了撇嘴。
　　原来，它从未放松过警惕啊？

　　这时候，肚子里又唱起了空城计。
　　“咕噜咕噜”直叫。
　　可家里啥都没了。
　　除了茶壶里存着半壶热水之外，连棵野菜都没有。

　　为了保存体力，她干脆躺在了床上。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午放学时间，眼前又冒起了小星星。

　　以往非农忙时节，村里大多不吃晚饭。
　　现在又赶上困难时期，更是能省一顿是一顿。
　　学校里也一样，一天只吃两餐。

　　这下可好，她饿得前心贴着后心。
　　心说，再这么下去非得再挂一回不可。

　　*
　　放学后，柳明亮和青原从镇子上回来了。

　　他跟着青原进了院子，说来给小禾补课。
　　可坐了还不到十分钟，就被他娘喊了回去。
　　说家里来人了，等着见他呢。

　　柳明亮觉得很奇怪。
　　谁会专门来见他？
　　他不过是个学生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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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捉虫